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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太子妃篇-无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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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把心交出去,那就是完好无损、平安无事吧。
怀抱着这样的念头,越悠然踏上了和亲之路。说是和亲,其实也算不得。
周朝已然覆灭二十多年,中原大地四分五裂着众多国家。小小南越国,本是周朝的附属南方小国,偏安一隅。如今南越多半时候依附着齐国,而地域上又是夹在齐国和礼国之间,不远之处还有陈国……势力平衡的缘故,南越尚能自处。可突然齐国派来使臣,称齐国太子求娶南越国五公主越悠然。
“三叔,那个齐国太子是痴呆吗?”内殿只剩她与当今南越王,父王的三弟越子瞻。
“嘘,给我小声点!”三叔难得板起了脸孔,煞有其事说道:“那个叫齐寰泽的家伙,厉害着呢。”
“哦,悠然明白了。不过呢,这太子胡闹,他父皇不管吗?”
“听说他的父皇卧病在床多日,如今是这太子监国了。唉,三叔也没想通,要和亲他不找秦国陈国……偏偏寻到南越来。”
“三叔,确定没搞错人选吗?悠然已经不算当朝公主,父王过世都四年多了。”
父王一生只娶了母后一个,琴瑟和谐,美中不足是只得五个女儿,悠然就是老幺小五,从小就被宠溺到无法无边。南越并不想蹚中原的浑水,自然姐姐们出嫁都没有过和亲这回事,也个个觅得如意郎君。悠然自己酷爱读书,研究中原文化之余,又迷恋西域文化,十五岁时就立志不嫁。她曾经女扮男装,跟着商队去西域云游,倒是真的学会了好几种语言。她二十五岁那年,母后病逝,父王在一年内追随而去。王位传给了三叔,三叔最是疼爱她们姐妹的,也就继续供着她这个无用的公主,吃穿用度皆是沿袭父王在时。
“唉,三叔对不住你,恐怕这次是躲不过的。使臣一再催促,听说迎亲的队伍已经在半路上。”越子瞻虽然只是小国之主,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但这几日周身气势像是被抽走了大半。
“这太子二十五岁,可我比他还大四岁……”
“他十六岁就已大婚,你此番还是初嫁呢。他当年娶的乌桓公主……”
他娶了乌桓公主,两年后吞并了乌桓国,之后致力于开拓西域,荡平了西域诸多国家,闯出一条丝绸之路。齐国虽然很早立国,但初时实力平平,这些年得享西域的资源,一时齐国铁骑声名鹊起,渐渐有了逐鹿中原的气势。齐国太子齐寰泽的威名亦是响彻了中原大地。
“而那乌桓公主,据说在乌桓灭国后不久就病逝……说不定死的不明不白。”
“三叔是担心我们南越重蹈覆辙吗?”
“若不是忌惮一旁别有用心的礼国和陈国,这监国的太子,大约只用出五成的兵力,就可将我南越小国倾覆。”越子瞻连日与近臣商议,反复审时度势,说道:“可你父王从前就说过,南越胜在地利人和。齐国要攻过来,必须要穿越密林,而礼国陈国要攻过来,必须强渡险江。”
“一来他们谁都不愿冒险,二来腾出兵力攻南越,万一让对方钻了空子占了便宜……”悠然一点就通。
“所以南越不是乌桓。各方势力均衡,我倒不担心这个。只是……这齐寰泽……”
“听上去有点本事啊。”
“性格难以捉摸,他侧妃众多……”
“三叔,难道我能不嫁吗?”多日来的思索,悠然已经想明白,形势比人强。
南越王不由细看悠然,他自己虽有三子二女,可从来疼爱悠然不亚于自己的孩儿,一时悲从中来说道:“悠然,这几日你都没有睡好吧。”
“三叔,您照顾悠然这么些年,光是对付外间对我的非议……很是辛苦吧。我任性了这么久,大约也该为南越出份力了。”她压制内心的痛楚,努力挤出笑容。
“我答应了兄嫂要照顾你……”
“父王母后的心愿,其实……也是希望有日,您能说服我,把我嫁出去吧。”
很快齐国迎亲的队伍进入了南越,为首的是一个叫尉迟修的人。他的到来,引得朝堂一阵慌乱。
“什么?尉迟修!他不是战功赫赫的齐国大将吗?怎么是他来迎亲?”尉迟家本是名将辈出,原是周朝时候就世代驻守在西北边关。眼看周朝气数将尽,尉迟是最早跟着齐家人改旗易帜的。
直到隔着珠帘,悠然自己开口问他:“尉迟将军,不过是迎亲这等小事,太子居然派您来……”
“是,末将得太子之令。”
这个尉迟修,大约就是话本子里所说的,儒将的模样,既威风凛凛又风度儒雅。
悠然想,这一路到齐国都城,她又不会都遮着头脸,索性她随手撩开珠帘走了出去。
尉迟修抬头复又迅速低头,大约是一下子视线抬得过高,可不曾想越悠然长得十分娇小。
悠然清楚自己不过是中上之资,并无倾城之貌。瞧着尉迟修适才一瞬的讶异,可能只是觉得于礼稍有不合吧。
“将军坐下吧,孤有事向您请教。将军不要见外,孤一路上还要仰仗将军照拂。”悠然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公主言重了。公主的中原官话居然不带一丝口音,末将佩服。”不想这南越公主说着标准的中原官话,尉迟修之前还担心是否需要寻个翻译。
“将军客气了,那我们大可开诚布公。请问孤可以带几个侍女过去?”
