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仙带我飞》鸟声声

19、赶往追明城

　　那是一双眼睑，假的眼睑，一层皮，无血。

　　再一看谢友芝，她的眼睛看似与寻常人没什么区别，眼睛很大很亮。

　　千回子正欲又一次把手覆上谢友芝眼前，这回楚苇陡然扭头转开，后退几步，双臂抱紧谢友芝，绝不给千回子这个机会。

　　谢自行捉紧千回子的手腕，眼里的目光是他前所未有的坚决，“国师大人，到此为止吧。”

　　千回子身形晃动，看那孩子神色依旧，突然间怔了一怔，与他预想中的颓唐不安截然相反，谢友芝一脸不知不畏，没有什么害怕的样子，这令千回子略感失望，“两位不比像是惊弓之鸟，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放心，我只是看你这孩儿眼睛有疾。”

　　“哼！”楚苇没好气地哼着，这是什么鬼托词，就算没有疾病也会被你折腾出有疾病，折腾的久了，没准药石无罔。

　　“国师大人，是怎么一个有疾法？”谢自行放下握住千回子的手。

　　“她有视近怯远之症，只看得清近处，四五尺之外的远处皆是一片昏花。”

　　谢自行略微放下心，这不是什么大病，许多奋发图强挑灯夜读的读书人多多少少都有这个小毛病，只要友芝目能视物即可，虽不大清楚还是极好。待他日，他就让友芝的眼睛更甚于常人，看至千里之外。

　　楚苇右搂着虫虫背向千回子和谢自行，趁两人看不见，她左手蒙上虫虫的眼睛。

　　谢友芝的眼睛鼓鼓近圆，炯炯有神，没有闭上，反复盖上去几次，别说闭上，连眨都不眨一个，看她眼睛，又不像是瞎了。楚苇有些惊慌失措，她眼色复杂地看着虫虫。

　　“姐姐……”虫虫甜甜的叫声不再让她的心情舒坦，让她觉得有点瘆人。汗毛竖立，心乱如麻，烦躁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难以挥去。

　　楚苇理清乱麻的思绪，虫虫的眼睑是假的，她也是视近怯远，鱼妖在未成形之前也是这样，在初化成人形依旧难看清远方之物，只有勤以修炼后放能看清远方。

　　就差虫虫和是否喜水，消失的鱼有关等着她确认了，当一切都成立。虫虫，极有可能同她一样，真身是鱼，也同她一样，能够隐匿真身不被任何人发现。

　　楚苇把谢友芝抱在与她眼睛同等的高度，“虫虫，喊我没？”

　　“姐姐……”

　　“还有呢？！”

　　“亲亲姐姐……”

　　“还有！”她不满道。

　　谢友芝心领神会，敛起嘴唇在楚苇额头，左右脸颊各吧唧吧唧地亲一下。

　　“楚姑娘同友芝真是亲昵。”

　　楚苇一手托着谢友芝的屁股，一手护着友芝的头肩部，让友芝的小头趴在她的肩头。等转过来面相谢自行和千回子两人时，这样虫虫的眼睛背向他们俩，他们不会发现有任何的异常。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现在来谈谈如何复活大行的父母吧，他们在何处？”楚苇视线挪移，也转移了话题，无论如何，虫虫都会是她的妹妹。她不会让千回子发现虫虫的真身的，楚苇有一种说不尽道不清的预感，她必须好好保护这个孩子，否则将会落得个追悔莫及。

　　千回子道：“他们的肉身在我无极宫中，魂灵已经不见了。我曾去酆都探望过，那里都没有，除了地府酆都鬼城外，还有一处可以藏纳人的魂灵，你们有很大几率能找到动之父母的魂灵。”

　　“什么地方？”

　　“追明城，世间万物皆有灵，有生有死，而追明城能容纳万物，神魔仙兽人等一切生灵。”

　　谢自行道：“这个地方我倒是略有耳闻，但是里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千回子说的这个地方，楚苇竟是闻所未闻，她向来只知道酆都城，而谢自行也对这个地方略知一二，果真是她在银淼湖待久了，孤陋寡闻。

　　千回子道，“只有□□死去之物才有进此地的第一道通行证，这个无需我向你们多加解释。”

　　楚苇说，“也就是说我们这个活人是进不去的。”

　　千回子笑道，“不，这一切就看楚姑娘你的了，若不是楚姑娘说自己是鱼妖，纵使修行高如世间万物，他们也看不出你的真身，你在天界，你是神，在酆都，你是鬼魂，你在哪个环境，别人眼里的你就是什么样。”

　　“这倒是有点像能变色的朱宫，也就是说，只有我能去，但我有一点疑惑不解，在鬼婴顶时，为何一只狐妖和道长能看见我的真身？”

　　“只有你自己能看到你自己，想必那鬼婴顶同你有缘。”

　　楚苇无意与他蹉跎时间，决定废话少说，直接问了去追明城有哪些紧要事需要多加留意，千回子一一告知，楚苇竖耳仔细聆听。

　　“我同你一起去。”

　　千回子似乎是早料到谢自行会说出此话，“你去不了，酆都你倒是可以蒙混进去，但追明城，去不了，必须只有肉身已死之人才能进去，假死不作数的。”

