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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八回 救英雄深入虎穴 拒劲敌共赴黄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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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休道人?”堂堂的文丞相,竟然自称“浮休道人”,怎不令人费解?
张千载见郑虎臣等百思不解,便曲为解说道:“其实,文丞相不仅自号‘浮休道人’,还自号‘三了道人’哩!”
——故事还当追溯到宋度宗咸淳元年,那时,文天祥开始经营文山。咸淳七年,文天祥在文山起宅。文山位于庐陵南百里,两山夹一溪,溪水曲折清澈,山林繁茂葱郁,端的秀美清净;文天祥计划年老致仕后,退为潜夫,终老此山,故自号“文山”。但他作《胡笳曲》时身处囹圄,根本无法完成上述心愿,故自号“浮休道人”;他自己虽然没有明确解释此号的含义,但很显然是来自《庄子刻意》中的“其生若浮,其死若休”,含有此生即休之意。
文天祥的另一个号叫“三了道人”。据与文天祥同时代的宋末诗人、画家郑思肖《文丞相叙》所云:“公自号‘三了道人’,谓儒而大魁,仕而宰相,事君尽忠也。忠臣、孝子、大魁、宰相,古今惟公一人。”文天祥认为自己在科举、仕宦、事君三件事上都已做到至极,故自号“三了道人”。
一人而有两个“道人”的称号,可见文天祥对道教是何等的信仰。
事实上,文天祥年轻时,有一次病重,梦见自己被天帝召至天庭,天帝赦免了他,梦醒后大病立愈。为此,他写了《病甚,梦召至帝所,获宥,觉而顿愈,遂赋》一诗。大抵从这时开始,文天祥便已有了有出世之心,有其诗《借道冠有赋》为证:
“病中萧散服黄冠,笑倒群儿指为弹。
秘监贺君曾道士,翰林苏子亦祠官。
酒壶钓具有时乐,茶灶笔床随处安。
幸有山阴深密处,他年炼就九还丹。”
尔后,其二子一名道生,一名佛生,亦足见其早就同佛道结下了不解之缘。
不仅如此,文天祥的妻女也信道:
文天祥兵败后,妻女被俘。“欧阳夫人被虏后,即到燕都,与二女皆留东宫,服道冠裳,日诵道经。后随公主下嫁驸马高唐王,居大同路丰州栖真观。明年,归故里。凡亲友馈遗,仍专收贮之。又明年正月,夫人曰:‘吾海上祸乱中,叩之神,只乞保庇,拟建灵宝醮筵以谢。寓丰州,寻申前请,今得生还,拜神佛之赐。合以己所得馈遗,正月元夕酬道醮,毕其心愿,即死瞑目矣。’”
其时,文天祥对道教的信仰可以说是既始终如一,又坚定不移的:
在行军打仗之时,他还在读道经,同道士一起商榷道教秘术。有诗为证:
其在《赠老庵廖希说》中有云:“山中老去称庵主,天上将来说地仙。面皱不妨筋骨健,舌存何必齿牙全。金精深处苓堪饮,更住人间八百年。”在《赠适庵丹士》中,诗人先是抒发自已求仙修道的愿望,最后两句则道:“从军卧山中,共谈弘景秘。”
文天祥与道士、方士的交往其实相当地广泛:其赠答道士、方士的诗在三十首以上,如《赠萍乡道士》、《送武夷赵王宾道士》、《题罗道士玉涧》等;通过这些诗文,能够确定与文天祥有交往的,就有罗道士、赵道士、灵阳子、彭道士、娄道士、邹道士、云屋道士、徐相士等十人。何况,文天祥与有些道士有交往而未必一定要留下诗文哩!
当然,一直到被捕入狱,文天祥仍没放弃道教信仰;他在《五月二日生朝》中写道:
“北风吹满楚冠尘,笑捧蟠桃梦里春。
几岁已无笼鸽客,去年犹有送半人。
江山如许非吾土,宇宙奈何多此身。
不灭不生在何许,静中聊且养吾真。”
“白天作楚囚,晚上梦游仙”,大概诗人是聊借狱中无事之机,“养真”修道,以至于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中,诗人仍能保持那样地镇静和乐观的罢!
汪元量此人,就是被忽必烈钦赐的黄冠道士。
另外,文天祥虽然不怕牺牲,抵得住利诱;但是后来,当一个叫“灵阳子”的道士跟他谈道时,却让他重又动了归隐佛道之心。
——灵阳子来狱中见他后,文天祥有《遇灵阳子谈道赠以诗》曰:
昔我爱泉石,长揖离公卿。
结屋青山下,咫尺蓬与瀛。
至人不可见,世尘忽相缨。
业风吹浩劫,蜗角争浮名。
偶逢大吕翁,如有宿世盟。
相从语寥廓,俯仰万念轻。
天地不知老,日月交其精。
人一阴阳性,本来自长生。
指点虚无间,引我归员明。
一针透顶门,道骨由天成。
我如一逆旅,久欲蹑屩行。
闻师此妙廖,蘧庐复何情。”
原来,与灵阳子的谈道,激起了文天祥对往昔逍遥岁月的回忆。
其后,文天祥为此另写了一首诗《岁祝梨单阏、月赤奋若、日焉逢滩,遇异人,指示以大光明正法。于是,死生脱然若遗矣。作五言八句》。
诗云:
“谁知真患难,忽悟大光明。
日出云俱静,风消水自平;
功名几灭性,忠孝大劳生。
天下惟豪杰,神仙立地成。”
张千载述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是一叹:“说实话:人非圣贤,谁不怕死?可怜文丞相既受了儒家‘杀身成仁、舍身取义’仁义道德思想的影响,又接受了道教‘大光明正法’‘死生脱然若遗’的旷达生死观,终于大彻大悟,视死如归了! 他在《感兴二首》中有云:‘莫笑道人空打坐,英雄收敛便神仙。’”
郑虎臣等听了,一阵感慨:“其实像文丞相这样,活着比死了还艰难;但他此时又不能够仅仅为了自身的解脱,便自寻死路”
张千载道:“可不是么!那些个狗鞑子,不但从□□上折磨文丞相,而且又时不时地拿官职来诱降他;最后实在不成,更想着从精神上压垮他。但此时文丞相反而不急着死了;他虽然已完全不怕死,却想到:我想死,也求早死,剐、斩、锯、烹、淹,怎么弄死都行,但就是不自杀;我要活给鞑子看。只要活着一天,就可以千方百计地同鞑子抗争一天,以求正义永存!”
