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合约》domoto1987

4、第三章

　　3.

　　那呼吸就像是他自己的，就在他的唇缝间，就在他的眼前，在灯下，阮玉被拉得长到不可思议的睫毛的阴影，都让他心跳加速。
　　他的额头还贴着他的，片刻之间那单纯的动机被热得蒸发殆尽，他的呼吸不可控地靠近另一个人的呼吸、微张着的干燥的红唇。越来，越来越近。
　　阮玉静静看了他一眼没有动，像给了他一个信号。
　　他在咫尺之间望着病中的人半阖的眼睑，他不知道那底下掩盖了多少的星光。
　　他心痒难耐地想从对方身上探知到一点什么，他按着他的额头，抓着他的头发，理智被抽走的瞬间，他的呼吸重重碾压了对方的呼吸。

　　一会儿后，苏博忆被人推开，他还恋恋不舍，满心遗憾地留恋那带着些苦涩药味的味道。
　　“你变态啊？病人也不放过。”眼前的青年擦了一把自己湿润的嘴，皱着眉头盯着他，嘴角噙着一抹头痛的意味，但也不算是抱怨。
　　苏博忆还没说话，阮玉往后挪了挪，离他远了些，斟酌了一下之后问：“苏博忆，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苏博忆舔了舔嘴唇。他完全没想要否认。颇为傲慢地：“我不喜欢男人为什么要亲你？”

　　阮玉的表情更为头痛了。

　　苏博忆见状问：“你怕我？”

　　“我不怕你。”阮玉叹了口气说，“但你必须明确一件事情——你不能这么大方地告诉别人你的性取向。你别忘了你是谁、你的目标是什么，你的职业决定了你只能‘喜欢女人’，至少在你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之前，谁都不能知道真实的你。”

　　苏博忆沉默地望着阮玉。
　　他明明这么年轻，为什么说话的口吻、方式这么奇怪？他想。像他的教官似的。他不在乎别人知道还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但阮玉说得有点道理。
　　“知道了吗？”阮玉问他。
　　苏博忆“哼”了一声作答，一点也不是听话的那种人。
　　阮玉觉得苏博忆像只狗。
　　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这个人。他在其他地方看到过他，他一直以为苏博忆目中无人、嚣张跋扈。
　　苏博忆也的确目中无人，嚣张傲慢。却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嚣张。莫名其妙的，他竟然生出了一点想把这条狗养成自己的家犬的念头。
　　也许是因为他发烧了，若是平常，他绝对不会想要去深入碰触这种棘手的人物。

　　阮玉闭上眼睛，他听到苏博忆说：“你就好好睡吧，明天有没有工作？要不我帮你给经纪人请个假。”
　　红着脸的青年细声说：“别闹。”
　　苏博忆顿时伸手摸了摸阮玉的脑袋，动作很轻。而后不再说话。

　　这是苏博忆在新家里的第一夜，虽然美人在怀，但对方是个病号，他也没什么心思去东想西想。
　　过去从来没照顾过别人，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最好，只是怕阮玉病情加重，一直死撑到深夜才困得要命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苏博忆自己。
　　揉揉乱糟糟的头发环视了一圈。人呢？什么起床了？他担心阮玉的身体，翻身而起，光着脚出了房门，然而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找到阮玉的人。
　　空荡荡的房子干干净净，没有第二个人存在过的痕迹，有那么一会儿苏博忆都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不过会做那么清晰流畅的梦是不可能的。他拿出手机，翻出电话簿，果然，“阮玉”两个字清清楚楚在他眼皮底下躺着。
　　他拨通了阮玉的电话，响了一会儿对方才接起来。
　　“怎么搞的，你人呢？”
　　“我在工作。”阮玉的声音在电话中显得有些清冷与疏离，与头一日仿佛完全不是一个人。苏博忆管不了那么多，颇有些责备：“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退烧了？病好了？”
　　闻言阮玉却笑了笑：“我现在有重要的工作，回头再联系你，我挂了。”
　　那笑一听就很敷衍，很勉强，而且说完真的就掐断了电话。
　　苏博忆在这边举着电话听着忙音，觉得自己像个傻笔。
　　怎么回事？居然这么无情。
　　这个人有双重人格吗。

　　温啸云收了电话，他的耳旁不远处立刻传来一道男人的笑声，随后就是恶意满满的询问：“重要的工作？呼，你是不是在家里包养了小白脸？居然用得着对别人撒这种谎？”
　　肩上，推拿技师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温啸云趴在床上舒服地轻叹了一口气，侧头对说话的男人道：“我可没你那种无聊的兴致，他是公司刚签的新人。”
　　“新人？哪个新人有你的电话？”躺在旁边床上的人挑挑眉，兴致盎然地，“最近你都不怎么管天云传媒的事情，我的温总，什么人要你亲自‘下场’带？嗯？”
　　青年一下笑了：“什么叫‘下场’？关天远，你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身上的技师此时收了手：“温总，我现在给您拔火罐。”
　　温啸云抬了一下手示意OK。
　　邻床的男人还不罢休，追问着：“到底是哪个新人这么厉害，居然拿到了我们温总的电话。”
　　温啸云没办法，只好坦诚道：“就是之前刚签的苏博忆。”