　　“不，前路凶险，我必须陪同你一起去。”谢自行目光坚决，声音铿锵有力。

　　千回子和玄元在上天台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多谢国师大人替我把这个女人远离动之哥，接下来的一切就指望您了。”冁然而笑的玄元心里还是有点担忧，“动之哥真的去不了冥河然后抵达追明城吗？”

　　千回子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同玄元对视，玄元躁动不安的心平稳下来。

　　宁音府，雁山院中。

　　自从无极宫回来，楚苇一直不让谢自行抱谢友芝，谢自行百思不得其解。

　　楚苇看谢友芝眼珠不再转动，知晓她是进入睡眠，把谢友芝放在床榻上后小声道：“我们的虫虫是妖。”

　　谢自行没有半点诧异，道：“我曾梦见友芝变成一条展翅翱翔，鱼身鸟翼的兽喊我滴滴。”

　　鱼身鸟翼？楚苇懵了，虫虫不是鱼？

　　东海和南海有燕鳐，俗称飞鱼，照谢自行的口述，那翅膀分明羽翼，而燕鳐的翅膀是它的胸鳍，燕鳐被排除开外。

　　莫非是蠃鱼（1）？邽山的洋水里有异兽蠃鱼，似鱼非鱼，似鸟非鸟，它有双翼，唱起歌来像鸳鸯，难道虫虫的真身是蠃鱼，鬼婴顶里洋水远得很，何必千里迢迢吃饱了撑着飞到鬼婴顶，再者，虫虫出现的地方也没有水灾。

　　楚苇追问，“你有没有听到她的鸣叫声，是不是鸳鸯声？”

　　谢自行摇了摇头。

　　“你说，假若有一天，她的父母回来了，养大的孩子拱手让人，你舍得吗？”

　　谢自行坐在床榻上，给谢友芝掖好被子，“没什么舍得与不舍得，友芝也算是有两个爹爹，两个娘，我们终究是她的父母。”

　　“去你的！你是爹，我明明是姐姐！”

　　楚苇静默片刻，传音于谢自行，“我们现在就动身吧？”趁虫虫在睡梦中，不会粘着他们俩，不会哭闹。

　　“啵，啵，啵！”楚苇蹲下。身，凑近谢友芝，在她额头和左右脸颊各亲一下。

　　“你不来亲一个吗？”楚苇瞟了一眼谢自行。

　　谢自行淡然一笑，没有亲，握了握谢友芝的小手，看着楚苇，“我们会回来的！”

　　谢自行顿了顿，“我已嘱托二叔照顾好友芝，得先想办法同你一样去追明城不被发现。”

　　楚苇信心满满道：“放心！这个包在我身上！”

　　楚苇和谢自行日夜兼程地赶到冥河，冥河静静的流淌，阴气重重，船只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其中多数船把鬼魂送至冥界酆都。

　　渡口魂山魂海，赶往酆都的魂灵们在黑白无常的引领下排队，井然有序，而去往追明城的魂灵群龙无首，挤成一大团乱糟糟的队伍。

　　去追明城的船挂着晃荡荡的旗子，上述“追明”二字，去追明城的船屈指可数，魂灵太多，供不应求。

　　楚苇极目所望，那船上极其拥挤，肩碰肩，脚跟脚的，对谢自行大喊道：“你从船尾上，我走船头。”

　　上了船后，楚苇觉得这船真是要挤爆了，她在船头还得谨防自己掉下去，否则，尸骨无存。

　　追冥船在冥河上的些许渡口停靠，若是有人悔了，可以下船，有些魂灵也在渡口等着他，一路以来，下去的魂灵寥寥无几，有的渡口许多魂灵眼巴巴地望着。

　　楚苇没经历过死亡，也不曾知道死后的世界，没想到这么多魂灵对追明城趋之若鹜。

　　冥河里尽是些枯枝落叶，这些东西浮在河上，并没有被冥河的水浸湿透。

　　残败的船只，只能容纳近四十人，亡魂何其多，船只就那几只。七日内追明船还歇息个两天，不开动。

　　楚苇在船上屈膝抱腿，蜷缩在船头一角落，这船真是要挤爆了，她在船头还得小心翼翼，谨防自己掉下去，否则，尸骨无存。

　　“你怎么来了？”看到谢自行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楚苇疑惑，这拥挤不堪的船你也能从船尾钻过来，佩服！

　　“你没过去我就来了啊！”

　　楚苇嗤笑，“我为什么要过去啊，你当你是虫虫还要人陪伴啊？”

　　摆渡者离他们近，朝他们望了一眼，在打情骂俏呢，愤懑不平地咬牙嗤笑道：“你们这是死了都不忘继续秀恩爱啊。”

　　摆渡者的嗓门极其大，整条船的魂灵都能听到，船上的魂灵个个探头探脑往前挤，看看死后还怎么恩爱。

　　楚苇一脸懵逼，渡哥，你是哪里看出秀恩爱的，那你得多没有拥有爱啊，我们是纯洁的友谊。

　　“不用管他们。”谢自行浅笑轻语，用宽阔的臂膀抵住后面，让楚苇身子能有挪动些许的范围。

　　(1)蠃鱼出处：《山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