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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香囊 ...

  •   第17章--香囊

      曹县的初冬很冷,风呼飒飒地吹,很快就将我被打的事吹遍后宅。

      人就是这样,总是对别人的事充满了好奇,瞎打听,聚在一起议论嘲笑,梅濂纳的这些小婊.子们即如此。

      稍微有脑子的女人将门户关好,静静观望;
      素日里对我和莲生有怨言的,跑去梅濂和白氏那里告状、煽风点火;
      试图争宠的,想法设法做点心、送香包,穿着单薄的纱衣到梅濂书房门口乱窜。

      ……

      梅濂与我争吵后,喊了两个侍妾去伺候,据说屋里的灯一晚上都没灭。

      我裹了件披风,去小花园的凉亭里坐。

      曹县的气候苦寒,可夜却很美,星子遍天,给人种寂寥之感。

      我木然地用熟鸡蛋滚脸,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是给贺三娘做戏,还是真的被伤了。

      人哪,年纪越大,就越看透这世道的险恶,越看明白男人的肮脏滥情,越发想要一份纯粹干净的感情。

      日子不必大富大贵,身份不必高贵,我们彻彻底底地属于对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没有第三个人。

      我心里发苦,原本想喝酒,可最后让丫头去倒杯热茶来。

      因为之前有个人说过,喝酒会让人糊涂,茶才能越喝越清醒。

      争吵之后的很多天,我都没和梅濂说过话。
      日子照旧,他忙着公务,我料理后宅,我知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得出现点变动,我还未行动,白氏先找了我。

      自打梅濂成了县令大人后,白氏吃喝比过去又上了个档次,每日家珍贵药膳进补着,身子渐渐好了,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这恶妇素日不是去街上挥金如土,就是招县中的富户太太过来打马吊。

      美其名曰打牌消磨日子,实则呢,还不是借着儿子的势捞银子。

      白氏一见了我,倒是满面的和善,摩挲着我的手,柔声问:“最近和大郎闹别扭了?”

      我和这恶妇相处这么多年,以我对她的了解,梅濂打我,她只会拍手叫好,不会这么善良。

      大抵真的是戏做了太多年,已经习以为常,会信手拈来了。
      我还像以前那样,恭敬地站在白氏身后,伺候她戴上狐皮护额,充当一个懂事的儿媳,叹了口气:“没事的娘,伤都好了。”

      白氏劝我:“都已经打了,你也看开些,大郎如今事忙,有点脾气是正常的,咱们应该体谅他。”

      我的心又凉了一分。
      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依旧是梅家的外人,白氏永远不可能向着我。
      我红着眼点点头,强笑道:“放心吧娘,这些道理媳妇都明白。”

      “就知道你是最懂事的。”
      白氏拍拍我的手,眼珠子左右转了下,见屋里没下人,压低了声音问我:“这回洛阳发生何事了,淮儿和盈袖还好么?我上回和马太太打牌,她说淮儿同盈袖和离了,另嫁给什么姓左的刺史,我不信,问大郎,他也不说。”

      我心里冷笑。
      梅濂从来不会将这些事告诉白氏,他也没脸说。

      我叹了口气:“袖儿和南淮过不到一块了,两家大人坐在一块,同意他们分开。”

      白氏恨得将水杯砸在地上,尖刻地骂人:“我就知道她是个贱.货,天生会勾引男人,不用问,肯定是她想攀高枝儿,把我淮儿甩了的。”

      白氏相当维护陈南淮,叽叽喳喳地骂盈袖,抓着我,要问些细节,譬如南淮身子怎样了?如今和离了,陈家再有没有给他相看姑娘?他爱吃什么、喜欢穿什么颜色的布料?她这半年备下许多衣裳鞋子,想给南淮捎去。

      我应付了几句,就赶紧出去透气了。

      到底骨子里亲,不论白氏还是陈砚松,都相当护自己的崽子。

      我心烦意乱地在花园里乱逛,如今已经让李昭知道我的处境可怜,那么接下来,就得让他知道点男人都感兴趣的。

      可是,梅濂已经十多日没同我说话了,要跟他低头么?

      正当我犹豫间,莲生兴冲冲地跑来,说袖儿来信了,还央人给我送来好些东西。

      我的郁闷一扫而光,赶忙提着裙子往屋里跑。
      袖儿竟然会给我写信,说明她在慢慢靠近我,心病在痊愈,真好。

      进屋的时候,我被门槛绊了一跤,膝盖擦破了皮,我也没理会,赶忙去拆信,信只有薄薄一张纸,寥寥数语。

      “嫂子亲启:
      我在洛阳都好,杜叔叔说,再吃一个月药,就能停了。曹县苦寒,您务必穿厚些,仔细着凉。
      妹盈袖字”

      好,只要她身子好,我就安心。
      我用手背将眼泪抹去,笑着打开她捎回来的盒子,里头装着个香囊,上面绣了枝红梅,另外还有十来张银票,一对珠钗。

      我把这些东西看了又看,愧疚难当。

      袖儿到底有情有义,希望她和良傅在洛阳一切都好,顺顺当当的。

      我得了袖儿的信和礼物,也顾不上谋算梅濂,晚上卸了妆面和钗环,早早就睡下了,谁知刚放下床帘,梅濂就来了。

      小腹之前被他踹了一脚,还隐隐作痛。
      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话,往背后垫了个枕头,冷脸坐着。
      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将大氅脱下来,洗了手,坐到床边,盯着自己的鞋尖瞧,良久,柔声问:

      “身上还疼么?”

