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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块碎石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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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现场”周围已经聚起了个人堆,大家像是在漫长无边的堵车体验中终于找到消遣了,动作整齐划一的站在一旁指指点点,古道心肠简直比头顶上可以把人晒得褪去一层皮的太阳还要耀眼。
喻柏舟自动忽略了围观群众,丝毫没有身为一个明星的自觉,行事张扬的像是在录真人秀,他朝还在兀自沉默着的“肇事者”笑了笑:“车没什么大事,我也没打算在这碍您眼,你不用慌张,就当这事没...”
方才光顾凹造型了,他倒还真没注意这人的长相,如今仔细一看,顿时眼前蓦地一亮。
这人生的很是斯文,一身整整齐齐的白衬衫,纽扣扣的一丝不苟,虽然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级,但周身的气质却是那种经历了岁月沉淀之后才能散发出来的儒雅干净。
男人终于开口了:“抱歉,我会负全责的。”
喻柏舟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个男人看了好一会,转眼之间就换了层皮,脸上笑的就跟不要钱一样朝那人伸出了手:“哎,您说的这是哪的话,堵着车呢还能追尾我这也算是史上头一例了,我还挺骄傲的,帅哥你看,相逢即是有缘,我觉得你我这缘分可是不浅,不如交个朋友吧?我叫喻柏舟,帅哥您贵姓?”
“免贵姓司,”男人抬起眼默默的看着喻柏舟,他的眼瞳很是深邃,仔细看来居然是纯正的深黑色,但是却又不是那种专属于新生儿的纯真与清澈,倒更像酿着两个不见底的深渊,哪怕有光折射到了上面,也会尽数吸收,不起涟漪,他礼数周到的和喻柏舟握了手:“司钧。”
司钧的手才刚搭上他的指尖,喻柏舟就突然生出了自己个半个身子都要被冻上了的错觉,他夸张的打了个哆嗦;“司先生的手好冰啊。”
他轻笑着抬头看了司钧一眼,却正好捕捉到他刚仓促移开的目光,喻柏舟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没说什么,毕竟他现在已经遗臭万年了,碰上一两个认识他的人也是正常。
“叫我司钧就好”司钧说。
就在这时,围观的群众似乎终于认出了喻柏舟,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是不是喻柏舟啊?好像是他,你还别说,这小子长得是真好,这心思也是真的多哟。”
“他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当年他多火啊,要不是他自己作死非得在自己生日会上来那么一出,他能落得被所有人集体喷的地步吗?”
“哎呦,你们这都算什么啊?我还听说,他身上还背了一条人命呢...”
“对对对,就因为他,才害的一位好刑警因公殉职了...”
后面的话就比较难听了,饶是喻柏舟脸皮厚如城墙也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朝司钧摆摆手:“我这还有点事,今天的事就当我交你这个朋友了,大家就都当没发生过,有缘再见吧。”话刚说完,他就自顾自的转身上车了。
随手将音乐调到最大声,节奏感极强的重金属音乐便回荡在车厢之内,声音大的好像连车身都在蹦跶,喻柏舟倚在座位上慢悠悠的吸完了一支烟,揉揉眼睛,笑了笑:“还好我闪得快,不然一会八成得挨打。”
又过了几分钟,前面已经快要办起车展的轿车大队终于开始缓慢的移动起来,喻柏舟将烟熄灭了塞进烟盒里,一踩油门还是跟上了队伍。
没什么好生气的,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接下来的一段路简直是如有神助,绿灯连成了串,喻柏舟几乎把车开成了贴地飞行,不过三分钟就到了四丰林路口。
很快,他方才刚恢复的那点明媚心情瞬间就又被一块乌云盖了个严丝合缝,他皱着眉看了看面前停着的已经把路口围了个水泄不通的警车,将目光移向了四丰林入口,果不其然,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可真是出门忘看黄历,破事都他妈快成一盘消消乐了。
喻柏舟阴沉着一张脸,才刚走了几步,就正好看到一个脸上菜色泛滥成海的摄像连滚带爬的从警戒线里面跑出来,眼看着就要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了,喻柏舟立刻伸手扶住他,重新披上了那张人模狗样的皮:“您好,我想请问一下...”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半瘫在他怀里的摄像大哥神情恍惚的跟他对视了一眼后,就像是被恶心到了一样,直接跳起来捂着嘴到一旁扒着树干大吐特吐去了。
喻柏舟:“......”
吐的满头大汗的摄像一擦汗水,回手抓住了喻柏舟,也不等他发问就开始声情并茂的实时报道起来:“死人了死人了,哎呦,开膛破土的,脸都被人抓花了哟...小兄弟你是没看见,那场面...”
摄像又一次感觉到了来自胃部的翻涌,捂着嘴压了半天,才虚弱的长叹了口气后神神秘秘的说:“死的好像是卢导的那个败家儿子卢源呦...也不知道是不是吃“药”吃多了才会死在这的...”
