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等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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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很高，浓重的墨色和压抑的气息，让人感到不适。一队队的兵士来回巡逻，苍白的面容，僵硬的动作，没有半分生人的感觉。
慕桐看了眼风小昭。
这个白衣少年正在很认真的计算着巡逻的规律，真好笑，他只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风小昭看着冷漠，其实性子很柔软。他阅历不足，被宗门保护的太好，虽然不是把所有人都当好人，却也对很多人抱有善意，忍不住多管闲事。
他这样的人，慕桐很乐意交友，但更多的是利用。挺好用的，不是么？
风小昭忽然轻声说：“半柱香的时间。”
慕桐勾着唇，一派温柔可亲的模样，压低了声音，道：“多谢你了，我也勾画好了匿形符阵，待下一队鬼兵过去后，我们就抓紧时间溜上去。”
风小昭点点头，接过符篆，又去专心的盯着周围的动静了。
慕桐把玩着手中的玉佛，若有所思的看着风小昭，又在他感知到前移开目光。他进城时天色已晚，被阿赖加提醒去了黑塔，签上本名，避过夕魇之迷。其他人却不一定有这个运气，风小昭无疑也是被夕魇改换了身份。
这种看人自相残杀，又在最后揭开身份的喜好，无疑是让人极为痛恨的行为，怪不得险些灭族。除了本就充斥恶意的不归城，它们也无处可生存了。
无论是七杀塔内，还是塔外，只要是在这不归城里，便是枯骨丛生之地。
风小昭这样的性子，大概活不过三日。
阿赖加却极为喜爱他，无意见到风小昭后，就不断的催着慕桐去接近风小昭，并且保护他，这才让他平安无事的过了这半月余。
也因此，原还有些戒备的风小昭，倒是越来越信赖慕桐了。
慕桐行事交友无不是有利可图，救他也不过是为了阿赖加许诺的功法秘技，对风小昭的信任，只觉得好笑。
“呤……”
鬼兵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风小昭警觉的抬起头，慕桐不用他提醒，就率先一步，冲上了楼梯，步履轻盈，落地无声。风小昭随后跟来，时刻注意着身后。
十几息后，两人蹲在尽头，扫视着城墙上，意外的是没有任何鬼兵。
风小昭扯了扯他的袖子。
慕桐根据他的示意，目光看了过去。
远远的有个红衣女子站在城墙上，薄纱盈风，吹的飞舞了起来，也许是天色太暗，两个修士竟看不清她的面容，只借着她提着的红灯笼映出的光，看出大概的轮廓。
沉静唯美，精致无暇，只看侧脸便已如此令人心醉。应是世间难寻的美人，却出现在这样一座鬼城。
慕桐只看了一眼，阿赖加惊惧的声音就在识海响起来，“不！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快离开，快离开……”尽管阿赖加不断催促，慕桐却动不了，只能依旧睁眼看着红衣女。
身后响起坠地的响声，那该是风小昭，是昏过去，还是……慕桐神智仍清醒，只是极大的恐怖却萦绕心头。
似乎注意到了有人来，那红衣女子微微侧了下头，一双潋滟多情的秋水眸直落入人心底，惊起心湖涟漪。她眼如秋水，神情却清冷如霜，那淡淡的一眼，让慕桐甚至不敢心生抵抗。
“她不该出现在这个世间的……”
阿赖加重复着一句话，这个红衣女子仿佛他心底的梦魇，一出现，便无处可躲，无可挣脱。
红衣女子冷哼一声，道：“阿赖加，你以为逃得了么？”
“……谁不想逃出这个鬼地方？！”阿赖加咬牙怒吼，“只说你，元君！你不也日夜想要离开这里吗？殷奇的力量愈来愈强大，封印渐渐失去效果，不逃出去，难道要看着自己化为鬼魅吗？！”
“对本尊无礼，惩戒十鞭；诱拐本尊侍女玉玲珑，惩戒十鞭；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四十鞭，你可有不满？”
元君冷静淡然，对他的疯狂视若无睹。
她纤手一指，阿赖加的神魂从玉佛中扯出来，一条粹满了伤魂散的长鞭凭空出现，行刑开始。元君不再看他，将目光放到慕桐身上，“本尊从你眼中看到了恐惧，以及……渴望。”
她步法玄妙之极，眨眼间到了近前，慕桐眼珠转动，看着这绝美的佳人绽开浅笑，嗓音低泠，“你在渴望什么？”
“像您一样强大！”
慕桐脱口而出后，才发觉已经可以行动，他直接跪了下来，真诚道：“您风华无双，实力强大，举手间天翻地覆，一指便化沧海为桑田，修为通天彻地，日月不可昭也……”
元君只看着他，半响后才道：“带着那小家伙，随本尊去个地方。”
她先一步走下城墙，顺便一招手，将阿赖加奄奄一息的神魂收入袖中。慕桐松了口气，慢了半拍的意识到风小昭没死，他将对方背在身上，跟着元君下去。
真是好运的小子，阿赖加护着他，这女修看样子也对他无甚杀意。慕桐瞥了风小昭一眼，半分是无奈，半分是嫉妒。
……
常明泽回来后，看到碎裂的结界，神色立即变了，内心的暴戾被引发出来，气势如虹，压得周围邻居不敢露头。
这时，琴音从他们的房间传出来，宁静空灵，宛如山谷小溪流过的声音，有青松、有白鹤、有晨起时茫茫的山雾……令人不由心旷神怡，沉浸其中。
