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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看守所发财秘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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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有流氓的心眼儿,一般捞人的人他们都不碰。谁知道会得罪哪路大神?大鹏不愿捅这马蜂窝。可又没办法,于是他耍个心眼儿,把这得罪人的差事暗中交给了书记黄。
书记黄拿着鸡毛当令箭,像个执法官似的看着于作君。所谓读“文件”是一种惩罚,单脚站地,半蹲状,还要把另一只脚跷成二郎腿儿,靠墙站着,好像领导坐在沙发椅上给下面的群众读文件。这样吃力、较劲儿,站不了多久就开始哆嗦,然后左右打晃;所谓“飞着”,就是双臂向后伸展,做跳水状或文/革时挨斗的“喷气式”,只是正面是墙,后脖子和双肩都贴在墙上,胳膊也叉开,头朝下,屁股撅得高高,双腿还要站直并拢。这连杂技演员也难以完成的完美动作,会给浑身每个部位都造成痛苦,腰痛、脖歪、腿抽筋、呼吸困难、血直往脑门上涌。
于作君“读完文件”,又贴墙“飞着”。他感到头昏、头痛,他的视线模糊了,但不是眼泪模糊的那种。他特别想家,想自己很快就要死了,想自己的女儿,想妻子张敏,想自己的才华和突破性的科研成果……他没给家里带来什么好事;没有把自己的科研进行到底;真的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可他现在真的熬不住了。那笔大钱都给了郑建初,自己一分一厘也没得,可还要想尽办法自己弄钱补上。自己都快下岗了,到哪弄钱去?可不这样做,就等于害了朋友、老同学!他无奈、无解时,觉得自己特失败,的确想到一死了之!
书记黄跟于作君促膝谈心,像亲兄弟一样。
书记黄:“放聪明点儿,别跟政府作对,看这会儿谁来管你啊?都他妈缩头乌龟了吧?人家把你卖了,你还替人家数钱。别傻了,死扛什么?像我,有一个说俩,都他妈给丫的咬出来!都是他妈的贪官污吏。我是什么?小喽啰,撒逼!那些有钱有势的高高在上,才能大贪、特贪。让我顶罪?同情他们,谁同情同情我呀?我不就差在官运上了吗?我是土包子,打虎抓我这只猫?我不服!”
于作君:“说什么呢?”
书记黄忽然意识到说错了话:“我是说……我说什么来着?”
于作君:“打虎抓了猫,你想把他们都咬出来。”
书记黄:“胡说。我,我……千万别给我说出去。我他娘还想活呢!”
牢门开了,进来一个脸上有白癜风的年轻人。大鹏对他恭恭敬敬。
大鹏:“哎,这是五哥。”
五哥冲书记黄瞪眼:“呦,黄书记。你他妈也有今天?我擦你妈!”
五哥劈头盖脸暴打书记黄,大鹏都劝不开。
五哥:“他,他妈把我妹妹污了,又他妈当礼物送人了。这事我举报你,再判你二十年!哥们,跟管教说说,把丫挺的弄我号里去。看我怎么收拾老帮菜的!”
书记黄:“五子,呃,五哥。咱乡里乡亲……五哥,您饶了我,我给您跪下啦!五大爷!”
五哥:“没用,你犯我手里了!”
五哥继续暴打书记黄。
于作君冷眼看着书记黄的丑态,从心眼里鄙视这种人。
书记黄抱头:“别打了,别打了。五哥饶命!我告诉你个事儿。”
五哥:“说。”
书记黄:“你老婆跟人家跑了。”
五哥:“这他妈还用你告诉?打!”
大鹏也来了气和五哥一起暴打书记黄。
书记黄就是这么个傻精傻精的主,冷不丁就会冒出句没六儿话,你不打他一巴掌都手痒痒。
书记黄:“别打了,别打了,打死我你们也犯法。”
五哥:“瞧你那堆臭肉,打你都费劲。”
书记黄磕头作揖:“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大鹏:“按规矩,不打你,就是保护你,交保护费!快,给家写信,往这儿寄一万块钱伙食费。”
书记黄:“啊?”
大鹏一瞪眼:“你当官当上瘾了是不是?那雪碧是你的特供?被你咚咚咚,全他妈干下去,嘿,哥儿几个都看傻了,一桶三十多块呢!这儿他妈是监狱!擦屁股纸也得自己买,要不就水洗P眼儿。”
五哥气愤:“一万块对他来说就是几大毛。老子在监狱里罩着你,让你少受罪,别他妈弄个半残,你说,给我点什么?”
书记黄心惊肉跳:“呃呃,我,我出五万块……”
话音未落,就被五哥一脚踹倒在地:“你他妈抠逼嘬手指头?”
