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生》rivercastle

10、九

　　洁白纯净的羽翼染上地狱的黑色的样子，足以令一切华美都相形见绌。

　　“到这里就可以了，阿姨，请留步吧。”
　　“哎，哎，慢走啊，源宋。替我向你妈妈问好啊，”
　　“好。对了，阿姨，您以后多陪陪墨言吧。他啊，虽然嘴上不说，其实是很喜欢妈妈的。”
　　“唉，小言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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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言靠在院中的槐树上，斜着眼看着二人的深情告别。看到江源宋瞄向自己的带着笑的眼光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调转了目光。

　　十岁的时候，墨言生了一场大病。出院之后，发现自己最喜欢的两棵古槐其中一棵莫名其妙的枯死了。
　　妈妈曾经想移掉它，墨言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终日守着它，累了就倚着它睡觉。
　　于是这颗枯死的古槐就一直立在墨言家绿树成荫的庭院里，与自己繁茂的同伴遥遥对望。

　　江源宋初来时见到这棵树，并没有发问，只是淡淡笑着对墨言说，好固执的姿势。
　　现在江源宋看着披着一身光影的少年仰着头倚着树的姿势，和死亡的树固执站立的姿态，从心底感概：
　　何其相似啊。

　　淡蓝的天色，被槐树纵横交错的干枯的枝干分成一块一块的。云朵悠悠飘过，仿佛飘过一面破碎的镜子。
　　墨言皱着眉头，忽然从镜子里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一年以前，墨言与校花蕾拉还是全江化一中公认的金童玉女，温和内敛的学生会会长和开朗大方的文艺部长的青梅竹马的恋情一直稳定美好令人羡慕。
　　所以当蕾拉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斩断情丝毅然出国后，被独自留下来的人，无论愿不愿意，都成了所有人同情的对象。
　　墨言不知道蕾拉离开的原因，也没有问。
　　他甚至没有生她的气。
　　虽然难过，但是，那是蕾拉啊。善良、完美的蕾拉。她做什么，都一定有她的理由的。
　　所以墨言沉默地接受了被抛弃的事实，把学生会的工作交给齐颜，给自己放了个小假用来疗伤。
　　然后继续过起蕾拉走后越发平静如水的生活。

　　不是没有想过，有一天蕾拉回来的样子。
　　只是没有结果，于是这个念头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来越淡。
　　不再继续没有希望的等待……

　　坐在教室里动弹不得的墨言，开始认真考虑自己是否真的具有预言家或者乌鸦嘴的潜质。
　　即将面对高考的高三部，毕业之前的最后一次沸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没有任何预告，这天下午自习结束时，蕾拉突然出现在了三年一班的门口。
　　依然是长长的黑发，明亮的双目，完美的容貌。和好友们一一拥抱，笑容灿烂而且真诚。面对墨言时，也只顿了一下，然后重新漾起笑容。
　　“嗨，墨言，好久不见。”
　　就像天使一样，纯洁，美好，无法拒绝。墨言心中隐隐的怨气忽然消散无形。
　　在周围人忽然静默的注视中轻轻吐一口气。
　　“好久不见，蕾拉。”
　　还没有来得及说别的话，就被门口传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蕾拉？”
　　莫名消失了一下午的江源宋难得吃惊的声音。

　　“源宋！”蕾拉立刻转身叫道，同时小跑几步到了江源宋面前，动作显然是一个拥抱，却到最后犹豫了起来，稍微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在江源宋身前站定，小声但清楚地发问：“怎么不打招呼就离开了？害我很担心。”
　　留下来的同学中间起了微弱的喧哗。
　　江源宋惊讶的神色已经退去，换上一副墨言并不熟悉的奇怪的表情，仿佛在思考什么，又像是一片空白。他的视线越过蕾拉看向墨言。
　　少年有一瞬低头移开了视线，又抬头看了看面对面站着的二人，然后视线重新下垂，对着一片干净的桌面自顾自笑了开来。

　　情况正在僵持中，齐岚忽然大喊着墨言的名字从外面冲了进来，并没有注意到班里诡异的气氛，甚至忽略了门口的蕾拉。
　　直接冲到墨言面前，扯起人就往外拽，嘴里嚷着，快过来看看吧小言，神奇哦，学生会闹鬼啦～
　　声音里的开心大过了担忧。
　　墨言被扯着随着齐岚跑出了教室，忽略站在门口的两人。

　　挺好，这鬼闹的，真会挑时间。
　　墨言想着，以一种惊人的镇定看着会议室血腥的景象。
　　满墙慢地面所有能写字的地方都用不知是真的血还是红颜料涂鸦上字体诡异的“会长是白痴”。
　　旁边齐岚开心的直嚷。
　　小言你不要以为是我在恶作剧哦，虽然是我的口头禅，我可写不出这么配合文意的字体，哈哈哈哈真是很有幽默感的“鬼”是吧～
　　齐颜坐在一边，身下的椅子上也隐约可见“白痴”的字样，看上去非常崩溃，甚至没有理会齐岚的话。
　　拍下来的话，会是很不错的毕业纪念呢！
　　齐岚继续嚣张。
　　墨言保持冷静观察者房间，看见有什么东西在窗户附近探头探脑。
　　哈，来真的啊……
　　…………

　　晚饭墨言被齐岚叫着一起回家吃饭，理由是庆祝齐颜终于出人头地。墨言拒绝了，他虽然一点也不想去食堂，但是他更不喜欢扮演一个让人同情的傻瓜。
　　蕾拉去留学的国家是澳大利亚。江源宋是来自澳洲的归国华侨。他们显然很熟。有了这三点，足够大家规划出一出不错的爱情剧。按照以前，墨言的一贯做法是节省力气保持沉默，随便大家议论，眼不见为净。但是这一回，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作出任何可能被误会为示弱的行动。
　　“我说小言啊……”齐岚欲言又止。
　　“今天齐颜肯定罢工。”墨言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喜欢你做的饭。”
　　“什么啊……我也有很优秀的烹饪基因的……”齐岚望着背影单薄的少年踏着湿漉漉的草坪离去，自言自语，“真是的啊……虽然正好给小言解了围，但是我今晚可没饭吃啦……你想让我烤了你么？”
　　一只长着三条尾巴，形似缩小版的黑豹的怪异生物出现在齐岚头顶的树上，绿眼睛森然的望向他，威胁似的露出锋利的犬齿。
　　“……脾气不好啊你……算啦，我还有事。你留在这吧，会有人来找你的，倒是你最好温和点。这是忠告。”齐岚一本正经地说。
　　意识到齐岚没有敌意，小黑豹高傲地跃上另一棵树，用行动表示了对齐岚的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