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仙带我飞》鸟声声

34、天命镜

　　“滴滴醒了吧，你们先下去吧。”谢友芝迈步进入谢自行的卧房。

　　谢自行因风寒晕眩过去，谢友芝知道，这有楚苇的一份“功劳”。

　　“芝小姐，老奴知道你孝心虔诚，不枉堂少爷疼爱你，只是你还小，端一碗汤药不利索，还是让老奴来吧。”

　　谢友芝不欲同他废话，径自拿过汤药，那双手虽小，端起碗来倒是四平八稳，一点汤药都没洒。

　　李伯见她倔强，只得由着她去，叹气道：“芝小姐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老奴带着下人在外头候着。”

　　谢友芝板板正正道：“不必了，你们离门五尺远吧。”

　　李伯说了声是，带着大夫和若干下人退去，在迈出门槛时把门关上，以免寒气入室，加重谢自行的风寒。

　　谢自行咳咳几声，喉咙发痛，睁眼醒来房内无他人，只有谢友芝，“阿芝，你娘呢？”

　　“滴滴，喝药吧，大夫说你要好好养病，不能落下病根。”谢友芝踮起脚尖，用勺子舀一勺药凑到谢自行嘴前。

　　谢自行见她身子就比床榻高出一个脑袋，手中还艰难地端着一碗药，无奈中掺杂着一两分欣慰。

　　身体仿佛灌有千斤重的铁，连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他许久身体不曾这么虚弱了，谢自行挣扎着身体，双臂支撑在床上，努力倚靠在床头。“阿芝真乖，小小年纪就如此有孝心，我和你娘有你真是福气大。”

　　谢自行接过那碗药，一灌而尽，喉间皆是苦味，从舌头蔓延至全身。放下药碗，问了一句：“你娘呢？”

　　“滴滴，我给你看一个宝贝！”谢友芝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假装从床底下拿出一面镜子出来。

　　阳光通过镜子映射。到谢自行脸上，颇有些刺眼，他用手挡了挡，从指缝中可以窥看到那面镜子如一汪碧泉，清透明亮，镜身表面平平无奇，谢自行知道这面镜子不同凡响。

　　他曾经见过这面镜子，这面镜子名天命镜，可以看见未来事。只是，如此神物怎会出现在凡尘，又巧合地被阿芝拾到，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谢友芝。

　　谢自行笑道：“为父并非面容姣好的妇人，你给我这作甚？”直觉告诉他，这不会是他想看到的。

　　“滴滴，你就看看呗，我是我捡来的，我想让你确定它是不是个大宝贝，我要好好收藏它。”谢友芝两眼水汪汪的。

　　谢自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那面镜子，在他还是雁行神君，那时朱玑纠缠，这给他平静地天界生活带来困扰，他很厌恶这种困扰，一个人的生活恬适自在逍遥。

　　谢自行努力心平气和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说：“阿芝，你从何来的？我要听真话。”

　　“我……”谢友芝努力闪避他的眼神，她没想到她竟会无法躲开，谢友芝冷笑，血缘的羁绊真是令人厌恶，她没想到那种骨子对父亲的敬畏却会存在，她要捏碎这种敬畏。

　　谢友芝是楚苇和谢自行的亲生女儿，却不是现在的，她是几百年后因缘巧合来到这个时空，她并不想来。她也不打算让她所谓的父母知道这个真相。

　　“这，这是我偷来的。”谢友芝低头支支吾吾，随后便抬起头“滴滴，娘走了，我有在这镜子里看见娘，可惜没有看到滴滴，也没有我，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不好吗？

　　谢自行审视着眼前黯然失色的孩子，这种假装他看在眼底，楚苇在游湖时跟他提起过留意阿芝，当时他满脑子都是楚苇要离开，他绝不允许。现在，冷静下来，回忆以前的点点滴滴，从中的蛛丝马迹，阿芝，确实有问题。

　　谢自行道：“阿芝，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我的滴滴。”

　　谢自行摇头：“不单单是，我是曾经雁行神君，我为什么会想起前世的事，是在你的掌控之中吧？”

　　当年和楚苇在鬼婴顶的那个洞穴中时，在地动山摇后照耀洞内的夜明珠没有消失，而是进入他的体内。当时的他没有前世记忆，楚苇和邱绵达还没琢磨透夜明珠的来历，断然无可能把那夜明珠注入他的体内。

