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二货作者》方寸游龙

8、8

　　姜木找了辆摩托，沿着主街往前走。
　　沈舟寒笔下的城市有种魔力，尽管雨水没将血迹全部冲刷干净，地上还有断肢残臂，但街铺不打烊，暖黄的灯光溢出，地上没干的水洼成片成片倒映天与街，这时候竟然也不觉得这座城市颓唐了，向着尽头黄昏日落骑行时，恍如在一个童话中横冲直撞。
　　唐铎坐在后座，虚虚搂着姜木的腰以保持平衡，手上还拿着一个锅铲，这是他的武器。
　　姜木腰腹紧绷着，唐铎虚虚扶上去的时候感觉像摸了块铁。他本来就不敢乱摸，只是靠在运动外套上做个样子，但姜木驾驶风格实在太过霸道，加速与急刹自由切换，唐铎不搂着他分分钟被甩下车。姜木被他一碰浑身不舒服，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现在找阿时要紧。
　　……某只作者捂着嘴得意地笑，他特地写耽美小说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看平时神拽神拽的自家主角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就是代价有点大。沈舟寒咬着笔头。姜木这尊神他是彻底得罪了，昨天好不容易把人劝住不玩自杀了，但人家坐在沙发上张着一张嘴出口成章，把他这篇文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三十多个bug全找出来，一条一条罗列整齐，冷着一张脸甩下一句“你看着办。”沈舟寒改稿改到凌晨。
　　姜木找bug素来快准狠，之前不是特别过分的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现在却不行，连衣服商标他都要仔细检查，错了全都得重来，立志于磨死某只黑心作者。沈舟寒觉得就这状态持续下去，他和姜木总得先疯一个。
　　但愿先疯的是姜木，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沈舟寒祈祷了一下，然后在前方安排了一段下坡路，让唐铎整个人贴到姜木背上。
　　……姜木油门加到底，一路飙下去，唐铎直接腾空，硬是没碰到他的背。
　　不过手在姜木腰上勒更紧了，沈舟寒哼个小调，就这点也足够了。
　　……姜木的脸更黑了，有意无意地，目光在唐铎的手上割了一刀。
　　无辜被无良作者当枪使的高级NPC打个寒颤，把手又松了松，锅铲从手中飞出，砸在身后追逐的丧尸头上。
　　坡道走完，姜木速度不减，摩托时不时跃起，跨过路中央各色路障，向街尽头的广场奔驰。
　　城镇中央有枪声。

　　方蜀和阿时坐在同一条沙发上，分享一根火腿肠。方蜀把火腿肠沿中线平均分成两半，阿时接过一半，嚼了两口，皱皱眉，刚想吐掉，一偏头看见方蜀阴恻恻的笑容，喉头一紧，顾不上反胃，咽中药一样咕咚咕咚咽了下去。方蜀继续微笑，伸手，摸摸她的头，说：“真乖。”
　　这场景有点迷。
　　十分钟前，方蜀还拿瞄准镜瞄准阿时的脑袋，企图一枪把姑娘的性命结果，十分钟后，两个人相亲相爱地排排坐吃果果，方蜀还摸了摸阿时的头，表现得分外亲密。
　　不亲密不行，四处水泄不通，丧尸们围成城墙在周围喘息，嘴里的獠牙近在咫尺，气流喷在他皮肤上，鸡皮疙瘩起一串。
　　唯独阿时身边方圆一米没有哪只敢伸手。方蜀数了数装备栏里的子弹，蹭过去，擦干净手上的血，递给女孩一根火腿肠：“要吃吗？”
　　一堆血淋林的丧尸齐齐望着这根火腿肠，然后顺着火腿肠望向方蜀手腕上跳动的青筋。
　　阿时不想接，但是又想起姜木拍在她头上那一巴掌，还是伸手了。
　　气氛缓和不少，方蜀放下紧扣着的手榴弹，吃下另半根火腿肠，明白自己是得罪错人了。
　　不过已经得罪了，后悔也没用，方蜀平复心情，开始思索如何逃生。
　　女孩子安静坐着。一堆丧尸中央，她坐化成一尊心如枯木的雕像。
　　一辆摩托横冲直撞地闯进来时，这座雕像也没有动。她好像已经死了。

　　沈舟寒“啧”了一声。
　　阿时放弃人类身份召唤丧尸这一过程在他大纲里占了相当一部分篇幅，可以说这一段是阿时这个人物的灵魂所在，沈舟寒还打算浓墨重彩地好好刻画阿时这个小姑娘。没想到在他没注意的时候，这一段剧情已经被人激活过了。
　　如今的阿时，再也没有可能变回人类了。
　　沈舟寒头痛无比。他能让姜木在这个故事里走这么久完全是依靠姜木对黑丝美少女的执着。如今黑丝美少女要挂了，估计姜木也不远了，这个从刚开始就被主角搅乱大纲的故事也活不了多久了。
　　沈舟寒欲哭无泪，他是多舍不得自己一字一句雕琢出来的这座废弃城市啊。
　　姜木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这两个人如今没有丝毫交流的意愿，彼此的愿望都是把对方往死里整，整得越惨越好，别人家主角和作者的情分在他们这里荡然无存。
　　他还不知道自己老婆回不来了，透过头盔看见阿时和穿校服的男孩坐在一堆丧尸中央时，第一个想法是“老子是不是被绿了”。
　　一时间顾不上那么多，姜木摆正摩托车头，吼：“阿时！！”
　　雕像转过来一个头。
　　不等他吼第二声，坐着的方蜀一跃而起，拎起阿时的衣领前冲，扯住唐铎的衣领一跳：“抓稳了！”
　　唐铎下意识用力环住姜木的腰，姜木浑身一抖，摩托歪向一边，几乎是蹭着地板划出一个半圆。方蜀用力把手里拎着的小姑娘甩到前座，自己踩在排气管上，鞋底整个烤焦，姜木闻到焦味，吼他：“你这样不行！脚会受伤！”
　　方蜀一手环住唐铎的脖子，反身射击，说话声音冷静而沉着：“先出去再说！”
　　碎玻璃满地，晶莹的碎屑顺着衣领划过背，大块的玻璃从视网膜前三寸飞过，姜木闭眼加速，对着前方成堆的丧尸冲过去，同时大吼：“阿时！！！”
　　怀里的雕像下意识抱紧他。
　　姜木看不清前方的路，他驾驶着摩托冲出别墅，一头栽进人堆里，血肉在车轮下横溅，冰冷的血液溅她满头满脸：“闭上眼睛！别看！抱紧我！”
　　雕像复活了，她颤动眼睫，用力闭上眼睛，攀上姜木的脖颈，整个人贴上去，心脏相抵。
　　她张开嘴，牙齿挨着姜木脖子上的血管，听见这世界寂静。

　　女孩子染血的嘴唇轻轻贴在姜木的嘴角。
　　姜木手一抖，摩托车一歪，沈舟寒握笔画下一个断层，天地倒置，落日长圆，长睫微颤，车尾的方蜀朝天射出一串方向未明的子弹。
　　载着四个人的摩托车飞出去，摔在地上，支零破碎。
　　四周人影合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