　　关天远便虚了虚眼：“原来是他。”
　　苏博忆，这人……可不是什么小角色。关天远对苏博忆的了解虽然只是皮毛，但这点皮毛就相当不简单了。

　　关天远已心下了然，便不再继续说这件事，温啸云做事自由分寸，用不着他去管，这时他倒是想到了什么：“你出差的日子是不是明天？这段时间香林少城那套房子我要用。”
　　温啸云抬头：“你要过去住？”
　　“我要和人一起住。”
　　青年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奇之色：“你要和人同居？难道你——终于要对那个顾渊出手了？”
　　“还是你了解我，一点就透。”关天远的脸上露出饿狼似的坏笑，“还有，有点事需要你配合我。”

　　几分钟后，温啸云俊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玩味，和一点点顾虑：“锅我可以是帮你背，但你自己小心别玩脱，你要真喜欢他就别搞得太过分。”
　　“我心里有数，放心吧。你今天怎么想着要拔火罐？”男人斜眼瞟了瞟推车上的那一排工具。
　　“昨天有点发烧，我不想耽误明天的行程，所以今天过来理疗一下，顺便约你出来。”
　　听到温啸云生了病，关天远顿时收了玩笑，严肃地皱起眉头：“发烧了你怎么不早说，看过医生了没有？现在的情况呢？”
　　“嗯……退烧了。”
　　关天远是温啸云的挚友，他们也是生意场上最好的搭档。
　　两人都才三十出头，却已是娱乐圈的大佬级人物。而他们的业务远不止娱乐圈这一块，这两年经纪公司的事情温啸云已管得不多，所以方才关天远才那么好奇。
　　“对了……”
　　“？”
　　“他把我当成了阮玉。”
　　“嗯？”
　　温啸云趴着，眼中玩味之意隐隐若现：“就是苏博忆，他把我当成了公司的另一名新人阮玉。你觉得，是不是挺有趣的？”
　　“……”我看别玩脱的人是你吧。

　　中午二人一起吃了饭，下午各自有事便告了别。
　　有一桩生意需要温啸云去国外一阵子，这会儿国内的合作方还在C市逗留，第二天就要跟温啸云一起出发。
　　他下午和对方碰了头，开了一次会议梳理了接下去的工作要务。虽然早上退了烧，这一天却也没平日里有精神，而且，之前他挂了苏博忆的电话，指不准那人还在气头上。他觉得有趣，想早些回去继续当他的那个“阮玉”，再想想该不该安抚一下那只颇有脾气的狗。
　　就这么想着，嘴角已经不自觉地勾起。
　　“那温总的意思是——”
　　耳边传来的话音拉回思绪，温啸云合上资料抬起头，温声道：“我一会儿有点事要先回家一趟，晚饭我没法陪各位了。你们想吃什么玩什么告诉小高，尽管让小高为大家安排——”
　　“这可不行啊，温总，之前就说好了我们在C市的最后一天你一定要来的。今晚也不用温总你们这边请客，我们来请，但你人一定要到！”
　　“就是，小温啊，咱们这次合作这么愉快，庆祝一下也是应该的嘛，今晚你要是不来那就是看不起我们祥瑞的人了！”
　　“……”对方的两位负责人一唱一和，温啸云不好再拒绝。他抿了抿嘴，应下了对方的邀请。

　　而晚饭后，果然对方想要的也不是什么单纯的“娱乐”。在饭桌上时就有人状若无意地问温啸云他们的经纪公司有哪些长得好看的艺人，甚至还提到了天云传媒两名当红女星的名字。
　　温啸云何尝不懂这些人的花花肠子，但他从来不会主动安排天云传媒的人做卖肉的事情，所以打着太极将那话题推了过去。
　　晚饭后，那几人已经喝高，只想着去玩。温啸云只好陪着去了一家娱乐会所。
　　那是当地最豪奢的娱乐场所之一，一排车开进露天的正大门，立刻有人过来接待。

　　温啸云与对方的总负责人一辆车，在车上摆着微笑听了那胖子陈总半天的废话，这会儿终于到了，对方下了车，终于放过了他的耳朵。
　　他兴致缺缺地跟下去，人有些不太舒服，实在不想再跟这些人瞎混一晚上。
　　正有些走神时，突然，耳朵里传来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在那熟悉又算不上真熟悉的声音里温啸云惊讶地转过头，竟见到了他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的——
　　苏博忆！
　　苏博忆又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他还身着和其他服务生一样的制服。

　　苏博忆隔着好些人，目光精准地把温啸云揪了出来。他看了看精神不佳的温啸云，又环视了一圈温啸云周围的人，尤其是站在他身边那名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这时候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你——来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