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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书呆子老大 ...

  •   于作君“当朝”的第一天,书记黄就已主动当起了“太监”,自己身体力行的同时指挥着别人伺候于作君,其实他憋着的心眼是想当二号“首长”。书记黄一手拿挤上牙膏的牙刷;一手托着湿毛巾侍奉在于作君一旁,同时吆喝小飞叠好被子,给新牢头穿鞋。于作君很不适应,在家都没享受这待遇,在牢里却要过皇帝日子,就差妻妾成群了。
      书记黄编顺口溜:“都听好啦,一朝君子一朝臣,于哥是咱大善人!政府点头我哈腰,安定团结真提神!”
      谭云呲起豁牙子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笑:“真你妈有才。怎么也进政府的监狱啦?”
      书记黄:“哪朝哪代不都有奸臣。”
      于作君:“哪个奸臣把你给奸进来的?”
      书记黄:“没有没有,可不能这么说。都是我,放松了改造,太把钱当回事了。哎哎,有您当头儿,这,我是在官场混的,一看就明白。我们有福了,命好……”
      韩大拿上去就踹书记黄:“你他妈茅坑里放鞭炮——振奋(粪)是不?”
      谭云:“你算那根葱啊?”
      书记黄:“起、起码少挨打了。”
      于作君:“这倒是。反正在我这儿不许欺负人。”
      第二天一大早,这里的人正要争先恐后的伺候于作君,拍他的马屁,却发现于作君已经习惯性的爬起来,忙着叠被,吓得其他人纷纷抢着帮他叠被;他又过去给每个杯子倒水,给大家挤牙膏,吓得那些人帮他递杯子、牙膏、毛巾,一通手忙脚乱。书记黄脑子一乱,把刷牙、漱口的水咕嘟咕嘟喝进肚里。于作君擦板,韩大拿、东北六、小飞,都跟着擦板;于作君拿洗好的裤衩扇湿地板,大家伙也跟着找毛巾、裤子、褂子扇地板,很快地板干了,湿衣服也干了。干活成了一项群众性运动。更可笑的是,于作君给别人冲澡,别人也忙着给于作君冲澡。他们都互相打着肥皂,互相一盆一盆地冲着凉,越发有说有笑,快赶上泼水节了。尤其是晚上,于作君给韩大拿按摩,他从妻子张敏那学到些按摩的手法。懂规矩的韩大拿却坐卧不安,他反过来一定给于作君按摩,可他五大三粗,只有憨劲没有指法,把于作君捏成歪脖。总之,于作君实在没有个当官的样儿。这会儿,这会,皇帝不急太监急,书记黄自以为派上了用场。他上蹿下跳,左右张罗,挺着大肚子比谁都忙得欢。
      快开饭了。书记黄用头撞墙,撞得彭彭响:“完了,要乱,要乱你见哪个当官的给下面的人打工?”
      韩大拿:“电视里面不是天天演吗?”
      书记黄:“做做秀可以,可不能真这样。看来我必须站出来,不然真乱了,谁收拾?让警察收拾我们?我们本来就有罪,再罪加一等?”
      一些人被他说蒙了,点点头。
      书记黄:“你们没有政治头脑,看我的。”
      于是他制定了一个计划,要把于作君训练得像个官样儿。必须享受牢头狱霸的待遇,要不然,他自己看于作君都别扭,也没了安全感。
      他首先把一周只吃一顿的肉全部挑出来,放到于作君的菜盆里,说:“按规矩这都是于大哥的,不是你们的,他愿意给那是他的恩德。为什么叫谢谢大哥,就是从这儿来的,你们不能要,更不能抢,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你们的……”
      小飞:“那偷行吗?”
      书记黄:“想偷就偷呗,抓起来就进监狱,包括那些腐化分子。他们是大偷。”
      说着,他挺着将军肚,走着四方步,打着官腔;让于作君学着他气派在牢房来回踱步,变成了滑稽的四不像。
      谭云:“我问问你,你说的那规矩谁定的?什么规矩说这肉是大哥的?”
      书记黄:“这也是问题?这这这……不是无事生非吗?”
      谭云:“我槽尼妈!”
      书记黄:“我可没有挑你们的意思,绝对没有!”
