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二货作者》方寸游龙

6、6

　　沈舟寒决定先抽空回顾一下亲爱的主角身上大大小小的伤。
　　天台副本，某人拳打丧尸脚踢群演一路风风火火杀出重围，连根棍子都没拿正面杠上乌泱泱一大片人影，因为脱力而眼前发黑，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与阿时初见，对面小伙伴抄起火箭筒摆好poss都不发“前方高能预警”，直接一炮轰在某人面门前，火星子都能把他后背烤熟，校服成功阵亡。
　　丧尸夜袭，悠闲和漂亮姑娘玩石头剪刀布的某人上一秒钟还满嘴的方便面，下一秒镜头切成一张糊满了血的脸啪唧拍在玻璃上，某人端着方便面的手一抖，滚烫滚烫的汤汁贴肉浇下来，险些直接烫掉一层皮。
　　逃跑，某人学着草原上的汉子玩威武雄壮，直接开动脉放血，拼着命不要染了一池子的红，结果血还止不住，不要钱地哗啦哗啦流，全灌进某人自己的肚子里，凶残到可怕。
　　最后，某人饿着肚子贫着血赤着上身拿着刀站在黑夜下，被心机作者安排好的夜风一吹，不出意外的，发烧了。
　　他偏过头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听见某只黑莲花作者清纯不做作地惊呼：“哎呀你怎么感冒了？怎么不好好注意身体呢？”
　　“……你不要以为我发烧了就看不出来这是你掩盖bug的手段。”
　　头晕脑胀天旋地转中感觉刀架着的人不老实的动了动，姜木凛神，刀往前逼了逼，威胁到：“别动。”
　　唐铎呆站原地，看着姜木弃他不顾凶狠地一刀砍进旁边的树干上。
　　姜木抱着树不撒手：“说，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树：“……”
　　姜木：“嗯？还不承认？我跟你说不要以为你是我同班同学我就会手下留情，快老实交待！”
　　树：“……”
　　姜木：“什么？你还给我嘴硬？你再嘴硬一个试试看！”
　　树：“……”
　　姜木：“唐铎我看你是不要命了是吧？我给你三秒钟，说不说，不说我动刀了！三！二！一！”
　　树：“……”
　　唐铎实在看不下去，举手示意：“我在这儿。”
　　姜木听到人说话，凶狠地回过头来，只是眼睛无法聚焦，反而显得懵懂，脸上还有高烧的红晕，落到唐铎眼里，不像个拿刀的歹徒，而像个闹脾气的熊孩子。
　　熊孩子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眼前重重叠叠的人影。唐铎对他手里的刀还是心怀恐惧，但看到人烧成这样了也不敢耽误，拖拖拉拉上去扶他。姜木顺势滑到唐铎怀里，刀子还死死握着，脑袋顶住唐铎的胸膛挣扎着要站稳。唐铎被他用力顶着后退三步，感觉自己抱住了头牛。
　　入手是少年□□的背，皮肤光滑细腻，背上还有大大小小没来得及结痂的烫疤，唐铎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姜木眉头微微皱了皱，松了力气，不舒服地扭了扭腰，不经意间仰头，整个人蜷进唐铎怀里，闷闷发出一声撒娇般的哼声，小猫一样，挠在唐铎的心里，唐铎手上顿时没了力气，呼吸都沉重了。
　　姜木松了刀子，手攀着唐铎的胳膊努力往上，脸送到唐铎面前，唐铎一低头就能吻住他的嘴唇：“少来……你就是……居心不良……”

　　唐铎，十七岁，性别男，爱好男，天生弯。
　　某只心机作者豪迈挥挥手，深藏功与名：“不用谢。”