      我掉了泪,没言语。

      梅濂头越发低沉,俊脸上的痛苦之色甚浓,过了会儿,试图打破沉默和尴尬,笑着问:“听说袖儿来信了?”

      “你要看?”
      我顺势下床,淡漠道:“我去给你找。”

      “不用不用。”
      梅濂拉住我的手。

      离得近,我闻见他又喝酒了。

      “对不起。”
      梅濂从后面环抱住我,头埋进我的腰,我感觉到,他似乎流泪了。
      “我心里不舒服,以为你还能像过去那样理解我,没想到……原是我做错了,该骂的。”

      我拳头紧紧攥住。
      他和陈南淮一样,都有张漂亮的脸,最能哄骗女人。

      “罢了……”
      梅濂见我没反应,松开我,起身准备往出走:“你早些歇息吧,天凉了,被子盖厚些。”

      这次,我拉住了他。
      他怔住,眉眼里显然有得意之色,但仍故作深情和悔恨,问:“怎么了?”

      “从我这儿出去后,想找哪个女人,怜香?还是惜玉?”
      我毫不客气的讥讽,不过语气带了几许暧昧。

      “你瞧你,还要记多久的仇。”
      梅濂转身,搂住我,低头看着我,笑道:“这事也是我糊涂了,不该让娼妇进门,早都发卖了。”

      “真的?”
      我仰头,捏了下他的下巴:“别是在外头给她另安了个家罢。”

      梅濂顺势将我按在榻上,呼吸急促:“骗你是狗。”

      “你难道不是狗东西?”
      我拧了下他,站起来。

      “去哪儿?”
      梅濂手撑着头,笑着骂我:“把爷的火撩拨起来,扭头就走?好个欠收拾的浪蹄子。”

      我回头媚笑:“我去洗洗,你呀,把衣裳脱干净了,躺被窝里等着本宫临幸吧。”

      我疾步走到外间,让丫头端来水洗,然后,偷偷将我在洛阳就配成的媚.药填在指甲缝里,有时候床笫之欢,你情我愿固然好,若要更快活,还是得用点药。

      这药的分量一定要拿捏准了,不能让对方瞧出来端倪,我决定,在梅濂身上试试。

      那晚,灯亦亮了一夜。

      次日醒来,他已经走了,去处理公务了。

      我知道,经过这夜,很多事又不一样了。

      一连数日,梅濂都宿在我屋里。

      府里的那些侍妾姨娘又开始议论纷纷,太太怎么又得宠了,到底施了什么手段,怎么大人一沾上她,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在我的授意下,莲生有意无意地让后厨做些补肾的汤羹,给梅濂进补。

      同时,莲生也会不经意和要好的侍妾闲聊一些闺阁艳事,恰好会让贺三娘听见,什么那晚换了好几次水,大人是扶着腰从太太屋里出来的……最终,府里对于我有了好几种传说,个个都能香.艳无比。

      我希望这些话能飘进李昭耳里一两句,那么我做的一切都没白费。

      晚上,梅濂又来我屋里了。

      我这回身上来了,肚子有些疼,就没同他睡。
      他显然有些失望,但没有强迫,让丫头去熬了些热汤,亲手喂我吃下。

      我们早早就睡下了。

      我向来好眠,能一觉睡到天亮。
      这次或许睡前喝了汤水,半夜醒了,想起来小解。
      谁知一伸手,摸了个空,梅濂不在了。

      他去哪儿了。

      我发现外间的有亮光,还有些轻微响动,他大晚上不睡,在做什么。

      我没有穿鞋,踮着脚尖行到门边,偷摸往外间瞧。

      梅濂穿着单薄寝衣,做贼似的前后看,偷偷地打开柜子,取出礼盒。

      我知道,那是袖儿前段日子派人捎来的,原来他口里不说,到底心里挂念着妹妹。

      我心里一酸,想出去开解他两句,鬼使神差,竟没有动弹。
      我默默地看着梅濂,他抱着木盒坐到书桌前,打开信封,就着微弱的烛光看信,指尖轻轻地抚着纸上的字迹,眼睛红了,神情相当凄楚,唇在发颤,显然在极力隐忍痛苦。

      看罢信,他从盒中拿出盈袖绣的香囊,仔细地瞧,放在鼻边,轻轻地嗅。

      我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

      我不想看了,也不想小解了,打算憋着回去睡。

      可就在此时,我看见他头靠在椅子栏上,将信盖在脸上,手紧紧地攥住荷包,然后,一边落泪,一边深情地吻着荷包。

      那瞬间,我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想吐,可又无比愤怒。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什么时候对袖儿起了邪念的。

      仔细想想,其实有迹可循。
      他是个内敛隐忍的人,从不对女人动手,在南方打刘玉儿,是因为刘玉儿要将袖儿强嫁给她堂兄;
      在北方打了我,是因为我骂他卖了妹妹。

      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愤怒,即便陈南淮是他亲兄弟,他都能算计我去毒杀,他从头到尾反对盈袖和左良傅,大抵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袖儿在一起,也可能为前程考虑,于是存了把袖儿擩给世子爷的心思。

      我早该看出来的。
      过去袖儿倚在他跟前撒娇,他是那么虚伪冷情的人,可却那么高兴,眼里的温柔怎么都藏不住。

      怎么会这样。

      我捂着发疼发闷的心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知不觉,眼泪掉到了手背上。

      梅濂,你真让我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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