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章27：少年 ...
-
杨西感觉自己做了个美梦。
这一觉睡得是这些时日来从未有过的酣畅，醒后连骨头都仿似是酥懒的了，动也不想动。
他慢慢支起背来，视线一扫，便看见坐在右面桌子边上的爆豪胜己。对方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貌似在计算着什么东西。
余光瞄到他动作了，就头也不抬地问：“醒了？”
杨西“嗯”了声，歪头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垂眼道：“…谢谢。”
爆豪胜己不禁停笔了。他抬头看向杨西，视线却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不回家么？”
杨西偏过头去看他一秒，挪开视线：“回去。”
大概沉寂了又两秒，他才突然好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似的，掀开薄被，下床穿上鞋子，就要离开医务室。
路过爆豪时，杨西看见对方正整理手上的本子，上面陈列的赫然是些物理题——他本来要踏出门的脚步就收了回来，微微侧身过去，在其中一道题上点了点：“这个错了。”
要收回手指时，没想到爆豪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目光将他紧紧锁定住：“告诉我怎么做的啊？”
赤红眸子闪着不明的微光，嘴唇上挑，眉也抬得很高。
杨西从这个表情中闻到了很熟悉的气味。他并不明显的挑了挑眉，这次很是轻易的抽出手来，然后去拿爆豪右手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夹着的笔——后者很是顺从的让他拿过——接着在纸上速度飞快的写了几个式子，就把笔抛回去，没有半分停顿的转身，走出了医务室。
爆豪定睛看了看，忍不住自己动笔顺着写了写，发现对方果然是正确的。可他却又看了再看，最后“嗤”的一笑：“字可真他妈丑。”
他又望向医务室门口。对面的窗户外，夕阳的光已温柔洒满了天空，延伸至他面前的地板，在黑暗的交界处隐隐流动。
*
杨西拿到书包后，也没几分茫然的了。只觉得内心一片空荡荡的，一种说不出的空。
他准备打电话给酒吧里同台的酒保收留自己一晚，或者跟老板打声招呼，就在那里过夜工作也不错。但掏出手机面对那黑洞洞的屏幕时，他突然收回手机，望向教室门口。
爆豪胜己正站在那里。
那年轻少年的面部表情被光影分裂的昏暗不清，只能听见他开口问：“你去哪里？”
杨西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境遇再没从前的不解了。他就是愤怒，却也连这种愤怒都失了过去的分量，变得轻飘飘的貌似很不值一提——他很平静，甚至再无谓不过，于是那抬眼的姿势都漫不经心的勾人：“回家。”
爆豪胜己也很平静的问：“不是被赶出来了麽。东西都在这里。”
“你翻我书包？”杨西说。
“说什么屁话呢。”爆豪说着，抬了抬下巴，“老子替你收拾的东西。”
杨西看了看他，也不问人为什么没有直接帮他带到医务室——因为这个问题，再考虑到二人的关系，就没有问了的必要——他只伸手把书包一拿，挎在了左肩上。再一掀眼，望向对方：“走了。”
爆豪胜己默不作声任人路过自己的身侧，才顺着那人带起的清风，转过头看去——
还是窗户。
还是斜阳。
还是那光。
他已经拐过那弯子，走远了。
*
Jones去接杨西的时候，发现那男孩还是和之前一样，怀里抱着从便利店买的东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打着瞌睡。从她那个视角看去，只能看见他浓密微卷的睫毛，还有一截挺直的鼻梁。
只有这时候，才发现这家伙长的也是真秀气。
她伸手想把袋子从他怀里接去，手指碰触到塑料袋的声音就立马让人醒了过来，微微睁眼见是她，便像是不由自主似的露出一个笑：“Jones姐。”
Jones“嗯哼”了声，把袋子提到自己手上，一边说：“你好几天都没来，到底还干不干了。”
杨西一边说话一边站起来——她察觉到自己才达这家伙的胸口那里，而他睁开眼后，身上那股再难寻觅到的柔软气息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夹杂着锐利的散漫，哪里都透露着“我很烦，别惹我”的味道——“Jones姐，”他说，“我上学了。”
长发红唇的女人愣住了：“什么时候……”
“啊对，一直没跟你们说来着，”杨西把袋子接了回来，“总之以后我不会再定时去你那里了。”
Jones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衬衫和裤子——仔细一看那分明是校服的质地样式——她的脸色于是变得有点苍白：“什么意思？不会再来我这里了么…？”
“要是Jones姐同意的话，我可以经常去打小时工。”杨西低头看着她说，“麻烦了，Jones姐。”
Jones仰头看着他，好几秒，她知道这个男孩回视自己的目光中带有些疑惑了，还有一层她看不懂的晦暗。她转移视线，踩着高跟鞋下了台阶，说：“好呗。谁让我人好。”
『才不是人好…。』
他便笑了，靠里的一侧牙齿有一颗很尖，在她看来，笑得实在可爱：“谢谢Jones姐了。”
她又轻“哼”了声表示应了，甩手走在前头，只是耳朵听着他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心头就又莫名泛起了点点甜蜜。
停下，她告诉自己，这感觉太愚蠢了。他们相差了有10岁多，而自己在社会打滚摸爬了也太久，但她现在却仍像个小女孩子一样，在见他之前能高兴好半天，纠结着要化什么样的妆，见到面了又不知所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太傻了，像是十年前，那个还年轻青涩的，没有任何经验的自己一样。
可是…她凭什么又不可以呢？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貌似刚从家里逃出来，没有换洗的衣服，身上也没多少钱，也是那样坐在便利店门口，低着头看手机，神色茫然至极。
在日本，像他这样高的少年并不多见，她便多看了两眼——在遇到他之前，她从不理解那些书里描写的有的人物，明明性格和行为都不讨喜，皮相无论好与不好，也总是惹的男男女女飞蛾扑火去爱他。而在看见杨西之后，她瞬间明白了——她想，就是他眉间那股子烦躁尖锐的刺人，甚至那是一抹凶艳，所有人也都会愿意去吻他的额头，让那变成自己甜蜜的烦恼。
这是人间少年。
人间的，少年。
是她给了他工作，给了他收入来源，现在，他已是她甜蜜的烦恼。这难道不是他们之间一个神秘又可爱的的链接麽。
在他面前，她就化身正值花季的少女，想去拥吻她过去青春里的不曾拥有过的少年。
在杨西面前，疯的人会情不自禁学着平静，冷的人会不顾一切去燃烧自己——
爆豪胜己前所未有的冷静，他收回看向窗户的视线，再看一眼那空无一人的座位，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章27：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