　　姜木从床上一弹而起：“沈舟寒！”
　　床是很普通的单人床，床单干净，被子上有阳光的味道，旁边摆着书架，最下面一层放着一整套《灌篮高手》，往上就全是辅导书和名著，顺着看过去有一个书桌，上面散乱放着各种做到一半的辅导书，底下有一个篮球还有旱冰鞋，看着像是男生的尺码。房间看上去很温馨，周围安静无人，姜木骤然弹起竟分不清这是何年何月。
　　沈舟寒出场自带波浪：“姜木同学你醒了呀~”
　　姜木掀开被子踩在地毯上，发现自己身上粘腻腻的汗和方便面汤全没了，衣服也换过了，白T恤加牛仔裤，走干净的运动风，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他没在意，赤脚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拿了桌上摆着的奇形怪状的奖杯在手，掂了掂，挺沉，抡人正合适。
　　然后才再次转向打了鸡血一样莫名兴奋的作者：“我晕倒之前，做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
　　沈舟寒语气昂扬：“嗯~为什么这么说~”
　　“你每次这么高兴都是因为我倒了大霉。”
　　沈舟寒没忍住笑：“姜木同学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我是多么爱你啊~怎么舍得看你受伤呢~”
　　姜木一脸冷漠地复述沈舟寒的话：“怎么可以这么说呢，这不是少年你自己一定要牵着姑娘的手闯遍天下么，你闯呀，你浪啊，浪不死你我和你姓。”
　　沈舟寒捂嘴：“哎呀，这话是谁说的呀~怎么这么绝情呢~真是太过分了~”
　　姜木继续冷漠：“说的真好，我也觉得说这话的人真不要脸。”
　　沈舟寒呵呵呵抿嘴笑。
　　从沈舟寒这里拿不到答案，姜木抹把脸，决定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他握紧手中的奖杯，心里有了点底气。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贸贸然开门，转身躺回床上，盖好被子，奖杯贴身藏好，一边凝视天花板上亮着的灯一边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安静，真的很安静。
　　这种安静和一般意义上的死寂不同，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以及轻微的墙壁响动，夹缝间似乎有什么虫子的触角敲打砖块，木头微微磕碰，便是轰隆巨声，惊动神经。
　　但是房间外的声音，丝毫都听不到。
　　姜木静心等了片刻，快要再次睡着，终于听到了脚步声。
　　姜木握紧奖杯，来人似乎是穿着拖鞋，脚步声拖沓，但节奏不变，他几乎可以断定是唐铎。
　　唐铎没有开门，反而停在门口，在门口徘徊了一阵，似乎是在犹豫，半晌后下定决心，停下脚步，伸手敲敲门，没进来，隔着房门喊他：“姜木？醒了吗？出来吃饭了。”
　　姜木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回答。
　　唐铎又纠结了一阵，最后低声说了句什么，拧动门把，走了进来。姜木深呼吸一口气，感觉手心在微微出汗。
　　步伐很小，动作小心翼翼地，踩在木地板上也没有声音，能确定他手上有东西，能听到瓷器撞击的声音，估计和他手里的奖杯一样，也是用来防身的。姜木尽量自然地闭上眼睛不让眼睫颤动，手指摸了摸身侧的奖杯，估计是金属做的，砸个瓷器还不成问题。
　　房间不大，没几步路就能走到床边。瓷器撞击的声音在床边停下，姜木浑身肌肉一紧，感觉来人在他身边坐下。
　　一只手摸上他的被子。
　　千钧一发之际姜木弹跳而起一只手拧住唐铎放在被子上的手将人控住另一只手抄起奖杯抡个半圆顺势往下狠狠一砸——
　　唐铎被他一扯，整个人扑到姜木身上，另一只手端着的碗碟被砸落，白瓷落地，米饭撒开，地毯晕开饭菜的香气和蒸腾的热雾。
　　姜木停下动作，和唐铎脸贴着脸，眼神死地看着地上那摊刚出锅的蛋炒饭……蛋炒饭……
　　良久，唐铎转向他，艰难地组织语言：“你……不喜欢吃蛋炒饭？”
　　……
　　……
　　……
　　某主角高贵冷艳地扬起下巴：“不喜欢。”

