《傀儡师的旅行》笨笨8368

14、杰瑞

　　杰瑞决定去追杀梅利安的时候，只有十多岁，青葱得跟刚发芽的小树苗似的。
　　他是圣白教神明最早的追随者之一，追随神明前往魔法鼎盛的通天帝国传教。
　　和吟游诗人们传唱的传奇故事一样，不平凡的人一开始总被误认为平凡的人，然后被逼无奈走上了pia、pia、pia打脸的装逼道路。
　　神明一直很朴素，周围的追随者总不能穿得比神还奢华，所以走路上被人送糙米馒头什么的，真的不能怪人家狗眼看人低，人家那叫善良。
　　至少高贵的杰瑞骑士是这么想的，并且默默离那个被馒头欺辱了同伴远了些——他已经做好了被欺辱的准备，馒头快到碗里来！
　　他这身乞丐装不是故意扮猪吃虎也不是拍马屁，他是真的穷。
　　杰瑞天生力气大，饭量大。从小邻居就夸他像人形魔兽，没事儿就爱塞他几个大白馒头。可能那时候把胃撑大了，他的饭量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悲剧发生了——邻居大婶去喂别的小朋友了！送他食物的变成了个特别小气的小姑娘，每次只给一点小点心，根本吃不饱。
　　小骑士家里都是渔夫，他根据每天家里的饭菜量判断，如果他以后也当渔夫，会把自己饿死。
　　所以他当机立断决定当传说中大块吃肉大秤分金的佣兵。（这孩子肯定对佣兵有什么误解）
　　宝剑？旧货市场淘来的。
　　盾牌？酒馆砧板改的。
　　盔甲？完全没有的。
　　然后杰瑞被神欺辱了，不对，是送馒头了。
　　神说他的目标是让大地上人人都能吃饱。杰瑞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当即拍拍自己的砧板盾牌，立下誓言，这辈子就跟着你了！
　　圣骑士一直是个非常踏实的人，他觉得所有的东西都应该自己争取。特别是爱啊，阶级啊，圣洁啊之类神棍经常说的，比起听从神明的话而努力，不受任何人影响就自己成为圣洁的、高贵的、值得他人去爱的人才最靠谱。
　　神能赐予的一切他都不动心，除了……吃饱肚子！
　　虽然跟随神明之后他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对食物的渴望而经常身无分文，但确实没再饿过肚子。
　　他跟着神走过很多很多路，见到很多很多人，逐渐变成了一个单从外表上看十分少年老成的，可靠的小骑士。
　　当通天帝国的国王要求神明证明追随者的实力时，他理所当然的站了出来。
　　很多年后，杰瑞会被人们尊称为圣骑士，和梅利安的大魔导师一样，在某段时间里属于专属的顶级称号，通天帝国的成名战更被神化得就差在背后插两根翅膀，天空中有个白胡子老头对他颔首微笑了。
　　但当杰瑞在角斗场打败了通天帝国所有战士时，他只是个引起通天帝国国王注意的小丑。
　　那是魔法的时代，人们相信魔法能做到一切，从通天帝国的名称就能看出，比起神明的救赎，他们更渴望用自己的魔法知识砸烂神明的大门。
　　“你的战士确实很强大，而且他还非常年轻。”通天帝国的国王被下了脸面，故意道，“但他依然无法与真正智慧的魔法师相比。”
　　神明自然请求国王让他们见识一下通天帝国久负盛名的魔法师。
　　“我尊重天才，本来想让帝国第一魔法师指点指点他，但第一魔法师最近身体不适，而第一魔法师之下，最有名的就是那位三百多岁依然年轻貌美的傀儡师。”
　　杰瑞听说过这位傀儡师，她被魔法师公会挂上了最高等级的通缉令，大概相当于非正牌法师的最高荣誉获得者。
　　第一次觐见就想让他们对上那种大麻烦，国王想太美。
　　但出乎杰瑞预料，神明居然答应了国王派他前去杀死奎尼·梅利安的要求，代价只是给流民施粥三个月。
　　离开王宫后，神明告诉他：“我让你去杀梅利安不是为了国王的承诺，而是为了让亡者安息，生者喜乐。”
