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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幼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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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天大陆是被强行分割的大陆,”拥有一双凌厉凤眸的男子躺在一张藤椅上,望着旁边在一尊大鼎中浮浮沉沉的稚童,细说着大陆那早已被人遗忘的历史,“这片大陆灵气稀薄,道法不全,传承尽断,再惊才绝艳的人,最高的成就也只能是紫灵,就连灵王境都成为传说,更何论灵王之上。”
稚童不过刚满周岁,在那尊大鼎中显得极为渺小。他还不会游泳,而大鼎足足有三个他加起来那么高。
无奈,男子只能用灵气化为一条锁链缠绕着稚童幼嫩的手腕。
稚童身体随着墨色的药液起伏,时不时地沉了下去,他大口大口地吞咽药液,直至肚皮撑圆,才不舍地扒在鼎边喘息。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润湿的乌发软软地贴在脸侧,是极为可爱可怜的模样。
男子有些好气好笑地停下话语,盯着不停喘气的稚童半晌,突兀猛地伸手狠狠地搓着他的双颊,直至稚童有些不愿的摇了摇头才不舍的放过。他声音带笑,问道:“阿烨,洗澡水的味道如何?”
稚童轻轻地打了一个饱嗝:“苦。”
男子顿时乐了,他极不厚道的哄骗着稚童,道:“阿烨乖,多喝几次,喝饱了才有力气吃饭修炼,以后才好当师尊家的小女婿。”
稚童眨了眨眼,虽聪慧不凡但因年幼,还是被黑心的师尊哄骗了去。只见他用力的点了点头,稍歇片刻,便又沉了下去。
结果,到了那天晚上本该歇息的时候,稚童还一直打着饱嗝,眼眸红如狡兔,精神亢奋,满屋子乱窜,东摸西问,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没有停歇的时候,闹得男子叫苦不迭,心里懊悔不已。
稚童自一岁起便没停过一天药澡,幸是如此,才能在毫无经验的男子随意抚养下存活,并长得圆滚雪玉,笑一笑,一双圆圆杏眼儿便弯成小月牙,是一副极为惹人心喜的模样。
“阿烨,而今你已过三岁生辰,在两年的药澡浸泡改造下,你的身体早强胜过同龄同辈。接下来便是枯燥无味的习武,你可做好准备?”满脸尽是严肃神情,男子看着只到自己膝盖的小孩,语气严厉。
小孩负着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小胸脯挺得笔直,严肃极了。他仰着小脑袋,如若玉雕的小脸上满是郑重,一点头:“师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上下打量着神色比自己还严肃的小孩,半晌,男子哼笑一声,一抬手,一巴掌朝小孩那毛绒绒的胡乱扎着个小圆团子的脑袋瓜上轻削了下去:“哪里学来的文绉绉的话,像个小大人似的,白浪费了你这张小脸儿。”
一把捂住头上本就扎得乱糟糟的圆子丸,小孩眼一抬,便警戒的发现男子笑眯眯的目光又落在自己肥嫩的两颊上,顿时心中一个戒备,下意识的,脸上扯出一个笑,下一刻,脚底一转,一双肥短的小短腿仿佛有风相助般瞬间向一旁挪了数步,匆匆留下句:“师尊,我饿了。”便脚底抹油般往高桌跑,独留男子在后面不爽的“啧”了一声。
头顶着一盆将溢不溢的清水,小孩额际的汗水不断滴落,红润的小嘴紧抿,细幼短小的手死死地攥着一把木剑,正一笔一划的练着基础剑招。
男子站在一旁,垂眸看着在独木上的小孩踢着绑有沉重石袋的小腿,满意的点头。
直到一套剑法舞完,小孩方从独木上一跃而下,步伐稳健,落地无声,滴水不漏。他仰着一张布满红斑的狰狞小脸,眼眸晶亮地望着男子。
男子难得的勾起唇角,亲自为小孩撑起竹伞:“走,今天有灵糊糊。”
小孩双眸猛地一亮,步伐不自觉的加快,连头上的水盆都忘了拿下来。男子自然不会提醒,只是跟着加快步伐,直到最后水盆被随意掷在地上,男子把小孩一把抱起,足尖一点,掠地无踪,近乎飞行。
鼓足了腮帮子用力吹散从碗里袅袅飘起的热气,再慢慢的喝上一口,充满甜香味的灵糊糊让脸上已消去红斑的小孩幸福地眯起了眼,玉琢般的五官舒展开来,在暖阳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
一旁同样抱着个碗坐在门槛上的男子默默伸手,微微用力的揉上小孩那柔顺披肩的软发,打趣道:“阿烨,再等些日子,你就可以见到你的小媳妇了。师尊跟你保证,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小媳妇?”
咽下口中糊糊,小孩若有所思般的歪了歪头,认真想了想,仰头问:“师尊,小媳妇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她?我可不可以不喜欢她呀?”