世人皆知大导演卢国义有个名副其实的败类儿子卢源,卢国义年轻时一直忙事业,年近四十才结婚,烧香拜佛的各种路数都用了遍,终于求来了个儿子。老来得子的他自然是把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儿子惯成了个活祖宗,好吃好喝的供着,完全就是新一代的“五好老爹”,儿子说啥是啥,要啥给啥。
在卢国义的细心照料之下,卢源终于从个小王八蛋可喜可贺的长成了大王八蛋,不出众人所料的长歪了。他非但没有继承父亲的导演衣钵,反倒还一猛子扎进了“堕落”的泥沼里肆意撒野。吃喝嫖赌就没有他不拿手的,至于各种歪门邪道更是混了个门清。
可怜了卢国义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辈子,到了行将退休颐养天年的时候居然还染上了个擦都擦不去的污点——他的亲生儿子。
喻柏舟十分配合的做出了吃惊的表情,本就没几分血色的脸现在更是惨白的像纸,生动形象的演绎了个听到上司八卦后既惊讶又畏惧的下属形象。
摄像大哥挺起腰板,男子力爆棚的抬手拍了拍喻柏舟的肩膀,全然忘了他自己方才几乎快要吐成个“孕妇”的熊样,他措了半天词本想憋出几句漂亮的安慰,可是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朝着还在尽心尽力装着相的喻柏舟疑惑道:“小伙子你鼻炎挺严重吧?”
“恩?”
摄像大哥却是一副“你小子撞大运”了的表情,“我跟你说这鼻炎可是能救命了,你是闻不见这味儿啊...哎呦天,比粪坑都冲,我这感着冒呢硬是给我活活通开了,不行,我不能再在这待着了,撤了撤了。”
喻柏舟有些奇怪的仔细嗅了嗅,可是鼻息之间有的只是属于树林的清新味道,他眯了眯眼,终于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
他一向对于血腥气和尸臭味极其敏感,这是他生来就具备的本领,起初他还天真以为自己这是一个可以媲美警犬的鼻子,可是慢慢他便惊奇而又绝望的发现,他的鼻子除了对死人味道敏感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特殊的地方,甚至还属于“不灵敏”那一范畴。
他本以为自己是天赋异禀的超能少年,可谁知他其实不过是个“探尸雷达”。
难道上帝终于听腻了他那日复一日的咒骂,终于大发善心的修好了他这个“系统bug”?这可比他是“哮天犬”转世还要来的不靠谱。
喻柏舟深深的看了一眼即使是在白天也仍是幽幽透着阴气的四丰林,带着满腹狐疑转身上了车,身体健康并无任何疾病使的他突然觉着眼前一黑,看来今晚的“粉丝见面会”是躲不过去了。
四丰林里古树成林,甚至还有几棵百年老树,遮天蔽日,在颇具现代感的云城中真的是不可多得的“复古场所”。
不过四丰林地处云城市边缘,方圆几里除了各种动植物之外就再无会喘气的,不光是“穷乡僻壤”中的佼佼者,还是个适合抛尸的风水宝地,但是即便如此,平日里来此旅游参观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些外地游客慕名而来,只为好好感受一下这浑然天成不加修饰的自然风光。
这日正是七月十五,中元佳节,鬼门大开。
冰冷皎洁的圆月完美的镶嵌于夜空之中,抬头望去,倒是格外像溺水者浮肿惨白的脸庞。
刚撤下警戒线的四丰林在月光的笼罩下更显阴森恐怖,夏日内闷热潮湿的空气似乎都被隔绝在了树林入口之外,林中只有可以冷到骨缝的寒意。
平日里高大挺拔的古木到了夜晚仿佛是有了生命一般的左右摇曳着,就像是一双双振臂呼救的手臂,风声和沙沙声融合在一起,冷不丁一响,就让人毛骨悚然。
而喻柏舟就是在这个时候拉着余杭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树林中,他今天身上穿的是件纯黑色的衬衫,强烈的反差更显得他肤白似纸,袖口和下摆似乎是以红线绣着花纹,并不是很明显,只有在月光的映照下才能看出些纹路,显得既高贵又野性,充分的诠释了‘低调的奢华’一词。
余杭手里拿着一沓黄色的符纸,面上淡定如常,他高深莫测的看了满脸烦躁的喻柏舟一眼,幽幽道:“施主,此地游魂着实有点多。”
喻柏舟被眼前密密麻麻的各种鬼魂烦的不行,抬腿甩开了一个抱着他大腿的小鬼,皱着眉道;“不多的话我需要叫你来么?你快看看这鬼地方有没有蹊跷,七月十五我就不该出门,你看看,这都快赶上我巅峰时候的粉丝疯狂了,哎,这怎么还有个扒我裤子的...”
余杭憋着笑帮喻柏舟勒紧了裤腰带,嘴里振振有词:“你现在在那面的人气真是越来越高了,我看这次少说得有一百只了吧,这简直比你现在微博上的活粉还要多啊。”
喻柏舟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不动声色的回道:“谢谢,我会考虑带着你一起去扩展冥界魂体事业版图的。”
林中突然飞起了数十只乌鸦,绕着喻柏舟和余杭头上的夜空凄厉的叫着,所有的鬼魂一哄而散,喻柏舟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语气懒洋洋的说;“粉丝见面会结束了,接下来该办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