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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烟暖雨初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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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安静吃草的枣红马突然扬起前蹄,用力的刨向地面。
金世一放开伏在怀里的莫溪,走过去察看。原来一条长着绛红色花纹的小蛇,吐着长长的芯子,盘踞在黑马的身边,小蛇三角形的脑袋上一双澄绿色的眼睛射出凶光。莫溪跟着走过来,金世一伸手欲将她拉到一边,却被她轻轻挣脱。“站得远一点。”他警告她,他凭着常识判断那是一条毒蛇,转身打算去寻一根木棍把蛇挑走。
莫溪蹲下来,摘了一片狭长的草叶放在唇边,而后吹出一种很难听的声音。金世一忍不住皱紧眉头,心里暗笑,小混蛋异想天开,莫不是想吓走小蛇。
金世一寻到一根长长的木棍,返身回来。
小花蛇蜿蜒游行,来到莫溪脚下,莫溪伸手将它抓起来,它立刻蜷缩成一团,盘成麻花的样子。金世一见了,冷汗逆流,“莫溪,放开它。”他将声音放低,好象怕惊动了它一样。
莫溪摇头,“不怕,我比它还毒。”她顽皮的说。
金世一暗暗骂娘,他可不想让她拿一条随时都会咬人的毒蛇当玩具,“丢掉它,莫溪。”
“不,”她固执的扬起小小的下巴,让小花蛇缠绕在自己光洁的手臂上。
金世一一连转了七八个念头,“莫溪,黑马以前遭到过毒蛇的攻击,差点送命。你不想它醒来的时候,让它看到它最怕的东西吧。”
莫溪脸上流露出不相信的神情,“为了救我。”金世一补充了一句。
“最后谁救了它?”
“一个专治毒蛇咬伤的大夫。”金世一边说一边向她靠近,“伤口在它的腹部。”他趁着她低头看向黑马的时候,迅速出手,捏住了小花蛇的七寸。他不是害怕有毒的蛇,而是害怕所有的蛇,他害怕一切蛇形的东西,他不想让莫溪知道这一点,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一点。他将小花蛇远远的抛向身后的草地,让它自行游走。
“啊---”莫溪不高兴的叫了一声,蹲下来,又想摘草叶吹哨诱蛇。
金世一将她一把捞起,夹在肋间向着湖边的火堆走去,“试试看,我会把你烤着吃掉。”他大声的威胁她。莫溪屈辱的被他大头朝下的夹着走,气得伸出一只手去抓他的长腿,哪知又被金世一反手在屁股上拍了一掌,气得咬牙切齿,一叠声的叫骂着“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
金世一没想到被她看出自己怕蛇,手痒的想再送她一顿好打,“再鬼叫,把你丢到湖里喂鱼。”说着便把她丢到火堆旁边,莫溪被摔得大脑短路,坐在地上,愣愣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被烤着吃掉,还是被丢到湖里让鱼吃掉。
金世一懒得理她,折腾了这一场,烤好的兔肉大概早就凉了,他自顾自的扯下一条兔腿。见莫溪皱着眉头看他,就事论事的粗声说,“莫溪,我不会因为你不吃兔子。我不吃那些干硬的果子。”
莫溪点头。
“我没有折磨它,它死的时候没有痛苦。”金世一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她这样解释,他本来不想的。妇人之仁,他在心中暗骂自己。
“谢谢你。”她说,一双杏眼安静的看着它。
“老实的留在这里。”他丢下她,握着已经发凉的兔腿坐到一边,独自吃起来。
莫溪就势躺下来,眼角的余光看到小包裹里的风车被金世一丢在草地上,她爬过去,捡起一只。再爬回原来的地方,躺下来。她将风车举起来,让夜风吹动它。
“为什么这么喜欢它?”金世一心不在焉的吞下两只兔子腿,返回火堆附近。
“不为什么。”莫溪继续玩着风车。
“告诉我实话。”
“你怕蛇?”莫溪不看他。
“你看见了,我抓住了它,然后把它丢掉。”他提醒她。
“是的。你很害怕。”她得出结论,不想再跟他求证。
金世一伸手抢走莫溪手里的风车,莫溪坐起来。
“嗯?”金世一恶劣的用一根手指转动风车。
莫溪伸手摘下一片草叶,金世一握住那只拿叶子的手,“告诉我,莫溪。”
莫溪低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双眼,“它让我想起阿哥,小时候他给我做很多彩色的风车,一个个插在草地上。”
“我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哥哥。”
“我被外公掳走后不久,阿哥就独自离家去找我,直到现在,我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见金世一沉默不语的望着她,莫溪再次开口,“我要去找他。”
“莫溪,想要在人海里挖出一个人很难。”
“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金世一在草地上躺下来,“黑马的腿伤要多久可以痊愈?”