——元朝曾经要文天祥写信求降,即可出狱做官。他写诗表明心迹道:“无书求出狱,有舌到临刑。宋故忠臣墓,真吾五字铭!”
不久,又有归降元朝的宋人陈贯道,摘录苏东坡诗中许多含有“如寄”二字的诗句送给文天祥看,以示“人生如寄”,想劝文天祥“放达”一些,在新朝“服务”算了。
为此,文天祥濡墨挥毫,写下《浩浩歌》一首,表明其舍生取义的心志。诗曰:
“浩浩歌,人生如寄可奈何。春秋去来传鸿燕,朝暮出没奔羲娥。青丝冉冉上霜雪,百年欻若弹指过。封侯未必胜瓜圃,青门老子聊婆娑。江湖流浪何不可,亦曾力士为脱靴。清风明月不用买,何处不是安乐窝。鹤胫岂长凫岂短,夔足非少蚿非多。
浩浩歌,人生如寄可奈何。不能高飞与远举,天荒地老悬网罗。到头北邙一抙王,万事碌碌空奔波。金张许史久寂寞,古来贤圣闻丘轲。乃知世间为长物,惟有真我难灭磨。
浩浩歌,人生如寄可奈何。春梦婆,春梦婆,拍手笑呵呵。是亦一东坡,非亦一东坡。”
见旧臣部下,高官厚禄都打动不了文天祥,元世祖忽必烈想起了利用骨肉亲情来软化文天祥:
文天祥的妻子欧阳夫人和两个女儿柳娘、环娘被元军俘虏后送到大都燕京。文天祥一共育有二子六女,三个儿子道生、佛生、环生都跟随文天祥领兵抗元,死于国难。——道生随军督理军机,在惠州病故。欧阳氏及儿子佛生、环生,被元兵掳去,孩子病死在押送燕京的路上。文天祥有六女:长定娘、次柳娘、次环娘、次监娘、次奉娘、次寿娘。定娘、寿娘病逝于河源,监娘、奉娘后亦死于战乱。天祥还有二妾:一为颜靓妆颜儒人,一为黄璚英黄孺人。妻戴氏阵亡。“次夫人颜氏、黄氏,空坑败,黄陷走兴国宝石寨,投崖碎身而死。土人葬之,公为文哭之,立庙于其地。颜亦死于崖州,亦立庙于其地。子二、女四俱卒,”当时在世的只剩柳娘、环娘二女,年龄都是14岁。在狱中,文天祥的女儿柳娘、环娘及妻子欧阳夫人“哀哭劝公叛”。他对妻妾子女说:“汝非我妻妾子女也,果曰真我妻妾子女,宁肯叛我而从贼耶?”后又接到女儿柳娘的来信,得知妻子和两个女儿皆留东宫,柳娘嫁与赵王,环娘嫁与岐王,皆服道冠敝衣,日诵道经。文天祥深知女儿的来信是元朝的暗示:只要投降,家人即可团聚。然而,文天祥尽管心如刀割,却不愿因妻子和女儿而丧失气节。天祥有三妹:懿孙、淑孙、顺孙,他在写给自己妹妹的信中,仍然坚定地说:“收柳女信,痛割肠胃。人谁无妻儿骨肉之情?但今日事已如此,于义当死,乃是命也。奈何!奈何!可令柳女、环女做好人,爹爹管不得。泪下哽咽哽咽。”又作《得儿女消息》诗道:“故国斜阳草自春,争元作相总成尘。孔明已负金刀志,元亮犹怜典午身。肮脏到头方是汉,娉婷更欲向何人?痴儿莫问今生计,还种来生未了因。”正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此时国既破,家又如何能全?说甚么骨肉团聚,这分明就是鞑子在逼着文天祥变节投降啊!
“听说,鞑子至今无法劝降文丞相,已经派人到临江路,令在那里担任总管兼府尹并授谏议大夫的文丞相的二弟文璧,来作最后的劝降;依在下看来,文丞相怕是时日无多了!”张千载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了!
郑虎臣等也无不哽咽道:“可怜文丞相屡屡面对生的诱惑,却能始终坚持自己的正义信念不动摇,勇于慷慨赴死。这正是咱们心目中有血有肉、顶天立地的真心英雄啊!咱们一定要舍命将他救出来!”