书记黄:“等我出去,把我那皇冠车送您。”
五哥:“你瞒不了我,五道口你还有栋小楼子。那是贱卖村里的地,地产商给你的。兴许里面还有个小娘们儿,怎么样?大方点儿?”
书记黄眼睛滴流乱转,终于咬牙跺脚:“行!只要我出去就办手续。”
五哥:“现在就把手续给办了。写,立字为证,按上手印。咱们懂法!”
于是取来纸笔。书记黄果然立了字据,还按了手印。五哥还强行让书记黄把那皇冠车也写上,说是送给大鹏的。喜欢张扬的五哥拿出一沓这样的字据单向大鹏炫耀。说:这个老板给他二十万,那个贩粉儿的答应他三十万;有香港玩地下钱庄的给他黄金和美元,居然还有倒卖国家什么指标的对他感恩戴德,答应把女儿嫁给他。他掰着指头数,已经有四个人答应把女儿嫁给他了。他们都立了字据,按下手印,前提当然是等他们出去以后……五哥是农民,做事就看眼前,他把这张张字据叠好放进他的百宝箱,才敢睡去。他还有第二种发财手段。家属往往怕嫌疑人受委屈,所以不惜代价给看守所寄钱。按规定现钞换成监狱里专属钱票才可以使用,但还有个潜规则:使用权必须交给牢头。五哥掌控着十几个牢房,所以钱票满满一箱子。只有他可以通过秘密渠道把看守所的钱票再换回现金!当然过程中,不可能他一个人独吞。
五哥在外面陪钱丢老婆,进监狱却发了大财!他还有更隐秘的挣钱渠道。五哥从兜里摸出手机,按报上的名单开始出租收费。收费标准一分钟一千元至三千元不等。五哥故意说漏嘴:手机是他冒着被重判的风险,从办公室偷来的,就是为了帮助哥们儿,谁要是说出去,打残不过夜!其实警匪一家互相勾连,一旦出事,五哥一定会冲上去顶雷。
这电话对嫌疑人来说,那就是与外界迅速联络,变相串供,掩盖案情真相或找托儿。对他们案情来讲,乃生死攸关的大事。
于作君眼睛一亮,向大鹏、五哥请求打一分钟的电话。五哥见他没钱,不给打。
于作君跟大鹏说:“我就是为了要钱,才打这个电话。求你了,三千块钱没问题!”
大鹏跟五哥悄悄说:“让他打。他是捞人的人,后面肯定有一大坨,咱别得罪了。”
五哥听懂了,便把手机交给于作君:“说好,一分钟三千。”
于作君“两分钟,两分钟!谢谢大哥。”
五哥:“只许聊家常、要钱,不许串供说案情。”
于作君给医务室的妻子张敏通了电话。这是决定性的通话,他对张敏讲:无论如何凑齐四十万元,什么都不讲,给来要钱的警察。钱怎么搞,去他父母家、弟弟那儿借,他还把自己瞒着妻子多年攒下的小金库两万元告诉了妻子。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许多,看在女儿、夫妻的份上帮他一把!
话说到这份儿上,于作君心酸至极,眼中含泪。还有太多的话,不能再说下去了。于作君正要挂断手机,忽然手机那边传来女儿秀秀的声音。她哭泣着、喊着爸爸。这声音让于作君撕心裂肺,他紧紧的把手机贴在耳朵上,与女儿说话。
秀秀:“爸爸,我想你。呜呜呜……”
于作君:“秀秀,别哭,爸爸没事儿,爸爸在国外出差。”
大鹏恼怒:“时间已到,你他妈有完没完?一分钟四千啦!”
于作君躲闪五哥要手机的手。大鹏也急了,上前推搡于作君。
于作君攥着手机不松手,苦苦哀求着:“求你了,求你了。喂,喂,秀秀,别哭,爸真的没事儿。你还好吗?”
秀秀:“爸爸快回家,我胃病又犯了。”
于作君:“好、好,爸爸马上回。别难过,要按时吃饭,吃热……”
大鹏一拳把于作君打倒在地:“你他妈懂事不懂事,打你丫挺的。管教来了!”
于作君根本顾不上自己被打倒,还在与女儿说呀说。他泪流满面,表情像生死离别。气得大鹏暴跳如雷,一脚踩在于作君的肩膀上,拼命夺手机。
大鹏:“你丫疯了,懂不懂规矩?”
于作君:“谢谢大哥,谢谢大哥。我,我实在控制不住。”
五哥:“超时按四千块算,一分都不能少。”
书记黄眯缝着小眼睛盯着于作君,像一只黄鼠狼寻找着他要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