常明泽这才缓和了一些，眼神恢复清明，他去交了一个月的血气精华，然后洗浴后换了身白衣，确认血腥气没那么重了才回去房里。
赫连微果然在桌前抚琴，白衣入画，如翩然仙人。
常明泽静静的看着他，一曲终了，赫连微将琴收回剑境，起身平淡道：“你压制不了多久了，最多三日，煞气就会爆发。”
常明泽沉默了一会儿，嗯了声，说：“我会在三日内到八十一层……”
“那样你爆发的更早。”赫连微冷冷道。
常明泽修为已恢复到大罗巅峰，放眼不归城，也没几个能和他抗衡的，这八十一层本不该难住他这么久，但赫连微不许他连续登塔，每回都要休息半日或一日，到现在，也不过是到了六十三层。
自他到五十层的时候，七杀塔灵就告诉他，八十一层的奖励是离开不归城。
常明泽已知晓赫连微不似外表那么柔弱，有他的自保能力，但看着这样的奖励，他仍是希望尽快将对方送出去。至少，要在他控制不住煞气失去神智前，远离赫连微。
赫连微蹙着眉，看着沉默以对的常明泽，垂着眸，像做错事的孩子，却仍固执着行事。
那是对的，与他而言。
赫连微不是个知心哥哥，也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他既如此，他也不再言语。
常明泽悄然离去，日落后，又回来。浓重的血气，洗也洗不净。他离赫连微很远，各在房间两端。他的脸色很白，绷着一张脸，没有表情，像是在发呆，却又是在看着赫连微发呆。
赫连微不算嗜睡，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每日一多半时间，也只能用来睡觉了。
常明泽是不睡的，他在打坐或是擦拭明玉剑，偶尔也会看向在赫连微腰间配着的墨色剑鞘。他的明玉是五方神剑之一，而赫连的那把剑，也不弱之。
外界忽然吵闹起来，常明泽见赫连微睫羽眨动了下，烛火映照的影子斑驳脸颊，伸手，手背覆在了眼上。
常明泽设下有隔音结界，应是被外面那群人无意间破坏了。他又布下了几重结界，而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街道上，原本杀作一团的两拨人戛然而止，一双双恐惧的目光看向他。
就见这在七杀塔闯出名号，被称为白衣修罗的俊秀青年，淡淡的看过他们，明玉剑忽然出鞘。
“抱歉，心情实在是不好……”
有些人只听到前半句，就眼一黑，永久的睡了过去。剩下的人看着同伴还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头颅却渐渐一歪，掉在了地上，屏住呼吸，一个个连喊都不敢喊。
“所以，请你们去死吧。”说完这句不太符合他性子的话，常明泽冷漠的抬起手，手掌握紧，随着他的动作，那些已被他种下印记的人痉挛起来，扒着脖子，脸色渐渐发青，神情十分痛苦。常明泽只看着，半个月前还守着仙门骄傲的他，如今已能平淡漠然的因小事去杀人了。
“……魔道贼子！”低低的一声斥责，少女清冷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愤怒。
廊前的一个白衣少女紧握着手掌，如画的眉眼，看向常明泽的目光含着冷怒。旁边一个女孩紧张的拉住她，“绿萝，不要管闲事，求你了……”
“我仙家子弟，惩恶扬善，岂有退避之理！”那名为绿萝的少女咬牙道，“他们的确该杀，但却是此地规则所迫，而你呢？竟只因心情不好，便杀了这几十人，人命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
“……还有原因。”
常明泽冷不丁开口，让那少女怔了怔，下意识问，“什么？”
“他们吵到我……”常明泽在想怎么形容赫连微，他的朋友？不。他的同道？不一定。那么，他的道侣？还不是。他很快接上，“我的心上人休息了。”
“……”白衣少女和她的同伴。
常明泽还未尽情，他煞气堆积太深，而堵不如疏，与其担忧之后爆发伤到赫连微，还不若提前发泄出去，减短失去神智的时间。
白衣少女注意到常明泽的冰凉目光，心跳猛地加速，和同伴一起后退。可她纵然警觉，却也逃不了，常明泽来到她身前，单手握住她的脖颈，将她举了起来。
“唔……太上、无我……”
她张口，勉力念出法决，零落且停顿，却丝毫不影响威力。剑阵将他们困在中央，犹如天罗地网。
常明泽随手打散剑阵，手一松，将她丢了出去，低下头思索着，好一会儿才说：“你可以走了。”他则神色淡漠的回到了房间，看着这双白皙修长的手。
差点杀了青鱼……
杀了他自己的传人，太上道下一任宗主。
少女那声声怒斥犹在耳畔，“我仙家子弟，惩恶扬善，岂有退避之理！”“他们的确该杀，但却是此地规则所迫，而你呢？竟只因心情不好，便杀了这几十人，人命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
魔道贼子。
也只这四字，足以形容如今的常明泽了。太上忘情的仙人、名门正派的宗主、仙道第一人……过往种种赞誉，倾塌了么？
常明泽走到了床前，赫连微熟悉了他的气息，仍闭眼沉睡着，眉眼好看极了，他怎么看都觉得好看，而他以往，从不在意这些外表皮囊的。
无论是魔道，还是正道，只有喜欢一个人是不变的。没有人规定，他必须是善良悲悯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26.等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