张千载听了,止哭为笑道:“郑大侠说的可是真的?”眼见郑虎臣等一行纷纷点头答应,张千载蓦地擦干眼泪,情不自禁地仰天祷告,哂笑道:“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文丞相有救了,有救了!”接着,转头对郑虎臣道:“还望郑大侠赶快设法营救文丞相。有用得着在下处,尽管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郑虎臣和伍术对望一眼,会意地一点头,郑虎臣道:“张义士既有此心,就请继续打探文丞相的消息,及时通知我们。另外,尽快找个时机,领我们前去踩回点儿,也好相机行事!”
张千载道:“这些都使得,且待在下的消息;另外,踩点儿的人不能太多,以防鞑子察觉。”
郑虎臣指着伍术道:“就我们俩去,如何?”
张千载道:“唔!在下到时计较一番,谅不碍事!”
“如此有劳了!”
“说哪里话来?此事义不容辞啊!”
匆匆数天早过,这日郑虎臣和伍术等人回到下处,只见天下群雄,如“塞北双雄”高智慧和幸强勇,以及当今天下三大门派之少林、武当派的一干高手约有数百人,都陆续来到了。为免鞑子察觉,他们秘密地陆续来到城外的一处破庙中集会。
郑虎臣这时为了要救文天祥,当仁不让地以天下武林盟主自居,将自己这几天自张千载处探听到的有关文天祥的情况,向大家进行了通报,结末道:“文丞相如此大仁大义,而能舍身赴死,其实英雄可敬!我等习武之人,正该以他为榜样,为了正义永存,虽死何憾!”
“为了正义永存,虽死何憾!”群雄轰然答应,声若雷霆。
郑虎臣大喜,道:“虽然如此,死毕竟是实不得已才不得不为之的无奈之举;尤其是文丞相这样的大英雄,我们不能让他白白地牺牲,我们要拼了命地把他救出来。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就要作出一万分的努力;惟其如此,我们才能够完成抗元复宋的大业!”
群雄听了,又是一阵哄然,争相请命道:“郑大侠要我们怎么干都行,快下命令吧!”
郑虎臣一阵激动,朗声道:“这个时候就快到了,请各位英雄稍安勿躁!”
安顿好群雄后,郑虎臣再次和伍术来找张千载。
张千载将二人让入屋中,道:“二位说的踩点儿,这事儿成了!幸亏在下于此多年,同那些个狱卒早都混熟了;否则,只怕不是轻易就能入去的!”
郑虎臣大喜道:“咱们什么时候前去?”
张千载道:“随时都行!不过,咱们必得多备些吃食、衣被什么的,一来孝敬文丞相,二来也免不了要送些吃食给那些个龟孙子,三来也不惹人注目!”
伍术道:“张义士顾虑得是,我这就着人打理去!”
须臾,衣食备妥,三人亲自肩扛手提,迤逦来到城东,穿行于那纵横的街巷、曲深的胡同之中。记不清过了几条街巷、转了几处胡同,反正如走迷宫的一般;幸好有张千载领着,郑虎臣和伍术终于来到了兵马司监狱门前。
有张千载领着,门前禁卒并未力阻,也未杀气腾腾地呵斥他们;只是在郑虎臣和伍术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他们并未携带刀兵之类,便放他们入去了。
郑虎臣和伍术一路行来一路偷眼观瞧,只见沿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范甚严;来到囚室,却也未如想象中的建于地下或是固若金汤,只是一间低矮、狭窄、不透风的土牢。——说白了,这只是一座四合院中的一间土屋而已!只不过,周围禁卒佩弩执刃环伺,犹如一堵森森的人墙暗中环绕
张千载领着郑虎臣和伍术进了囚室,将些吃食、衣被孝敬文天祥,又将多半的吃食送给在场的禁卒,同他们热乎着!
郑虎臣和伍术进了囚室,见了文天祥,赶忙下拜道:“草民向文丞相请安!”只见文天祥因久处于此,身上已是长满了虱子,并且衣衫褴褛,实与一般的囚徒毫无两样。同时,郑虎臣和伍术早听张千载说过:只有四十六岁的文丞相,因多次生病,瘦得皮包骨头,已显老态龙钟,左眼已经看不清东西,接近失明。但他一直很平静地对待一切,从容地写诗、读书,把自己的主要经历写了下来。并坦然表示:我想死,也求早死,剐、斩、锯、烹、淹,怎么弄死都行,但就是不自杀就在这样肮脏腐臭的环境里,他竟写下了流芳千古的长诗《正气歌》——着实感人肺腑啊!
文天祥见他二人面生,不免问道:“二位是谁?”
二人自我介绍毕,文天祥道:“久闻郑大侠为国为民除奸,后来却被捉拿,却又怎地逃脱了?”
郑虎臣约略地将前事述说了一遍,文天祥听得直点头,感慨道:“我大宋所以灭亡,正是奸佞当道,不容忠臣之故!所幸郑大侠机智逃生,亦属万幸了!”说着,又对伍术道:“伍帮主年纪轻轻,就能领导天下第一帮,实非等闲之辈!”
伍术闻言,顿首不已,道:“草民忝为一帮之主,坐视丞相受鞑子蹂躏,其实心里难过。必倾全力拯救文丞相于水火,方称下怀!”
