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夜拾

24、第 24 章

　　八组的上头是联席议会。
　　联席议会关心魏延川实在是有点吓人。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龚正扶额：“等等，魏延川你先告诉我，现在你们到底是进行到哪一步了？”

　　赵樵声：“……”这话听上去怪怪的。
　　魏延川继续搅碗里的粥：“入队测试，基本什么都不知道。”
　　“基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先把我卖了？”龚正表示自己很气，看着赵樵声，手指一指魏延川，“这位可是宝藏级的研究员。”

　　“他不是便利店老板吗？”问出这个问题时，赵樵声没有深想太多，完全是基于表面信息的条件反射。

　　龚正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问：“你不是已经在接受入队测试了吗？你还认为这里的便利店就只是便利店吗？”八组组长吃完了快餐，在桌面上一扣手指，传送阵收走了快餐盒，“我还有事，先走了。”

　　虽然说着魏延川是重点保护对象，但他并没有久留，吃个饭就走，更像是专程来通知魏延川医生要来。

　　赵樵声看着魏延川喝粥：“所以，便利店老板的身份完全只是掩护？”
　　“便利店有智能系统控制，日常工作本来就不需要人力操作。”魏延川咽下嘴里的东西，“但并不是掩护，在旧时光号上我是正经在谈生意，包括和海盗交易也是便利店主的工作，只是工作内容和你想象的有不同。”

　　“那么作为一个对便利店工作存在很大认知误差的人，我有问题要问。”赵樵声坐在魏延川对面，倾身向前，意外的认真，“你从工程队转来便利店的时候，知不知道便利店的工作是这样的？”

　　魏延川摇头：“我当时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他制止了想要开口的赵樵声，“事实上，便利店的工作的确可以和我们想象的一样。”
　　“5年了，是我一步步把VT-79的便利店变成现在这样。”魏延川笑，笑容里有自豪感与成就感，苍白瘦削的人被这个表情点亮，几乎让人挪不开眼，“我觉得那张帖子里说得不错，我的确比前任要强上些。”

　　VT-79的前任便利店老板拥有这家便利店一任任继承下来的、包括游民与海盗在内的交易网络，但他谨慎到胆小，几乎不动用这些线路，以至于卢苇对他根本没有印象，而魏延川却勉强可以算卢苇的朋友——女船长给魏延川的是固定访客的登陆码，不需要每次更新。而海盗甚至还会主动开口给魏延川提醒，他们的关系也能算不错。

　　魏延川的确比前任店主经营的更好，他还会主动去拓宽商业渠道，邀请客户旧时光号一游。

　　赵樵声的终端亮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眼：“我这几天估计会经常在外面，你一个人行吗？体检和心理测试。”

　　“有什么不行——”魏延川的话说了一半，终端震动，毛夏雨医生仿佛掐着点，发来了视频通讯的请求。

　　魏延川接了起来：“不放心的话，你也见见她？”

　　窗口弹出，金发碧眼的漂亮女性出现在画面中，对着魏延川扬起一个相当灿烂的笑容：“hello，魏队。”

　　魏延川点头回应，同时把视频窗口推远，让他和赵樵声都入镜：“毛医生。”

　　“真是生疏的称呼啊。”有着中式名字的西方人说话时带着特有的卷舌音，她说着生疏，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变，显然这只是一句没什么营养的场面话，“我现在准备从医院出发，大概2个小时后能到VT-79。不过你先忙你自己的，难得能出个差，准备玩一玩再工作，可别出卖我啊。”

　　魏延川说好：“需要给你推荐几个景点吗？”

　　“不用，”毛夏雨拒绝了，“我有旅游攻略。”
　　她说：“就是要不经意的邂逅才能带来惊喜啊——说起来你身边的帅哥是谁？”

　　“赵樵声，我朋友。”魏延川介绍，后者对女医生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女医生眨了眨眼：“难得看见魏队的朋友啊……”
　　五年来每个季度见一次的医生说很少看见魏延川的朋友，这句话听在赵樵声耳朵里挺不是滋味。

　　不等赵樵声细想，毛夏雨接着说：“请问我有机会和赵先生发展一段美丽的邂逅吗？”
　　成为猎人后见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面对如此直白的撩拨，赵樵声老练的应付着，露出一个客套疏离的笑容：“能收到美女的欣赏是我的荣幸，但是很遗憾，赵先生已经是别人的了。”
　　“好吧，那就没办法了。”毛夏雨耸耸肩，将注意力转回魏延川身上，“我后天上午9点到你那儿，记得给我发个定位。”
　　“好。”
　　“那到时候见，bye。”

　　挂了通讯，魏延川问赵樵声，语气调侃：“你是谁的了？”
　　“我爹我妈我亲戚朋友。”赵樵声回答得很顺溜，“作为你贴身携带的武力担当，现在算是你的。”
　　赵樵声反调侃回去后，问：“她喊你魏队？”

