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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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血雨腥风，云枫止不为所动。这些日子，他只知道死死地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短短三天的时间，仿佛有三十年那么久。分分秒秒，历历在目，难过得让人窒息。
江南絮没想到自己还能活过来，她下手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死亡。
久睡不醒的人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没有半点犹豫和迷茫，挣扎着就要起身，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身体的虚弱和手上的无力感让她迅速回神，江南絮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好像她重新在此处醒来，是多么不应该的事情。
一转眼，她就对上了云枫止惊喜而专注的眼神，黝黑深邃的眸中倾洒着浅近的光芒，似乎有希望盛开绽放。他想要拥抱她，却在她冰冷的目光下硬生生止住了动作，喜悦僵硬在脸上，云枫止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云枫止以为他会生气，气她不珍惜自己的生命，竟然擅自弃他而去。但是他忽然发现，原来他才是无法面对她的那一个。
“......又是你啊。”她的语气，轻得像是叹息。
云枫止坐下，还是在她昏睡不醒时守护她的位置，可是现在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道鸿沟。他拉着她缠着纱布的手，眼底是欲碎的心疼。云枫止憔悴了很多，三天之中已是肉眼看得出的消瘦，眼底都是青色。他睫毛轻颤，在她手腕处的印下一吻，带着视若珍宝的小心翼翼，“很高兴你回来了。”
江南絮没有发现，他的话语中后怕的轻颤。她只是舔了舔干燥的唇，扯起一抹苍白的笑，抬手抚上他憔悴的脸庞，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却是轻柔地追问，“告诉我吧，云枫止。”
躺了太久，她的声音低哑中带着虚弱。江南絮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好像随时都会乘风而去，“告诉我，他什么时候不在的。”
这一瞬间，他感觉不到心疼了。
“我知道你恨我，”云枫止苦涩地扬唇，覆上她冰冷的手掌，紧贴在脸侧，“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为了一个不可追的江南影，你利用我，甚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值得吗？”
“利用你，我怎么敢？”云枫止口中对江南影的轻慢态度，让江南絮瞬间失笑，她笑得像哭，声音轻得像梦，“可是云枫止，你怎么敢？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意义了。”
他们明明那么近，可是又那么远。
她昏睡的时候，他是多么全心投入地盼望她醒来；她醒来之后，再多的崩溃和绝望，再相见的时候还是无尽的试探和猜疑。你看他们多不般配啊，可是偏偏爱情就发生在他们这样的人身上，可笑又讽刺。
“如果你需要亲人，我也可以，我可以带给你，你明白吗？”她的话让他心里发酸，更让他害怕！云枫止最看不得她这仿佛失去全世界的眼神和状态，他不明白她对江南影的执着，“江南絮！你和他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他算不上你的亲人。你不是最惜命了吗，何必做到这种地步，不如把多余的感情用来爱我！用来恨我！”
“你知道什么，他象征着我的未来！”
“你又明白什么？他不是你的什么狗屁未来，我才是！”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他没有躲，她用尽力，侧脸掌印逐渐明晰。云枫止舌尖抵着侧脸，漆黑的目光看过去。
江南絮忍着哭腔，“冷静了吗？”
他愣了一下，似乎被打脸的不是他一样，上前想要检查江南絮的伤口有没有再次撕裂，“你的手刚包扎好，不能这么用力的。”
江南絮抽回自己的手，“离开。”
“......好，”云枫止知道自己失控了，情绪再汹涌澎湃，他也知道江南絮刚醒需要静养休息。深呼一口气，云枫止拳头紧握，用尽全力压抑自己的喷薄而出的感情，“我会再来看你。”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云枫止，你怎么不去死？”
云枫止目光一凛，江南絮自己也是愣住。
他离开，房中重新陷入沉静。
江南絮独自回味着刚才那句话，良久才重新回到现实中。周姨端着做好的饭菜进来，态度小心翼翼了许多，想来江南絮出事之后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江南絮静静地看着饭菜，在周姨紧张注视的目光之下，还是很给面子地拿起了勺子。就在周姨松一口气要离开的时候，江南絮开口了，“下面那么吵，在干什么啊？”
周姨身子一僵，莫名有些口吃，“那、那个先生怕、只是重新规划一下格局，换一下风水之类的......”