文天祥听了,摇头不止道:“劫狱救我,此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实不可造次!况且,元人所以能灭我大宋,横行中原,并非仅仅是元人的铁骑无敌,亦是大宋的人心已死,国魂已失之故。纵然救得我出去,必也于事无补;倒不如让我从容就义,轰轰烈烈、堂堂正正地去死,或能唤醒人心、复苏国魂。只要人心不死,鞑虏必除,江山可复!”
郑虎臣和伍术再三恳请施救,文天祥始终不肯脱逃。二人无奈,只得暂且告辞,同张千载离开了这非人的处所。
张千载听说文天祥不肯越狱潜逃,另出主意道:“德祐皇帝现如今与宋宗室大臣,寓居蓑城苇。倘能觑便劫了他出来,文丞相又怎能不抛头露面?那时,咱们趁机杀入鞑子皇城里面,据了此处,号召天下;更派兵守住了各处关口,阻住鞑兵的来路。倘天未绝宋,未尝不可以恢复。”德祐皇帝赵隰当年随全太后被虏至燕京,降封瀛国公,令与宋宗室大臣,寓居蓑城苇。
郑虎臣和伍术听了都道:“近畿的兵如何可退?”
张千载道:“忽必烈这厮每年必赴上都避暑,等他去了,京城空虚,便好乘机发难。”
郑虎臣道:“若是得便杀了忽必烈,更加事半功倍!”
张千载听了,摇头道:“只怕杀他不易!”
伍术忽道:“张义士这里距文丞相囚室不远,我倒有个主意,正可同时做两手准备!”
郑虎臣和张千载都奇道:“伍帮主所言,却是甚么好主意?”
伍术笑道:“我想的却是个笨法子:咱们从张义士这里,挖个地道直通文丞相囚室;到时候略施手段,将文丞相麻翻,再偷偷地背出来”
张千载摇头道:“伍帮主主意虽妙,只怕工具难寻!”在平毁所有汉地城郭后,元廷除了已下令汉人士兵平时在军中进行武器管制外,也限制民间使用铁器。
郑虎臣略思片刻,决断道:“烦张义士设法探听忽必烈这厮什么时候赴上都避暑,具体走哪条路线?我和伍帮主尽量想方设法弄些工具,挖个地道直通文丞相囚室!”
令郑虎臣和伍术始料未及的是:其时元朝不仅严禁汉人结社、集会、集体拜神,而且更加禁止汉人私藏兵器;汉人不能充任主官,随意分配私田为官员、王公贵族私产,汉人变为农奴事;这倒也罢了!不曾想,他们竟然还规定“寸铁为凶”,就连百姓的菜刀、剪刀之类都要几家合用,每户还要安插元兵监视,称“家鞑子”,食宿由寄主供给,并且享有辖下人户女孩的“初夜权”。“诸蒙古与汉人争斗,汉人勿还报,许诉于有司。”等等。民族压迫,十分残酷。限制民间使用铁器,竟至严格如斯。其时,群雄的兵刃皆已被缴殆尽;伍术麾下的丐帮,若非使用特制的铁笙,躲过了鞑子的盘查,怕是也要手无寸铁哩!
郑虎臣和伍术无计可施,只得令丐帮帮众悄然掩至张千载的居所,大家轮流着,硬生生地将铁笙代锄头使用,开始开挖地道。工程的艰巨可想而知,不过,幸赖人多力量大,挖洞、弃土,大家轮番施为,倒也干得进展神速,毫无破绽。
然而,许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地道完成过半的当儿,不意这燕京城里,突然下了一场大暴雨;那地道里咕噜咕噜地冒出了齐膝的积水,工程不得不暂停。此后连续一个半月却也未见阳光,随后又是一场倾盆大雨,把那地道彻底堙没了。
郑虎臣和伍术见状,彻底失望了——铁笙全磨秃了,哪里还找得到工具呀?!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恰在此时,张千载得到消息:“听说忽必烈和太子真金前些天去上都了!”
郑虎臣和伍术听了大喜,以手加额道:“天助我也!”于是急忙召集群雄,商议劫狱拯救文天祥,袭击蓑城苇、劫夺德祐皇帝,以及杀入鞑子皇城、聚兵起事等事宜。郑虎臣道:“事不宜迟!咱们加紧准备一下,预计明晚便可以采取行动!”当时分派人手,令伍术次晚领着属下随行的丐帮帮众约莫千人变易服饰前往兵马司,劫狱拯救文天祥;自己请了张千载领路,携同群雄数百人,袭击蓑城苇、劫夺德祐皇帝。一旦得手后,在皇城外会合,直接杀入鞑子皇城,据此起事!
次晚夜色初降,郑虎臣和伍术各自密会属下人马,检查起事前的准备工作;只见大家普遍缺少兵刃,多以棍棒临时代用。郑虎臣和伍术自也无可奈何,只得勉励大家齐心协力,誓与鞑子抗争到底!