　　“她第一次给我做治疗的时候，我还是工程队长。”魏延川回答，“怎么了？”

　　赵樵声低头笑：“有点怀念。”
　　他想起来，工程队时的魏延川虽然称不上强壮，但还是挺结实，有常年外勤跑工程练出的肌肉，不会让人觉得瘦。他梦里的魏延川，是以现在的样子出现的。
　　赵樵声觉得心疼，又莫名有点开心。

　　“行了，我真得走了。”赵樵声又看了眼终端，“那几个刺头的航班到了……我先去探探。”
　　接了任务的猎人通常回到任务地的工会大厅走一趟，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武器装备，或者合作人选。

　　他才走出便利店，来自猎人专属频道的私聊信息就弹了出来：“赵樵声，听说你认识魏延川？来聊聊，我们会付报酬。”
　　“自己找上门来了……”赵樵声嘟囔了句，回复了一个字“好”。

　　约定的地点是VT-79的猎人工会，距离便利店很近。赵樵声步行到哪儿，从空间港过来的三名猎人还没到。

　　进入室内，光线一暗，赵樵声四处看了圈，在水吧找了个半封闭的小包，在弧形沙发能看见工会入口的位置坐下。

　　有服务生过来问他需要什么，赵樵声随手点了杯鸡尾酒。
　　调色漂亮的低度数酒精饮料很快端上桌，没过多久，从空间站直接过来的三名猎人也到了。

　　这三人辨识度非常高，身上都装着金属义肢。自称“西风恶人团”的两男一女，事实上也的确是恶人。他们一直是社会闲散人员，以暴力恐吓等非正当途径获得的收入生活，进警局、拘留是家常便饭，案底厚得很。犯事多了，就会失去敬畏，他们在并不周密的计划之后，提着武器闯入宴会厅，准备干一场大的。

　　他们失败了。在被追捕时的激烈反抗，让警队也上了火力，一名劫匪的右胳膊直接被炸飞，另一名男性劫匪则是被打中了双腿，唯一一名女性幸运些，是被催泪瓦斯击败的。

　　他们在监狱中待了不短的时间，出来后因为案底太厚，他们根本找不到正经的工作——说实话也不想找，猎人工会几乎没有背景审核，固有的一套机制却也杜绝了亡命徒的出现，不知是自愿还被引导，他们成了猎人。

　　失去了右手的劫匪装了金属义肢，双腿因为中枪而有了后遗症的劫匪也把自己的腿换成了义肢，而那名什么事都没有的女劫匪，居然为了和自己的两名同伴保持一致，将自己的双眼挖出，换了义眼。
　　“这样催泪瓦斯对我不会再起作用了。”

　　“你好呀，赵樵声。”女匪徒米妮在环形沙发的另一边坐下，扬手示意服务生过来，喊了三杯烈酒。

　　她义眼的金属片从眼窝一直延伸到眉骨，看上去像是一幅朋克眼镜。
　　身高最高，也是最强壮的莱萨尔坐在了米妮身边，靠着椅背环抱双手，贴着仿真皮肤，却在关节处露出金属色的右手发出机械的摩擦声。
　　最后一位卢正勋默不作声的拖了张椅子，在弧形沙发的缺口处坐下，挡住了坐在沙发上的人——主要是赵樵声的出路。

　　三名匪徒坐的位置，带着很明显的压迫和威胁。

　　在对面三杯烈酒的对比下，低度数的鸡尾酒简直就像是毫无劲道的甜水一样。

　　赵樵声也是一样，在对面三人的对比下，显得特别的精致乖巧。

　　米妮勾起饱满的红唇：“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也不会轻易对同事出手。”

　　赵樵声看了她一眼，而后目光越过她的肩膀，往门口看去。

　　三名匪徒的到来仿佛是个序章，几句话的时间内，又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走了进来，白天清冷的水吧突然间多了大批客人。

　　被高额悬赏吸引来的猎人大部队到来了。

　　猎人们也都知道匪徒不好惹，故意保持了距离，却又非常在意他们掌握的讯息，远远近近的关注着。

　　赵樵声：“你们怎么知道我和魏延川认识的？”

　　魏延川这个名字很容易就能查到，但想要知道他和魏延川的关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而且查到他们现在有联系，和查到他们之前曾经共事，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我们有我们的渠道啊。”米妮口风很紧，她非常有技巧的说，“只要你乖乖回答问题，我们保证不把你和魏延川的事情说出去。”

　　“你们想知道什么？”
　　莱萨尔开口：“魏延川的身份。”
　　想到才就这个问题聊了半天，赵樵声心里觉得有趣，脸上一派平静：“便利店老板。”
　　“别和我们打哈哈了，”米妮笑得威胁感十足，“谁都知道他不仅仅是便利店老板，我们问的是他另一重身份。”
　　赵樵声端起酒杯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