　　那颗夜明珠不是普通的夜明珠，那是一粒内丹，正是这内丹在谢自行体内日久益久，与他的血液融为一体，渐渐地，前世记忆在脑海里复苏，他的法力也回来了，只是他发现，他的法力对所有人奏效，却独独不包括楚苇。

　　整个洞穴内怀疑最大的是谢友芝，但是，谢自行没有证据，他决定诈一诈她。

　　谢自行挑眉高深莫测道：“实不相瞒，想起前世的事后，我才知道，我在这天命镜中，看到了你。”

　　谢友芝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那水汪汪的眼睛此时圆溜溜的，“没错，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未来，我是来告诉你，你和楚苇没有未来。”

　　谢自行手一颤，天命镜险些滑落，传闻世间有一物能带人穿越时空，但微乎其微。

　　“滴滴，你看天命镜就知道了。”谢友芝拿过天命镜举到谢自行眼前。

　　这下，谢自行是不看也得看了。

　　镜子中的画面变幻诡谲，半晌，开始明晰起来。

　　“我来拿着吧。”谢自行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着。

　　第一幅画面是楚苇拿着手帕给邱绵达擦汗，俨然方才玩的尽兴的样子，两人眼底都是藏不住的笑意，那笑意真是刺眼得很，楚苇用手轻轻掸开邱绵达头上的鹅毛，他们旁边有一只鹅。

　　谢自行疑惑，哪来的鹅。他想继续看下去，镜中画面陡然转变。楚苇身着红嫁衣，她身旁的男人也是一身红袍，为她插簪。那个男人虽然没有露面，谢自行知道，那个背影不是他。

　　嫉妒的火花从心底油然而生。

　　他想扔开那面镜子，没等那个男人转过头，画面又是一变，楚苇在产房淋漓大汗，脸色苍白。而在外面焦急等候的，是邱绵达。

　　“砰……”他再也不想看下去了。

　　他曾经在天命镜中看过自己的未来，他看到朱玑依旧在他身后。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了。在人界几世，他没有爱上朱玑，朱玑也没有得到他。

　　他知道，从天命镜中看到的只是一部分，但是，他依旧忍不住嫉妒。

　　深吸一口气，谢自行道：“诚如你所言，她的未来没有我，那么，我问你，你给我看到的是多少年后的呢，至我死，至她消失后的部分又在哪里，”谢自行连珠炮般的问句里有种强硬的语气，他目光聚拢，沉声道：“你给我看到的是断章取义还是假的？”

　　“哈哈，父亲，”这是谢友芝第一次郑重其事地称呼谢自行，她面无表情僵硬地笑着，似是嘲讽。“你真是懦夫，不肯面对现实，那个女人注定和你分离，你好自为之，告辞。”

　　谢友芝发现，在谢自行看到楚苇临盆生下那个婴儿时，眼底除了落寞，别无其他，她放下心来。谢自行曾经在天命镜中看到的也是断断续续，无头无尾的。

　　“站住，既然你来自未来，你同我和楚苇有什么瓜葛，有何仇怨？”谢自行仔细思虑，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友芝是针对他还是楚苇，亦或是二者都有。

　　谢友芝顿住，停留片刻，什么也不想说，但还是吐出两个字：“你以后自然会知道。”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谢友芝欲离开，她不想露出更多的马脚，既然无意来到这个世界，自然得好好地报答她所谓的不配的“父母”，既然干不掉他们，也得让他们心有一根刺，横亘在那里，直至两人情感轰然坍塌，到最后，就是她亲自下手的时机。

　　“等等，楚苇在哪里？”由于谢自行感染风寒，他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声嘶力竭。
　　谢友芝顿悟，这是不罢休了，于是轻蔑一笑，“告诉你也无妨，在她老巢呗。”

　　老巢，指的是银淼湖？现在他略微使上劲还是能在银淼湖找到楚苇的，只是，谢自行有点踌躇不安，要去寻找她吗？

　　在阿芝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一丝悲凉从心中陡然而生，昏沉的脑袋中他又恍恍惚惚地想起朱玑傻傻地、无怨无悔同自己纠缠几世，固执又勇敢。那么他为什么不迈开第一步朝楚苇靠拢呢，接着第二步，直到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也不想坚持。

　　就算楚苇曾经在梦里道她对不起邱绵达，哪怕她和邱绵达在一起过，那又怎样，天命镜所看的只会是一部分，未来的决定权是在自己手中的，只要有心去改变，一切会如自己所愿。

　　她最终会是我谢自行的妻，我在，她在。

　　而邱绵达，只是过客。

　　谢自行的目光注视着南方的窗外，银淼湖就在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