当晚大家饱餐一顿,待到夜半子时,两路人马分头出发。
伍术领着属下随行的丐帮帮众约莫千人,趁着夜色,迤逦前往兵马司。伍术亲自在头前带路,凭着良好的记忆,来到兵马司侧首的一条胡同里;轻声地吩咐帮中护法齐多智、甄守信,令他们分别领了帮众,将兵马司四周暗自团团围定,务必不让鞑子出入。随即同长老任行仁施展轻功绝技,飞身上了身旁的房顶,悄悄地摸至文天祥所居的囚牢侧前方,居高临下地暗自四下察看:只见那里的牢房东倒西歪,眼看着全要倒塌,周围一个禁卒都没有。
“咦!这里好像没人吔!”丐帮长老任行仁奇道。
“是啊!怎么不见张义士提起?”伍术也觉意外,却又不明所以。
“张义士每天都来这儿么?”任行仁低声问道。
伍术道:“原本他每天都要为文丞相供送饮食的,不过,连日来因为要打探鞑子的消息,怕是来得疏了”
任行仁道:“这就是了!看这里的牢房全都破败得不成模样,怕是正在整修哩!只不知鞑子将他们转移到何处去了,害得咱们白跑一趟!”
任行仁说得不错,在持久大雨的浸泡中,兵马司监狱的牢房摇摇欲坠,鞑子早将犯人们转移到别处,文天祥则被转移到宫藉监了。此刻,鞑子正准备为这里的牢房进行加固哩!张千载连日来忙着探听鞑子的去向,又哪里能够逆料于此呢?!
伍术当时大失所望,怏怏地离开兵马司,领着属下的丐帮帮众,转投鞑子皇城而去。
郑虎臣当晚请了张千载领路,携同群雄数百人,直袭蓑城苇,欲劫夺德祐皇帝,成就一番大事业!张千载领大家抄小道来到蓑城苇左近的隐蔽处;就着朦胧的月光,郑虎臣等仔细地察看着这里的情况:只见那蓑城苇却在层层叠叠的蒙古军营中间,乃是用草苇覆墙、圈成的一个小城堡,里面则是用坯土筑墙搭建起的一座座圆型小营帐,周遭再用灌木、竹子以及栅栏围护起来。中间又有一座纯粹的木构房屋,茅草覆顶,四周还挖掘了壕沟,端地牢固异常。这还不算,只见周遭鞑兵出没,不离左右。
张千载指着中间那木屋道:“那就是皇上的居所了!”
郑虎臣看了,不免惊叹道:“鞑子端地戒备森严!”
张千载不无担忧地道:“如此怎生劫得皇上出来?”
郑虎臣略思片刻,道:“咱们别无他法,只能将这几百人散布开来,趁着夜色的掩护,同时向里进攻。鞑子那时防不胜防,咱们必然有机可趁!”说完,即刻沉声下命令道:“各位听我号令:大家即行散布开来,同时向最中间那座纯粹的木构房屋靠拢,皇上就在里面;大家千万注意隐蔽!记住:得手后,在鞑子皇城外会合。开始行动吧!”
群雄得令,纷纷依令而行,先散后聚,向着那戒备森严的蓑城苇中心挺进。
群雄数百人久闯江湖,于此夜行之术并不陌生,行动起来自然果敢而迅速;须臾之间,已然纷纷潜至小城堡外。有那么一两拨人,竟已不畏艰险,搭人梯越墙而入了!
郑虎臣依然与郑毅、曹猛做了一处,只是加了个张千载。郑虎臣见张千载武艺不精,自也不敢造次,就吩咐郑毅专门护着他;这才回转头来,观察群雄的行动进展。只见群雄纷纷越墙而入,直朝目标挺进。有人已经接近圆型小营帐外围的栅栏了。
就在此时,意外陡然发生了:
自那一座座圆型小营帐里,忽然悄无声息地冒出了百十条“台嘎瑙亥”!
“台嘎瑙亥”是蒙古语“骟犬”的音译,俗谓“细驯出来的细狗”。
——养狗是游牧民族蒙古族人的一项重要生活内容,有“走马是路途的装点,吠犬是家庭的装点”之说,“爱之甚于爱人”。这是因为,好狗不仅是狩猎和放牧的帮手,还是主人的耳目,忠实、勇猛又听话!
细狗尤其如此!这种狗一般来自猎狗家族,无偷吃的不良习性;以身长、腿细、耳竖、鼻尖为佳。俟其长到一岁,主人就用毛袋蒙住其头,割去□□,名曰“净身”。净身后的细狗不吃屎、不逐母狗,经过精心调驯,教以跟踪、追捕、厮咬的全套本领,并养成不叫的习惯,造就勇猛的气势,然后一辈子跟在主人身边专心打猎。其中又有个头大、嘴角深、力气足的佼佼者,既勇猛顽强,又机智灵活,成其为“蒙古猎狼犬”;数条猎狼犬能够主动配合,不用主人指挥,而对狼围追堵截,将其咬死甚至生擒。端的是厉害非常!
张千载久处于此,自然知道细狗的厉害,当下大惊失色地对郑虎臣道:“这些都是鞑子精心豢养的‘蒙古猎狼犬’,大家怕是难以抵敌”张千载话音未落,只听那百十条“蒙古猎狼犬”低吠几声,呜呜碜人;随见小城堡中鞑兵蜂拥而出:有执弩点射群雄的,有吹号角呼唤援兵的,有包围德祐皇帝居所的霎时闹得沸沸扬扬!