“三四个月吧。”
他夸张的怪叫,“你是说我要在这里住三个月?和一个跟毒蛇玩不吃兔子肉的巫婆一起?”
莫溪抓起一把青草扬到他的脸上,他用力的甩头,甩掉落在发丝上的草屑。“它可以走路,要多久?”
“半个月。”
他叹气,打开行囊翻出一条薄毯,“过来吧,莫溪。我们睡觉。”
“才怪。”莫溪站起来,往黑马的方向走。
“你不会在我睡着的时候逃跑吧?”
“我会陪着黑马,直到它伤口愈合。”
“你会试着杀死我,然后背着它离开?”
“对,用小花蛇把你咬死。”莫溪转头,凶狠的说。
“我没有那么傻。”金世一跳起来,莫溪撒腿就跑,哪知没跑几步,便被金世一擒获。他把她丢在毯子上,象包粽子一样,层层的裹起来。“求饶,莫溪,求饶就放了你。”
莫溪不肯就范,闭着眼睛装睡。
金世一躺在莫溪的身边,花湖里蛙声悠长,两人奔走一天,都是又累又倦,没过多久,便相依着睡去。
山中的夜晚,越睡越冷。金世一半夜被冻醒,起身查看睡在身边的莫溪,见她睡得正香,怕她起夜不方便,将系在毯子外面的带子略略松了一下。又去黑马倒卧的地方查看一遍,返回来又睡。莫溪平日里睡觉本来是极不老实的,被子不知要踢落多少次,前半夜金世一将她缚住,她到是睡得极安稳。后来带子松开了,她没用几下就蹬开了毯子。因为冷,睡梦里便下意识的东滚一下,西滚一下,寻找被子,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就靠到了金世一的身边。
金世一被她惊醒,睁眼看时见她还在睡着,伸手拉过被踢到一边的毯子盖在两人身上,莫溪找到了温暖所在,猫样的缩在金世一的身边再不肯离开。
莫溪在一片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醒来,昨夜缚住她的薄毯被扔在一边。金世一不知去向,她爬起来,向着太阳的方向伸一个长长的懒腰,惊奇的发现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清晨的露水打湿,湿嗒嗒的挂在身上。
她走到黑马牡丹的身边,经过一夜的好睡,黑马的精神明显好转,它仍然倒卧在地上。看到莫溪,对着她不满的打了一个响鼻,“是你害我这样的。”它用一双温柔的大眼责备她。莫溪满怀欠意的拔了一束掺有药草的青蒿,递到它的嘴边。
“我不接受你的贿赂,”它用眼神抗议。
“对不起,如果可以,我想代替你受伤。”她无声的对它诉说。
“不,我不会让你受伤。”黑马不以为然的驳斥。
“那么,你原谅我吧。”她恳求道。
黑马接受了她的欠意,开始慢慢的咀嚼着青蒿,莫溪用另一只手为它梳理棕毛,一只通体鹅黄色的小雀好奇的落在黑马的背上。枣红马殷勤的甩动尾巴,替它赶走了小雀。
黑马突然引颈长嘶,莫溪抬头,看见金世一手里提着一串用柳枝串起来的小青鱼,远远的从湖畔的小径上走来。
“你能吃这个吗?小巫婆?”
莫溪点头。“很好,把它们烤熟。”金世一把鱼串丢到她身边,转身走开。
“喂——,”莫溪跳起来追过去,“你干什么?”
“我还有事。”他丢下一句话,便急匆匆的往林子里跑去。
“什么事?”
“要看吗?”他突然停下来,笑得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