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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寒窑玉女冰炎川,七非无忧恶生善 ...

  •   然空木只是抬起手,覆在她拦在他身前手上,摇头道:“不会……”大约是怕她不懂,他稍停片刻,又补充道,“师父从小教我,万事莫要强求,你出不出手,都是你的决定,我无权干涉,亦无立场过问!”
      宣成魅撤开手。她时常提醒自己,提醒自己莫要动心动气,这凡尘诸事,她只需冷眼看着便好,可事实上,她总是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带到了故事里。
      “你说得对……我修得是伤人惑人之法,自不会有你这悲天悯人的情怀……若不是承着师父的命令,我可能连你都不会救……”微顿片刻,接着道,“你去吧,我不拦着便是!”
      话一说完,她便回转过身,朝着他们住的院落去了。她没有感觉到,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她眼角泛起的褶皱又深了几层。

      空木到底没有跳湖,貌似因他翻上桥栏时,湖底已半点妖气也无,而他心口又好巧不巧地疼了起来。
      只是这些,宣成魅已无心再管。她迅速回到自己屋里,燃灯坐在镜前。镜中人容颜一贯姣好,只是面色微有苍白,额头眼角均泛着细细皱纹,像是久旱的涸田,随时都能裂开。
      看样子,她必须得回去一趟了。

      地府一天,人间一年。她不知自己会去多久,为不让人怀疑,遂在屋中留下一封信,上面写着三句话:“有事归家,速回,勿忧!”
      她没去魅阁,而是径直奔向地府第十层,冰炎川。
      天分九重,地有十八层,前五层为幽冥界,主魂魄管辖及六道轮回,中间七层为七非界,主罪鬼赎罪及堕仙堕神净化,最后五层为无忧界,虽有着如此好听的名字,可它的实际功能是,关押永不超生的罪魂,或者搅扰了六道,不知悔改的仙魔众生。
      七非界与无忧界,皆有牢狱之效,遂除开看押的鬼差,和直接负责的阎罗,其他人要进去,皆须有玄冥帝或两位鬼君的旨意。而冰炎川在第十层,正属七非界中,故她一靠近,远处阳止便有了感应。
      他虚化出身形,宣成魅一见他,便将手伸到他面前:“把令给我!”
      阳止被她说得一蒙,愣愣地有些回不过神来:“出什么事了?”然看她语气急促,他未敢怠慢,立时在掌心化出一道入界令牌。
      宣成魅接过,匆匆丢下一句:“多谢!”便一头扎进七非界中。

      七非界与幽冥界不同,里面鬼差甚少,亦没有长街大殿,且因罪鬼太多,其间阴气重重,远远看去只一片蒙蒙的雾色。
      宣成魅独行于其中,不时有凉气窜过,她闪身躲开,只听一声怪异的尖笑,一道冷风直袭向她脖颈。她抬起掌,幽蓝的火光燃起,将她脸照出诡异的红来。
      “我没什么耐心,你们若还阻我去路,休怪我心狠手辣!”
      她话一落,那冷风骤然消失无踪,身边围绕的阴气也忽然淡薄了许多。她收回掌,目不转睛地朝着冰炎川行去。

      所谓冰炎川,顾名思义,既有冰,亦有火,实乃地府的酷刑,唯几世作孽之恶人方会至此。
      她行至其中一隅。那是一个山谷,四周山如剑锋,笔直立挺,围绕成个圆形圈了一重黑云。她爬到山顶,黑云层层叠叠,如盘着身体的巨蟒,里面时而闪烁的绿光似眼,她张开手,任凭自己像断翅的蝶一般落了下去。
      黑云先裂开,重又聚拢,须臾之间,一切又都回复了原样。
      谷底与谷上全然不同,若说上面阴气环绕,这里便似世外桃源。其中有一方水池,池畔间隔嵌着数百夜明珠,幽幽的光芒晃着水光溢出,将周遭照成氤氲的颜色。池周围有四道立柱,柱子上皆雕着晃金龙纹,在其中两道龙纹旁,横放着一方玉台,玉台将有一人长,其一侧连着龙头,另一侧惹着龙尾,台边还绕着腾腾仙气。
      宣成魅走过去。
      玉台上躺着一位女子,她面如寒霜,唇似皓雪,娟秀的柳叶眉弯在眼上,满面似痛非痛忧愁色,只她微勾的眼角,有一朵将开未开粟茵花。
      她将手覆在女子额上,淡紫的光芒在她面上闪过,她面色稍红了一些,可皮肤仍显苍白。
      她收回手,极淡道:“再等等……”顿了顿,又笑道,“不会有太长时间了,再等等……”
      自然,那人没有回答她。
      她侧转身,复行至那方池边。这里的水看起来与凡间没什么不同,同样的寒意凛凛,同样的清澈见底,可她知道,它有着蚀骨化魂之效,亦有着修魂补灵之功,一面善,一面恶,一念复,一念输。
      她将自己没入池中。池水钻肤蚀骨,如针如毒。她闭上眼,脑中登时没了意识。