群雄骤出不意之下,大惊退步,却已不及;只见那弩箭来得迅猛而密集,群雄纷纷舞动手中棍棒进行抵御,却哪里及得上兵刃的趁手?于是不免多有中箭负伤者。这倒也罢了!可恨鞑兵在一阵猛烈的弩箭攻击过后,终于扒开栅栏,放出了那百十条“蒙古猎狼犬”;又一齐各执蒙古弯刀,朝群雄凶猛地扑来。
群雄霎时抵挡不住,纷纷作鸟兽散。
郑虎臣无计可施,只得令郑毅护着张千载先行回去;自己则与曹猛且战且退,朝鞑子皇城方向移动。
要说这鞑子确也凶残已极,纵了这百十条“蒙古猎狼犬”,对群雄厮扑噬咬,虽然未必便伤得了他们的性命,但随之而上的鞑子,各执了蒙古弯刀,却是不容小觑!
——想那蒙古弯刀,的确大有来头:可以说是几经锤炼!早期的蒙古人不是用弯刀,而是用契丹人常用的长刀,后来在与西亚的交易中,他们也接触到了风靡阿拉伯半岛的阿拉伯弯刀,有心的蒙古人认真研究了弯刀受力上的优点,又结合了长刀的厚重和朴刀的锋利,改进材质和锻打方法,引入汉族的热处理技术,于是削铁如泥、令人胆寒的蒙古弯刀诞生了;至成吉思汗时期,蒙古军队的弯刀几乎可以砍断所有对手的刀剑,为蒙古大兴起到极大的战术辅助作用。
虽然,沉重的弯刀也存在一个致命缺陷:挥舞这样的刀会消耗很大体力,而且速度也不会很快,但是对付郑虎臣等手无寸铁的天下群雄,确是绰绰有余的了!
于是乎,“蒙古猎狼犬”加上蒙古弯刀,群雄几乎无可抵御,只有挨宰的份儿!
付出了过半的伤亡,郑虎臣虽然也不免挂了花,却终于率领多半群雄脱离了蓑城苇的险境,朝着鞑子皇城进发了。
鞑子皇城近在眼前的当儿,但听其中杀声震天,兵刃相交声不绝于耳。
郑虎臣几乎不假思索地道:“伍帮主他们被困了,咱们往里面杀呀!”说罢,身先士卒,往里便闯。
“杀呀——”群雄士气不减,随之往里杀入。
只见里面人喊马嘶,刀杖并举,两队人马厮杀正酣。
夜色里望不真切,郑虎臣倒也顾不了许多,只是领人向内奋力冲击。却见对面那人此时正策马持梃向前,朝对手迎头痛击,立将那人击倒在地。随即有人上前,将那人绳捆索绑,押解下去。
郑虎臣大急,怒喝一声道:“鞑子看某手段!”抡杵便上。
却听对面那人惊呼一声道:“怎么是‘南人’?快将他们包围了,朝他们放箭!”
郑虎臣他们此时实也是黑夜趁乱闯入,要在平时,倘无腰牌,他们愣是连皇宫的大门都进不来的哩!
此人话音未落,果听弓弦此起彼伏,霎时弓矢纷飞,纷乱射至;众人挥棍抵挡,击落“飞蝗”无数。却见那箭飕飕连射,绵绵不绝,众人抵挡不住,只得且战且退;失手受伤,就擒者甚多。
对面那人见了,哈哈大笑道:“敢同朝廷作对者,真是自寻死路;我达鲁花赤博敦也决不轻饶!”
郑虎臣听得大怒,挥杵上前大喝道:“鞑子猖狂,看招!”
达鲁花赤博敦闪身避过,喝道:“又来一个,能比王著强么?”
郑虎臣听得大奇道:“王著?谁是王著?”
达鲁花赤博敦大讶道:“你是什么人,难道不是王著他们一伙的?”
郑虎臣大笑道:“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郑名虎臣的便是!”
达鲁花赤博敦不信道:“这名字好熟难道是杀死贾似道的那位?”
郑虎臣昂头挺胸道:“不是我还有谁?”
达鲁花赤博敦奇道:“怪了!”
——达鲁花赤博敦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当晚怪事频生:王著刚刚犯事被囚,却又凭空冒出了这个郑虎臣!
王著犯事被囚,乃是因为诱骗权臣阿合马到东宫门前杀死一事:
阿合马,回回人,本是忽必烈极为宠信的重臣,以管理财政赋税“得力”著称!他为元世祖设计了种种搜刮民财的方案,例如清理户口、垄断专利、滥发钞票等。当然,他在为朝廷残酷搜刮的同时,也积极地为自己残酷搜刮,因而逐渐地成为一名酷吏,引起了汉宫和汉民的强烈反对。
然而,阿合马凭借着自己的敛财“功绩”,青云直上,竟然被越级任命为中书平章政事,进官阶为荣禄大夫。直至升任平章尚书省事。
阿合马的为人,足智多谋而又善于言辞,以功利和取得的效益自负,人们都称赞他有能力。世祖急于使国家富起来,就试着让阿合马办事,果然很有成绩;又亲眼看到过阿合马和丞相线真、史天泽等争辩,阿合马屡次有理由使他人屈服,由此而对阿合马的才能表示惊奇,授与他政治大权,对他的话无不听从,却不知道他的专权任性越来越厉害了。他在尚书省主事期间,不仅常常撇开丞相,不论大事小情都直接向上奏闻,而且提拔属下时,既不经过吏部拟定,也不咨送中书省,而是自行任命。后来,他的儿子忽辛也被任命为大都路总管,兼大兴府尹。同时,阿合马、张惠,仗着宰相的权势开始经商,试图网罗天下的最大利益。丞相安童试图阻止,但阿合马巧言申辩,不仅安然无事,反而备受忽必烈恩宠,
不仅如此,他还借西京发生饥荒之机阻挠压抑监察部门对自己的钳制,又结党徇私,将亲信子侄辈安插在要害部门,担当要职肥缺。遭人弹劾后,虽为世祖下旨全都加以罢免,但始终不被当成罪过。世祖甚至还曾对淮西节度使昂吉儿说:“做宰相的人,要明白天道,察知地理,竭尽人事,兼有这三方面的人,这才是称职。阿里海牙、麦术丁等人也不能担任宰相;回回人中间,阿合马的才能足以胜任宰相。”足见其是多么地为世祖所称道!