　　厨房内，某被质疑是幕后黑手的蠢萌NPC笨拙地切菜。
　　客厅里，某质疑蠢萌NPC的疑心病主角面无表情地握着电视遥控器调台。
　　某忍笑忍到内伤的作者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故事常常另有一个版本。
　　比如，姜木看着璀璨的星空想到了猪肚鸡，而唐铎，想到了家。
　　所以想家的唐铎想离开四班，一个人踏上回家的征途。刚好这个时候姜木带着一个丧尸小姑娘勇闯尸群，两人前进方向不谋而合，甚至姜木还比他晚一步到达别墅。唐铎害怕他身边的阿时，不敢露面，却被扑到落地窗上的丧尸吓到魂飞魄散，来不及躲藏，被抓个正着，还被扣了个“幕后黑手的”的大帽子。
　　然后“幕后黑手”好心好意把质问他的同学拖回家，帮他洗澡帮他换衣服，还给他做饭，结果差点被砸死在自己家里。
　　多么可怜的幕后黑手。
　　主角被沈舟寒笑得烦躁：“闭嘴。”
　　沈舟寒捂住嘴：“咦嘻嘻嘻嘻嘻嘻嘻。”
　　姜木扶额，悲愤道：“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沈舟寒摊手：“你也没问我啊亲，你什么都不问我我告诉你什么呢亲？”
　　“你起码可以告诉我他离开四班是因为想回家！怪不得你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在笑！你全部都算好了等着看我笑话！你个黑莲花！”
　　沈舟寒捧着脸转笔：“我笑可不是因为这个啊，你还记得你昨天说了什么吗？”
　　姜木心中警铃大作：“我说了什么？”
　　沈舟寒压着笑：“你等等我给你找找……好，我念给你听啊，咳咳——‘说，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姜木手里的遥控器啪嗒一声落了地。
　　“‘少来！你就是居心不良！’”
　　“……”
　　“‘唐铎……哈……慢、慢点……’”
　　“……”
　　“‘不行、不行……太深了……’”
　　“等一下，等一下，”姜木伸出他的尔康手，“沈舟寒你有没有搞错？这tm不是段床戏？！”
　　沈舟寒瞪着他的卡姿兰大眼睛：“没错啊亲爱的，这就是床戏啊，有什么问题吗？”
　　姜木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题大了好么？我，床戏？老子设定是未成年好么？未成年主演的床戏？有什么看头啊！”
　　沈舟寒：“……重点在这里么。”
　　姜木顿了顿：“还有！还有！！你告诉我另一个主演是谁？是谁？！一个男的！老子和一个男的上床了？！老子还是被上的那一个？！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沈舟寒搬出招牌无辜表情：“没问题呀，这就是一篇耽美文呀，你就是耽美文里的主角呀。”
　　姜木露出三观尽毁的表情：“What？！！我是耽美文的主角？！我，是耽美文的主角？！！”
　　“哎呀，”沈舟寒合上本子捂嘴，“不小心说漏嘴了呢。”
　　姜木恨不得从本子里爬出去：“你回来！你给我回来！沈舟寒！你个死戏精！”

　　沈舟寒曾经问过姜木，我停笔不写的这段时间，你们书里的人物都在干什么。
　　姜木当时的回答是，不干什么，等你回来。
　　姜木坐在凝固的时间里，不动也不呼吸，怒目圆睁地瞪视面前定格的电视机。
　　电视刚好停在广告时间，角落里二十四个闪闪发光的小字：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姜木被光芒深深刺痛的眼睛流下了泪水。
　　他，一个正直的好少年，活在一个耽美文里。
　　眼泪流下后，视线再度清晰，角落依旧是那二十四个闪着金光的大字：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姜木恨不得把眼睛哭瞎。
　　——但是。
　　姜木眨掉眼里的雾气，认真注视电视屏幕。
　　有电。
　　姜木打量自己身上。没有方便面的味道，那就是说洗过了。
　　有水。
　　一个刚刚爆发尸变起码五个小时后的三线城市，电力系统没有遭到破坏，水力系统保持完好，基本是不可能的。
　　又是沈舟寒遗漏的bug？
　　不至于，虽然说沈舟寒这篇文里逻辑链断成捏碎的方便面，战斗系统成谜，一个普通——注意普通——高中生都能横穿丧尸群，但说到场景描写，沈舟寒做的还是很到位的，基本没出过错，有几个细节甚至是姜木没有注意到的，按理说不至于出现这种问题。
　　那就是他故意的。
　　为什么要故意这么设定？
　　里面有文章。
　　姜木紧盯屏幕右上角的logo：CCTV13，中央新闻频道。
　　中央新闻频道……刚刚放了什么玩意儿来着？
　　姜木可以肯定，反正不是某某地区出现丧尸之类的新闻。
　　出了这么大的事，政府方面毫无作为，不搜救幸存者，不报道新闻，不停水，不停电，除了一些民用建筑遭到破坏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甚至没有传到外界，没有产生一点影响，简直就像是这座城市从世界地图上生生被挖出来了一样。
　　或者说，是除了这座城市之外的地方，都消失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
　　剩下的可能性就是，有人默默看着这里的一切，却不出手援助，只是维持城市的运转，如同程序员维持游戏运转一般，等待下一批游戏玩家。
　　好似一场逃生游戏。
　　——不过。
　　这关我什么事，只有要活下去的人才关心这些问题，而我又不要活在一篇耽美文里。
　　姜木继续眼神死，时不时打量厨房切菜的唐铎手里那把刀，思索这刀够不够快，要是不够快，自己又该去哪里弄把凶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