　　当时根本没有人发现到梅利安开创了亡灵魔法，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魔法师漫长的生命上，神明却已经意识到梅利安会扰乱生死秩序。
　　杰瑞也不是很明白，但他相信神。
　　虽然见到梅利安第一面时，杰瑞就怀疑自己被神坑了。
　　——全知全能的神啊，你是不是知道我会爱上这个魔女才故意以她考验我对你的忠诚？
　　再少年老成都不能改变杰瑞直觉生物的本质，他的世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喜欢不喜欢一个女人，找到任务目标后开始追踪的第一天就能够确定了。
　　他喜欢梅利安纤细的腰肢，诱惑十足的丰乳肥臀，鼻子上成熟又知性的黑框眼镜，还有她偷盗尸体而被村民追着打时笨拙又可爱的求饶声。
　　所以他先躲在草垛后面换了身觐见国王的行头，用剑照着把自己的胡茬剃了，确定自己英俊得不得了，才板着脸救出被村民打得鼻青脸肿的魔法师。
　　他摸到心上人的小手了！他被心上人感谢了！他对心上人宣战了！
　　没错，正直的骑士大人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是要杀死奎尼·梅利安。
　　除了爱情之外，这世上还有很多更加珍贵的东西，比如信念，比如理想。
　　杰瑞已经发誓要追随神建立所有人都能吃饱的世界。
　　梅利安的眼镜被打掉了，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打起来容易伤及无辜。”
　　梅利安很赞同地点点头，感慨道：“终于遇到个明事理的了。”
　　“你为什么任由他们打？”
　　“我偷了他们亲人的尸体，虽然只是臭皮囊，但在他们眼里是比魔法奥妙更加珍贵的东西吧，只是被打几下不算过分。”
　　太合他心意了！
　　杰瑞绷紧脸皮，努力维持自己的冷面冰山男形象，心里恨不得当场对这个女人跪地求婚！
　　他语重心长地道：“既然你知道不对，就不要再研究这个了，以你的智慧，换个研究方向也能获得成就的。”
　　“我没有钱研究别的。”梅利安特别现实地道，“一开始是特托陛下付钱让我研究让死人复生的魔法，后来我发现这个特别省钱，因为主要使用灵魂和尸体，对魔法材料的消耗非常少。”
　　杰瑞欣赏她的现实，他自己也是为了吃饱才当骑士的。
　　“你为什么不找一个新的金主？”
　　梅利安摊开手无奈道：“被魔法师公会通缉之后，每个金主见到我要求的不是长生不老就是死而复生，不答应他们他们就要抓我逼供，实在没办法。”
　　长生不老的法子近在眼前，却非要他们花钱给她研究“龙族不存在的生殖隔离”，仿佛在开玩笑。
　　那天他们没有打起来，而是坐在田埂上聊了很久。
　　“粮食不足完全可以用魔法器具提升粮食产量，海里魔兽袭击村民可以试着研究散发出海兽讨厌的气味的船……这些不用去求神也可以做到嘛。”
　　杰瑞告诉她：“这些都需要钱。有钱使用魔法器具的人根本不会为食物发愁。”
　　梅利安即使在魔法师中再穷困潦倒，也比普通人富有很多，她不太理解没有魔法也没有斗气的普通人的烦恼。
　　她连魔法师该有的烦恼都没有，满嘴金钱，那些魔法师该在乎的名声、威望、地位甚至研究进展，她都不在意。
　　人生目标是赚钱，兴趣爱好是魔法研究，所以赚到钱就研究魔法，研究出成果卖掉赚钱，如此循环往复，简单而快乐。
　　杰瑞特别真心地道：“你是个好人。”
　　他找不到杀她的理由，至少现在，她没有杀过几个人，没有研究出什么毁天灭地的魔法，对亵渎死者的魔法的认知天真得可笑——第一省钱，第二不用和人打交道，第三死者复生后他的亲人会很开心。
　　神明真的给了杰瑞一个极其艰难的考验，他富有与强者作战的勇气与力量，却为难于没有与之战斗的理由。

　　吃不饱的小骑士和穷困潦倒的老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