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民国逸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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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的草坪上，江三姐和云贞正在散步。
“你真的要去当那联络人吗？”江三姐有些为她担心，“合作固然好，可……”以云贞的资历，当个什么情报站负责人绰绰有余了，哪里需要再去做这些事情。可革命工作没有高低，她又不好把话说得太明了，只觉得大材小用。
云贞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长裙，带着一顶俏皮的贝雷帽，跟这公园里游玩的学生们似乎没什么两样。她背着手倒退着走，笑着看着江三姐，道：“在哪里都是工作，况且他也不会亏待我的，你放心好了。”结识不久，但云贞也清楚三姐是个热心肠的人，此番提醒，虽有些违背革命工作的原则，但却是一片好心。
江三姐抬手挡住太阳，看向她满面春风的脸蛋儿，像是捡了一块多大的金元宝似的，嘴角都咧到耳根处去了。
“我多嘴问一句，你和张大帅……”江三姐眨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不是她多心，而是这门差事确实不是什么好差事，若非要找个理由来圆的话，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云贞仰面一笑，手指在背后勾了起来，头上的帽子摇摇欲坠。
不否认，即认可。
就如三姐之前说的，她年纪不小了，是时候该为自己考虑了。那晚张厚霖的话像是开启秘密之门的一把钥匙，门已打开，里面是妖是魔只有她进去了才知晓，她想给自己一次机会，放肆地去冲一回。
“明白。”三姐了然，朝她抿唇一笑，一脸促狭。
从公园出来，云贞直接去了张厚霖落脚的地方。
今日是他复诊的日子，医生亲自上门为他做了检查。
“张先生，我还是建议您做一个手术。”从南京到重庆，最好的外科大夫都是这般对他建议，“您可以选择保守治疗，但之后对走路会有影响。”很有可能成为了一个跛子。
“那你们可以做吗？”张厚霖不言，朱副官替他问道。
“对不起，我们目前的外科技术不能百分之百保证手术成功。不过以您的身份，完全可以去国外动这个手术，成功率会大大增加。”医生道。
朱副官转头看他，面带急切：“您看，这里的医生也是这样说的。”
张厚霖一言不发，似乎没有做好决定。
医生又劝道：“若不手术的话您有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走路没问题，但跑跳会受影响。您现在还年轻，恢复能力也很强，一定要慎重考虑。”
满屋子的人都将目光投向张厚霖，等待他的抉择。
“怎么这么严肃？”云贞拎着包从外面走来，门口的人没有拦她，她就默认自己可以进来，结果却看见了这般严肃的场景，有些意外。
没等张厚霖说话，朱副官先上前对云贞一阵解释，其目的就在于拉拢云贞，让她帮忙说服张厚霖。
“都出去，吵得头疼。”张厚霖一开扣便是撵人。
朱副官戛然而止，无奈地看向张厚霖，道：“您真得好好考虑考虑。”
张厚霖抬手指向门口，朱副官叹了一口气，乖乖离开。
整间屋子就剩他们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相顾无言。
“装什么，你不都知道了？”张厚霖率先打破沉默。
云贞想了想，走上前去，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他的身边，道：“你不出去是因为局势的原因吗？”
正常人都想治好腿，活蹦乱跳的，不用拄拐杖不用坐轮椅，想走便走，多好。张厚霖自然是正常人中的一员，那么，让他迟迟不肯下定决心的，便是如今的局势。
“你早就做好选择了，不是吗？”她头一次，主动伸出手去抓他的。
张厚霖惊讶抬头，看向她。
云贞的耳根有些红，握着他的手也有些紧张，但就算他以这样强烈的目光看过来，她也没有轻易撒手。
军阀的时代已经过去，如今大势所趋，只有唯一的一条路指向成功。他此番选择与他们合作，就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愿意将自己的军队编入他们的集团军中，不再以“张家军”为番号。
“刚刚那个医生你认识吗？”他问了一句题外话。
云贞摇头，没有见过。
“他是重庆最好的外科大夫，也是你们的人。”张厚霖笑着说道。
云贞疑惑，有些不解。
张厚霖竟然生出了几分庆幸，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好，你说走咱们就走。”
“等等。”云贞拉住他的手，“我有些没明白，我们的人……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坚定地移向自己的唇边，轻轻一吻，“从今以后，只有咱俩。”
那些阴谋、政治，他通通都可以弃置不顾了。这世间有它的救世主，无须他再来逞强。
“以后是晴是雨，都与咱们无关了。”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释怀的笑容，像是雨后山间，透着一股出尘劲儿。
这不是他吧……云贞有些懵。
功利、算计、谋划……这些不才是他的本质吗？难不成因为坐在轮椅上的缘故便让他抛弃了这一切变得无欲无求了？
……
“自然不是。”重庆机场，他被搀扶着登上飞机，侧头看向她，“是因为我老了，奔不动了，只有和你相守一生了。”
云贞：“……”
其实过了一晚她就明白了，“权”是交出去了，可他在一日，张家军便只效忠他一人，旁人使起来便不会顺手。只有他离开了，安安稳稳地去到大洋的另一边了，这些人才会踏踏实实地信奉新的主义。
想明白了，她也清楚他到底放弃了什么。如他所说，日后风雨也好，晴空也罢，都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舍不得？”他停在舱门处，转头看她。
他向来自私，认准了的人很难放弃。既然她同意他撒手不再管这一摊子事儿，那她也得拿出点儿诚意来啊。
云贞耸肩眨眼，装作不懂：“我是你的联络员，陪你去治疗不是很正常的吗？”毕竟要时刻向组织汇报啊，不然怎么履行职责。
张厚霖：“……”
“怎么了？”气着了？云贞笑着看他。
张厚霖放开一只拐杖，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语气宠溺：“不，我就看中你这股叛逆劲儿。”像是拧不断的草，带着天生的韧劲儿，谁看都觉得生命力强盛。
余生有她，他不再觉得放弃是多么难受的事情了。
“说不定你放弃了成为一国总统的机会。”她坐在他旁边，看着窗外的机场，蒙蒙一片，虽什么也看不清，但还是留恋地想多看几眼。
张厚霖：“……我让你失望了。”
她笑哈哈地回头：“说得跟你真当上似的！”
看来是不修理不行了。下一刻，两颗爆栗落在了她的脑袋上。
“啊——”
伴随着她的痛呼，飞机穿入云层。
说起来，放弃的不只是他一个，她也是啊。
她捂着脑袋看向他，面上带着怒容，心底却甘之如饴。留在这里，她可能会像大多数人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敌人的枪口下，也有可能挺过这艰难的时候，成为日后的胜利者。无论前者后者，她一直做好了准备，从未退缩。
在他选择她的时候，她同样选择了他。
可能在三姐的眼中，她放弃了更上一层楼的机会，主动成为了一颗可有可无的“弃子”。
“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是选了一条多么容易的路。”她的手从薄毯下伸了进去，抓住了他的手。
假寐的他睁开眼，无须多言，坚定地回握住。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民国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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