“带去几名都可,太子宫中只能留下您的一名贴身侍女。”尉迟将军说话不紧不慢,可这强国的气息已是满溢。
“喝,那就带一个吧,江素清。”素清是母后收养的孤女,与悠然一同长大,也是悠然的伴读,是主仆也是挚友,之前早就自荐要跟去齐国。
“敢问江姑娘武艺如何?”
“啊?将军何意?她同我一样,不曾习武啊。”
“对不住,末将脱口而出,无心的。”
“无妨。”
悠然的嫁妆,迎亲队伍的种种,如何选择良辰吉日出发……两人都细细谈了。言谈中,齐国并无其他过分,只是觉得太子似乎十分着急。
“公主真是心思缜密,请问公主可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还有……太子,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虽熟识中原礼仪,可到底不是中原人,不如就直爽些。
“太子英明神武……”
“行了……还是说点别的,”这么官腔,她不愿听,便开玩笑说:“不过,可是有什么谣言,说孤武功了得吗?太子派将军来,是担心孤会逃婚不成?”
尉迟修连称不是,说太子只是听说南越五公主才貌双全,为了郑重其事,才委派了他。
待到他走出宫殿,南方多雨,此时正是一场细细密密的小雨,他悄然说道:“之所以是我,因为九年前,去乌桓迎亲的就是我。”当年他是太子的侍卫队长,合情合理,而今时今日,全因太子的心意。可是……
悠然目送尉迟修离开,暗暗心道,要是十多岁就嫁人多好,比如尉迟将军这般人物,南越国总能找出一个半个吧……那就没有如今的烦恼了。那时候她跟着商队去西域,父王安排了好几个侍卫高手护她周全,她才十多岁,而那几位都是三十好几的大叔……
“姐姐!”
正在忧思中,一个朝气的少年声音传入。
“是你啊,过来坐。”来人是三叔最小的儿子,越安磊,平日里就数他与悠然最亲近。
“姐姐莫要愁眉苦脸了,我瞧见那齐国将军颇为英俊啊,说不定齐国太子长得更好。”十几岁的少年郎,悠然只好但笑不语。
“姐姐,说不定很快,你就是齐国皇后了。”
“休要胡说!或许,不出几日,我就被那齐国太子赶回家了。”
“哈,回来也好。届时我必出城迎接。不过,姐姐知道吗?三国魏文帝的郭皇后,嫁给文帝的时候也是二十九岁,也比文帝年长啊。”
好吧,悠然想,做个美梦也罢。
很快悠然即将启程,三叔来送别:“悠然,记得给家里写信。过得舒心与否,都与三叔说。”
“三叔,悠然的心总在南越。”
“也莫要这般说,可能你与那太子缘分天注定,两情相悦也不可知。不过,你若还是想回家,千万不要瞒着三叔,将来总有办法将你赎回的。”
再依依不舍,悠然也得走了。一路上,尉迟将军对她照拂有加,可惜将军是个闷葫芦。陪伴悠然一路的还是素清。
“听说齐国都城甚为雄伟,曾经就是周朝的西都,而那皇宫是在周朝行宫上扩建而成。”素清一直在找话,想要公主开心。
“嗯,可我们大约住在东宫,是在皇宫外面。”可惜悠然兴趣缺缺。
“对了,素清,从现在起,除却同我说的悄悄话,你改说中原官话吧。”素清的口音仍然很重,需要加强练习。悠然在齐国,只有这么一个自己人。
到了齐国都城,太子只肯等上三日,不管那天是否黄道吉日,仿佛是迫不及待迎娶南越来的太子妃。
悠然安静坐着戴着红盖头,听到那走近的脚步声,似乎都是带着雀跃。
红盖头揭开的一瞬,她像是重获光明,而带来光亮的是眼前一身太子玄衣的男子。她从未想过,男子可以长得如此俊美,五官称得上精雕细琢,却又不失阳刚威仪,他微笑的样子犹如四月微风。可忽然,他仿佛是因为看清了她的容貌,一瞬间所有的笑容凝固,继而迅速转向冷漠,满脸写尽失望。
随后,他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