江南絮当初割的是右手，现在有些使不上力。有些不耐地换了左手，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爬她的周姨，“所以是在搬东西？”
“是、是。”
原本态度颇为嚣张敢和她正面杠的人现在怂成这样，让江南絮有些不解。
吃饭时候手上还在输液，因为动作比较大血液逆流，江南絮直接就把它拔掉了。感觉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她扔下勺子就不吃了。一点点撑着身子、扶着墙壁，江南絮坚持离开了房间。
经过她这一出事故，别墅里面变了很多。
首先，人多了，她刚踏出门口就看到了一个背手而立的黑衣人。他看见她了，却没有阻拦她的行动，想来是云枫止派来监督她的。现在好了，没死成，以后还要活在别人的监控下了。自由像放屁一样，她彻底成为了云枫止的附庸。
沙发换成了软布的，连茶几锐利的边缘都包上了软布，客厅空出一大片，像是专门为小孩子设立的安全区一样，江南絮心中嗤笑。
厨房也在搬，什么刀叉、碗盘已经尽数消失了，现在工人正在移动大件的，打包搬运。工人是普通的工人，见到江南絮也不知道她是谁，只是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江南絮却是对他们产生了兴趣。
这是几年以来她唯一见到的陌生面孔，即使是那样普通平凡，对寸步不能离开别墅的江南絮来说却十分新鲜。她开始主动和搬家公司的工人攀谈起来了，沉郁的表情不再，眼底闪着异样兴奋的光芒，像是一个得到玩具的孩童，神情满足又清澈。
只是周姨看见江南絮在厨房就跟看见鬼一样，心中大骇，“夫人，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还是回去休息吧。”
江南絮好脸色说不用，她是真的和崭新的人聊得很尽兴。
但是周姨从云枫止那里得到了指示，在她自杀未遂之后当然一切从严，她必须回自己房间，不然就要用强制手段了。虽然在外人面前没有直说，但是言语之下的意思，江南絮明白，微微咬牙，“好。”
她手上还拿着刚才工人大哥递给她的香烟，但是在周姨的目光之下，这位大哥不会借火了。
“夫人，你大病初愈，不能抽烟的。”
江南絮视若罔闻，直接走向了正在打包中的炉灶旁边，叼着烟直接俯下身开火点燃。
这样危险的动作让周姨汗毛直竖，想要阻拦江南絮。
江南絮率先直起身来，徐徐吐了一口烟气，态度满不在乎，好像刚才差点烧到睫毛的人不是她一样。江南絮对已经目瞪口呆的大哥扬扬手，这次笑得真心实意，“谢谢你的烟，真是帮了大忙了。”
搬家大哥显然被她们家怪异的行为处事惊到了，只能尴尬地笑一下，江南絮也不在意，转身就被送回了房间。
周姨心有余悸，态度恭敬地把江南影带回，然后——落了锁。
江南絮抽烟的动作一顿，随即扬起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痞气。
云枫止这次是真的被江南絮吓到了，反应十分激烈。连同江南絮所在的房间也被清得差不多了，除了一张舒适的大床，其他带点边边角角的都被搬走了。
在江南絮看来，他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冷静，现在对付她的措施和手段都显得稚嫩、青涩又冲动。他就算真的用链子把她像狗一样看管起来又有什么用，江南絮本身不喜欢被束缚，他如此这般，不过是火上浇油而已。
原来她也可以，把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吗？江南絮忽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嘴角嘲讽更甚。
她的房间朝向好，采光足。一边是宽阔的阳台，一边是巨大的明亮的窗户，她长发散乱坐在窗台边上，叼着烟吞云吐雾，脸上没有血色，手腕上还缠着绷带。阳光冷然，颇有一种颓废堕落之美。
江南絮手上夹着香烟，一边拿出了一张颇为陈旧的照片。若是云枫止看到这张照片，他也许会惊讶，这是继那条项链之后，江南絮手上有多了一件他全然不知的物件。
上面赫然是三个亲密又可爱的孩子，笑容灿烂，仿佛从未遭遇阴霾。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一个弟弟，是曾经在毕方城的他们三个。
那时候的日子也不好过，说实话不值得怀念。
但是再坏，至少人都还在啊。
看着看着，江南絮的眼前忽然有些模糊，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但也没有压抑自己的情绪。
背扣着照片，江南絮按着太阳穴思考着接下来的日子。如果云枫止看到泛黄相片的背面的话，他肯定不会只是安排别人来看着她、自己去处理这些日子堆积下来的异度界事务，他定然会大惊失色，他会震惊，甚至恐惧。
相片背面上只有四个简单的字——七月十六。
江南影的死期。
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笔迹是陈年的，不是造假。
她知道他会死，从小就知道。
江南絮并没有“预知”能力，她也不是灵验的乌鸦嘴。
该怎么定义她的经历吗？她经历过，伤心过，绝望过，又重头开始过。重生？谁知道呢，也许只算重来。
失而复得的。
永远是，重蹈覆辙。
江南絮知道把自己从死神手里救下的人是白纪翎，她虽然濒死昏迷还没有亲眼见过他，但是她手腕伤口的处理方式，她太熟悉了。她知道白纪翎是做什么的，他不是一个单纯的人。他的心里只有大义，没有小节，“不择手段”就是他的代名词。
在江南影身上发生的事情，当然也可以发生在她江南絮身上。江南絮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云枫止，忍受他的禁锢和控制，但是不代表她也愿意把灵魂尽数托付出去。操控她的大脑，修改她的记忆，剥夺她的希望、灵魂和心。
现在江南絮处于绝对的弱势，她无法反抗他们的决定，但是她依然可以拯救自己。
人何以为人？
她永远是她。
江南絮坐在窗台上，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嘴上的香烟也即将到尽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火色愈发艳丽。她将烟头取下，还带着氤氲火星的一端，对准相片的一角。她就看着它慢慢烧起来，照片上三个人的形象逐渐被火焰扭曲，江南絮不慌不忙地把它放到窗帘边上。
她就坐在窗边，抱着膝盖，转头看向外面的世界。
外面还是很漂亮啊，郁郁葱葱，深深浅浅，宽敞无垠，透亮自由。
火苗攀爬上窗帘，火焰朝着她攀爬前进，最终灼烧了她的长发、亲吻了她的肌肤。在灼热又残忍的烈焰之中，身体是痛苦的，但是心是自由的。
她离开得很安详，如果有人能从灰烬中的一具死人骨头上看出表情的话，好像堪破了红尘、看透了生死一样。
但江南絮不可能不在乎生死，就像云枫止说的，她惜命得很。
“小絮啊，姐姐最近接了一个新任务，要不要一起去异度界住几天？”
读档重启，再再再再再次听到这询问，江南絮心情很复杂。不假思索的，江南絮破口而出的只有一个掷地有声的“不”！
但是江南絮却听到自己乖巧地说，“好啊。”
小小的江南絮不知天高地厚，稚嫩的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容，好奇着未知的世界，“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WTF？！
作者有话说第5章 再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