阿合马在位时间既久,愈加得宠,由此更加肆意贪婪骄横。他每每借机极力排斥朝中异己:灭宋“功臣”伯颜,遭其中伤,蛰伏多年,江淮行省平章阿里伯、右丞燕帖木儿竟至为其所害;同时拉扯提拔奸党郝祯、耿仁,阴谋勾结,欺上压下。百姓有近郊的良田,阿合马等人就明目张胆地抢夺据为己有;以致于百姓们逃亡迁移,世祖尚不知情。同时,他们又暗地里大量接受贿赂,表面上却做得执法严明;朝中百官对此只能互相用眼神表示不满,但没有人敢于明白议论。有一个值宿禁卫的秦长卿,激昂慷慨地上书揭发他的种种邪恶,竟然被阿合马逮入狱中加以谋害。
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至元十九年三月,世祖赴上都开平府,皇太子真金随从而去。
时有益都千户王著,一向疾恶如仇,由于阿合马的种种恶行,引起人心愤怨,所以他就秘密铸造了一柄大铜锤,誓愿击碎阿合马的首级。他听说有个妖僧高和尚,自称有秘密法术在军中行使,但毫无效果而逃回,假装身死,杀了一名徒弟,把尸首欺骗大众,自己才得以逃走,人们却也不了解事情的真相。王著便同他合谋,在戊寅日这天,慌称皇太子回京城作佛事,事先集结了八十余人,准备夜入京城。早晨派遣二僧赴中书省,令其购买供奉神佛的斋物,中书省的人疑而讯之,他们拒不吐露实情。等到中午,王著又派遣崔总管矫传皇太子的令旨,让枢密副使张易发兵若干,于当晚会集在东宫前候命。张易未能察觉其中有诈,令指挥使颜义领兵随自己一同前往。届时,王著亲自骑马去见阿合马,诈称太子将至,命令中书省的官员全部在东宫前等候。阿合马派遣右司郎中脱欢察儿等数骑出关,北行十余里,遇见了王著的同伙;伪作太子的人责备脱欢察儿等怠慢无礼,把他们全都杀了,夺取了他们的马匹,往南进入健德门。当时夜交二鼓,没有人敢问什么,他们得以径直来到东宫前面,一伙人都下了马;惟独伪装太子的人坐在马上指挥,呼唤中书省长官来到马前,责骂了阿合马几句话。王著就把阿合马牵去,用袖子里藏着的铜锤砸碎了他的脑袋,阿合马立刻毙命。接着喊中书左丞郝祯来到,杀了他;囚禁了右丞张惠。枢密院、御史台和留守司的官员都远远看着,没有人能推测这究竟是何缘故。尚书张九思见王著等人未经审讯就胡乱杀人,当即在宫中大声喊叫,认为这是个骗局;留守司的达鲁花赤博敦随即反应过来,当时手持木棒冲向前面,把骑在马上的人击倒坠地。接着,宫中侍卫弓箭乱发,这伙人顿时奔逃溃散,多被逮住。高和尚趁乱逃走,王著挺身而出,自请囚禁
达鲁花赤博敦此时刚刚令人将王著送入监牢,却见凭空又冒出了这个郑虎臣,随即高声下令道:“眼前这人是‘南人’郑虎臣,活捉他的赏银千两,取他首级的赏银五百!”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南人”呢!
元朝将百姓分为四等,第一等是蒙古人,第二等是色目人即西方人,第三等是汉人,即北方的汉族,或汉化的外族;南人为最下等,备受歧视:他们认为南人“轻巧”、“轻易”甚至“狡险”,甚为鄙视;尤其对于这些亡宋遗民中的奋起抗争者,必不能容。
当下听了达鲁花赤博敦的悬赏,鞑兵立刻精神振奋,哄闹着涌上前来,层层叠叠地将郑虎臣和群雄围在了垓心。
“卑贱的南人,统统去死吧!”鞑兵面目狰狞,阴笑不止;随即端起手中的弓弩,将那羽箭如蝗地射来,尤其是瞄准了郑虎臣!
郑虎臣一时成了众矢之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生死攸关啊!
群雄虽然有心袒护,可是全都自顾不暇;毕竟鞑兵人多箭足,挡之不住啊!
何况黑夜之间,箭来疾极,看不真切,防不胜防呢!