      她不知自己在那睡了多久,再醒来时,那针扎般的痛感已全数没了,阳止在她身后,见她睁眼,他递给她一面铜镜,问道:“好些了么?”
      她伸手接过。仍是那一张熟悉的脸孔,只是此时再看,她眼角额头都已没了皱纹,皮肤光滑得像是刚出窑的瓷器。
      遂点点头:“好多了!”
      阳止施术将那铜镜收回,他看一眼玉台上躺着的人,又看向她,长叹一口气道:“你这样……值得么?”
      宣成魅起身,她身上已湿透,正好衬出了她的姣好身段。
      阳止连忙移开眼。
      “这句话你已问过多次……老实说……”她微笑,“我亦有些不知了,只是天长日久,我已养成了这个习惯,改不掉了!”说话间,她捏了干燥诀,于是下一瞬,她的衣服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
      阳止一笑:“或许……我问你,也只是因着习惯!”

      因凡界有着要事,宣成魅没有过多停留,待祛除皱纹,她将入界令牌还给阳止,便马不停蹄地回了人间。
      其实,她只离开了盏茶时间,奈何地府与人间时差太大,她再到薛府时,已是三日以后。
      仍是盛夏,府中叶绿到了发黑,知了不厌其烦地叫着,塘间蛙声亦是不绝于耳。她从正门走进,守门的小厮不认识她,她变换出二两碎银,递到他们手中道:“麻烦二位请一下空木大师,便说是旧友寻来,与他有事要叙!”
      两人掂了掂银钱,其中一人道:“那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通报通报!”
      宣成魅应了。
      那日走得仓促,她只匆匆留了一信,也不知空木是否有看见,她亦不知,这几日里,他是否救出了那莲妖,是否还在因此而怪她。
      心想着这些,等的时候便有些惴惴,半柱香后,里面隐隐传来一串脚步声。她回过身,见空木身着一件月白色锦袍,蚕丝绣成的腰带箍在腰间,头上虽无寸发,亦有些器宇轩昂之感。
      见到她,他轻道:“是你?”
      她点头:“是我!”后又道,“有些事,不知可否进府相商!”
      他推开身,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后做出“请”的动作:“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宣成魅抬起脚,正是午时,阳光晒在脸上,是明媚的光影,与暖暖的疼。

      两人并列而行,起初都未说话,待穿过了两条回廊,周围人愈渐少去,宣成魅微默,空木亦是一默,最后两人一齐道:“你……”后又一齐顿了声。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刚好一阵风过,吹落了宣成魅额前一缕碎发,她将它撩到耳后,轻声问:“你刚想说什么?”
      空木微顿,接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不回来?”宣成魅有些诧异,她的目的一直很明确,虽是胡扯的瞎话,可空木并不知实情,“你的劫还未化,我自然要继续跟在你身边,还是……”她顿住脚步,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是你自己,不希望我回来?”
      空木亦随之停下,他站在她面前,逆着阳光,一个浅淡的笑容薄凉又落拓。
      “怎么会呢?有人帮我化劫,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宣成魅有些不信。
      他垂下眼,叹道:“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无端苛责于你,亦不该让你冒险去救那只小莲妖,你……”顿了顿,“别生气了吧,我以后不会了!”
      一席话说得磕磕绊绊,亦说得脸颊飞起两道红云。宣成魅心思一紧,方才意识到,她的突然离开,竟让他误以为,她是赌气跑了!
      她尴尬地咧出一个笑,颇为讪讪道:“那个……我觉得吧,你大概是误会了……我并没有生气来着……”
      “没有么?”他有些不解,那模样,与她初来人间那日,他抱着狗血桶疑惑的模样一般无二,“既然没有,怎会不辞而别?”
      “那个……”宣成魅挠挠头,“我不是留了信的么?虽然写得简洁了点吧,但大概事情交待出来了……”
      然空木却是一怔:“什么信?”
      “我……我在我屋里留的信啊!”宣成魅惊了。这些日子以来,薛府里虽妖物众多,但真正敢在空木面前玩花样的,也就只有那只藤妖而已。然那藤妖,早在她离开前,就已被他们打伤,断没有再去动她信的道理。
      可若不是妖,还能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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