男子一边以手代梳整理着小孩细滑的头发,一边用简单明了的话语同他解释:“媳妇呢,就是晚上的时候能给你暖被窝,白天的时候可以陪着你修炼、游玩、吃饭,可以和你亲密无间的生活,你们之间将没有任何秘密的一个人。”
小孩有些懵懂,他转了转眼,疑惑的问:“是不是,就跟我同师尊一样?”
闻言,男子顿时大笑了起来,本放在小孩头上充当梳子的大手一个用力,不过几下就将本已经整整齐齐的头发揉得凌乱不堪。他无视小孩甩着头想要挣脱的动作,一把搂过小孩的肩膀,乐道:“我的傻阿烨,像我们这样的,可不叫夫妻,应该叫父子,叫师徒。”
“师尊会养育你长大,教你说话、习字、修炼、为人、待人、处世,师尊将护佑你长大,直到觉得你能独当一面后,才会让你独自在外闯荡。这个过程可能很长,需要十几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但师尊终究是会离你而去,而无法一直在你身边。”
护着碗的小孩乖巧的靠在男子的怀中,晶亮的圆眼睛认真依赖的看着身边高大的男人,但很明显的,他仰着的小脸上满是茫然。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但是媳妇是不一样的。”
“媳妇是会陪伴你一辈子的人。她会依赖你、需要你的保护,需要你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需要你为她付出很多。但你也依赖她,也需要她,需要她同你一起面对困苦、一起分享喜悦、一起分担将来的一切艰辛与成就。你们是一体的,是密不可分的,除去死亡与大陆的分崩离析,没有什么能将你们分离。”
“这是师尊无法陪你做到的事,即便你将来有了孩子、有了后代,他们也无法陪着你,这是只有她才能完成的事。不论修士还是凡人,漫漫万载时光也好、寥寥百年光阴也罢,总要有个人陪着,才不至于寂寞。”
这段话对还未四岁的孩童还说还是过于深奥了些,小孩傻愣愣的眨了眨眼,半晌,才从这么一大段话中找出了自己所能明白的一点,顿时小嘴一瘪,圆乎的眼睛往下狠狠一撇,两条乌黑的小眉毛纠成个结,他就这样看着男子,委屈的抽泣一声,问:“师尊,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男子:“……”
男子哑然失笑,实在不知小孩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他想笑,但见小孩皱着脸,眼看就要开始掉眼泪,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笑出声继续欺负他,只得先连连摇头,微微用力继续揉着他细柔的头发,柔声安抚:“怎么会,像阿烨这么好的孩子,没有人会舍得伤害你的。”
俯身轻轻的在小孩额前亲了一下,他几乎是叹息着出声:“我家的阿烨,肯定能平安顺遂的活着,会有一个待他很好很好的媳妇,会有很多很多诚挚待他的朋友,凡事都能化凶为吉,不求富贵荣华、权势滔天,但求能长寿安康。”
按照男子的说法,小未婚妻在的地方离这儿很远。天才蒙蒙亮的时候,男子就把小孩给摇醒了。用过早饭后,两人只需简单的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和干粮,便可启程上路。
代脚的是一只体型巨大、铁翎泛着乌黑光泽的鹞鹰。鹞鹰本性凶狠残暴,但在男子的手下却乖巧得不可思议。在没有任何束缚的情况下,它依旧老老实实的待在竹屋外的雪地里,不敢挪动分毫。
出于男子某种不可言的恶趣味,小孩被严严实实的套上了厚重肥大的白袄子,戴着捂住耳朵的雪貂帽,再套上小靴子,远远望去就像一颗极圆的雪球,又似木门板上贴着的画里的肥嘟嘟的年娃娃,憨厚可掬。
男子还在屋里准备着小孩路上吃的东西。小孩左顾右盼了片刻,见男子还没有出来,便伸着裹得严实的一双小短腿从床上跳了下来,摇摇摆摆的往外走。
用力推开门,呼啸的寒风裹挟着雪花尽数扑到了小孩白嫩柔滑的脸上。费力伸手将耷拉在帽子后面的两个长长的耳朵扒拉过来,塞到衣领里挡住最后一丝缝隙,小孩看着眼前这个高度足足到了他腰部的门槛,抿了抿藏在长耳朵里面的小嘴,双手用力一扒门槛,用力伸着小腿蹬蹬蹬的就往上爬。
门槛的宽度很大,足够一个还没四岁的孩童的一双小脚完全站在上面。小孩想跟平常一样,先坐下伸腿然后再往下跳,这样会安全些,然而,他忽视了自己今天穿了很多很厚很重的衣服,所以,当他蹲下身坐下去伸腿的时候,身体重心一个偏斜,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风雪中团成一个团,咕噜咕噜顺着有些倾斜的地面混着雪一路滚下去。
被一爪子按住的时候,眼前金光直闪,躺倒在雪地上睁着眼,只觉得整个天都在不停的转悠。
鹞鹰好奇的伸出弯长的鸟喙轻轻拨弄了雪地上的圆团子,微微张口,男声雄厚低沉:“阿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