于是,群雄再次纷纷受伤倒地,郑虎臣也不能幸免。
鞑兵见状,欢腾雀跃一阵;随即各操弯刀,恶狠狠地杀将入来。
郑虎臣和群雄明知无幸,反倒勇气倍增,各自手持木棒迎敌而上,捉对儿厮杀。
郑虎臣此时尤其身陷险境:三名鞑子各执弯刀,将郑虎臣团团围定;又同时呐喊一声,挥刀猛攻。三名鞑子各攻一路,算来虽仅三面,其实邀击八方;此时为赏而来,更是玩了命地力攻不怠。只见那三名鞑子配合默契,同时自上中下三路猛烈进攻,刀势凶狠,绵绵不绝。
郑虎臣却也并非易与之辈,眼见来者不善,倒也丝毫不敢小觑;而是挥舞着一双棒杵,左支右绌,将周身上下封锁得水泄不通。
双方大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负;三名鞑子求胜心切,不顾一切地缩小战圈,必欲置郑虎臣于死地。好个郑虎臣,见状说声:“来得好!”随即脚下用力点地,“托”地旋身凌空翻跃,飞出战圈;转眼来到一名鞑子身后,将那棒杵用力一挥,只听“啵”的一声,只见那名鞑子脑浆迸裂,登时了账。
然而,另外的两名鞑子却是毫无惧色,依然穷追不舍,将那弯刀滚滚袭来;人虽少了一个,那刀势却益见凌厉凶狠了。
郑虎臣见状大异,却不曾想到:蒙古人本就天性骁勇好斗,但遇敌手往往不依不饶,非要见个真章不可;何况在重赏激励之下,更是悍不畏死!更有甚者,眼前这两名鞑子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狂妄自大目无人”,哪里把年逾花甲的郑虎臣放在眼里?但瞧他们手中那弯刀,上下翻飞、左右轮动,一招紧似一招,好似体内有着使不完的力量,必欲置郑虎臣于死地!
好个郑虎臣,仍然是宝刀不老,将手中双杵舞动如轮:绊、劈、缠、截、挑、引、封、转、扫、刺,借力打力,攻守兼施;又斗了三十回合,渐渐地取得了主动。战到分际,郑虎臣佯装体力不支,双杵招式明显趋缓。两名鞑子不知是计,陡地全力施为,痛下杀手,二人双刀分斫郑虎臣上下两路。
郑虎臣托地跳出战圈,回头就走。两名鞑子见状大喜,拔脚追来。飞奔不过三五步,两名鞑子脚力迅捷,早来到郑虎臣身后,挥刀便斫。只见刀光蓦闪,转眼将及郑虎臣的后背周身,眼看着郑虎臣就要命丧当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说时迟那时快,危急中郑虎臣猛地脚尖用力,出人意料地向前多窜出了半步,堪堪避过身后刀势;接着迅速扭腰回头,大喝一声,宛若惊雷,将那两名鞑子惊得稍稍一楞,手中刀势略略一缓。郑虎臣见了,正合心意,随即闪电般车转身躯,抡动双杵:一杵疾压对方双刀,一杵顺势横扫斜劈,将那两名鞑子立毙杵下!
达鲁花赤博敦眼见郑虎臣如此神勇,不觉又惊又怒,拔脚便待亲自来战。一旁却恼了他的儿子阿尔斯楞(蒙古语,意为“狮子”),策马扬刀驰向前来,大嚷道:“区区老不死的南蛮,何劳父亲大人亲自动手,看孩儿怎生将他料理了!”
达鲁花赤博敦自知“老子英雄儿好汉”,倒也毫不担心;况且这里并非江湖,只求剿尽南蛮,何论江湖规矩?管他倚多为胜,还是车轮战法呢!于是大声警醒儿子道:“蛮子扎手得紧,千万小心!”
阿尔斯楞大声回答道:“放心吧父亲,孩儿理会得!”话音未落,早已策马来到郑虎臣面前,二话不说,举刀就砍!
郑虎臣虽然神勇过人,毕竟年过花甲,岁月不饶人;亦且以一弑三,又是年轻体力强的对手,这近百招连续战斗下来,岂是闹着玩的?虽然不比常人,尚能勉力支撑,但面对着又一个“好汉”,实也力不从心!偏偏曹猛和群雄以寡敌众,自顾不暇,又岂能抽身来助?再则,即便抽身欲撤,却也早被达鲁花赤博敦指挥鞑兵团团围困在鞑子皇城之内,哪里有路可逃?此时,除了硬拼,实在别无他法!
郑虎臣当下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奋起神威,抡起双杵,一杵封住阿尔斯楞的来势,同时抡另一杵劈向马脑。
阿尔斯楞急忙左手提缰,将马带转,避过郑虎臣来杵;同时足钩马镫、身形暴涨,右手抡刀,径往郑虎臣怀里撞来。
郑虎臣急忙收势,退步变招,一截一引,意欲借势将阿尔斯楞颠下马来。
阿尔斯楞惊咦一声,随即硬生生收回刀势,坐直身躯;随将座骑一圈一带,策马扬刀直朝郑虎臣迎面冲来。
郑虎臣侧身避过,抡杵便击。
阿尔斯楞挥刀砍杀一阵,随又调转马头冲杀过来十数回合过后,可怜郑虎臣终于体力不支,被阿尔斯楞策马扬刀斩于马下;随又被烈马踩于蹄下,踏得肠爆肚裂
鞑兵最终大获全胜,将闯入宫中的群雄屠杀净尽;随即全都发了疯似的,高呼“苏德、阿尔斯楞(蒙古语,意为‘卓越的狮子’)”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