      韩大拿:“让他说。他肯定有一套。”
      书记黄运了运气,命令小飞跪趴在地上,让于作君一手拿着苍蝇拍表示令箭和凶器,一手托着放牙刷的茶杯,坐在小飞的背上,以显示尊贵和威严。小飞不干,书记黄只好自己示范,命令于作君别不好意思坐在自己的背上当龙椅,韩大拿大摇大摆的一屁股坐了上去,压得书记黄五官错位。
      书记黄面红耳赤挣扎着:“这,这叫篡位。”
      于作君当天号里不再“□□”。人们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这里充分发挥“许吹牛,不许抬杠”的功效,在坐的人们抢着发言:话说你我他。
      别看谭云又干又瘦,现在是于作君的第一打手。只要谁敢对于作君不敬,他手比眼快,而且下手特狠,不是穴位,就是什么要害部位。打得人半天喘不过气来。别的事他不管,也不爱说话,躲在角落里偷偷抽烟,他只要自己的一个宽松环境。
      这里有许许多多规矩和讲究。奇怪的是,牢里的人出出进进留不住,这些规矩和讲究却一成不变的保留下来。
      于作君不打人不骂人,也不折磨人;做事公道,温和;和大家一起坐板,给大家讲讲未来、聊科学、说趣闻。让大家不煎熬在沉闷的时间里。
      那些爱聊女人、赚钱、打架的人,大眼小眼的听于作君讲五十年后的故事。
      于作君说:“谭云,你现在还敢夜里抢女人,五十年,也许四十年后,你甭说抢、□□,你连这想法都不敢有!”
      谭云:“别说我。你说为什么吧?”
      于作君:“就拿手机说吧。未来已经给地球植电子皮,太空联网我们就在信息里生活;小心,我们总有一天也会变成信息。手机可以实时拍摄,实时传送。川妹子走夜路,发现你不怀好意尾随她,就一转身,手机对准你摄像,你的影象同时传递到公安局刑侦大队,值班警察根据你的影像,迅速查出与你相关资料,并直接通过川妹子的手机向你喊话:‘喂,谭云,你十八天前刚刑满释放,怎么今天又想进来?不过提醒一下,抢夺这位女士,判三年;□□女士判十二年,杀了她直接死刑!你来选?’”
      小飞:“啊?这么快?”
      于作君:“犯罪还没来得及实施,你已经暴露,而且给你定罪了。”
      谭云:“那我偏要那女孩。”
      于作君:“没有这么傻的。你偏要怎么做。手机启动百种功能的第二种:放出强光,亮瞎你的眼。第三种:放出电蛛网把你罩上,打成一捆放在一边,女孩回家了。警车三分钟就到,把你运回监狱,录像就是证据。这种威慑可以减少百分之七十的犯罪率!”
      小飞:“那我们小偷呢?”
      于作君:“四处都有电子眼,看着你偷。扫描你的脸,钱的数字才变。你今后掏不到钱包了,谁还用钱包啊?你不是改跳街舞了吗?”
      小飞:“还有跑酷。”
      书记黄:“哎,听说那会儿的人能活一百多岁。”
      于作君:“才一百岁?理论上人可以永生。”
      书记黄:“啊?那得娶多少媳妇?我可以从村长到乡长到县长到地级市、□□、□□、部长、总理、总统,联合国秘书长。哈哈。把官当个遍!”
      韩大拿:“那现在赶紧把你弄死。”
      众人哈哈大笑。他们开始畅想,七嘴八舌的聊着。
      时间开始变得有意义、也有意思了。于作君的宽松、厚道、不作为,加上书记黄善于欺上瞒下与公安管教打交道,使七筒八号的人确实过上了一段好日子。人们不再有那么大的敌意和剑拔怒张的气氛。
      大鹏向五哥那里讲述自己在七筒八号的遭遇,尤其百宝箱里的欠条,保证书都被谭云撕了,数万元钱票被号里的人分了。五哥怒不可遏,因为钱票和保证书也有五哥的,必须讨伐回来!
      五哥借搞卫生把于作君约出来,叫他找七筒八号的人补签保证书和欠条,并把抢走的钱票交他手里;因为这里还有另一些人的利益。于作君拒绝了。五哥气急败坏,他通过管教要把谭云转到他的七筒六号来。于作君向管教痛陈厉害,谭云与五哥、大鹏关在一起会出人命的!管教也不愿出大事。没有同意谭云调号。就这样,七筒八号与七筒六号的人有了过节。
      于作君提醒谭云:“防着点,他们要害你。”
      谭云冷笑:“哼,指不定谁害谁呢。”
      经常犯事,进进出出监狱的人,只要用心都可以当律师。
      谭云反而这么说:“我撕了那些欠条、保证书,等于救了他们。这些字据都是逼着人家写的,他们以为抱了个金元宝,其实都是雷!”
      果然有个刚被释放的香港商人告五哥。说他在看守所遭到牢头五哥毒打,被逼迫写了将一栋别墅赠予五哥的保证书,现在要讨回那字条,并以暴力胁迫敲诈罪起诉五哥和大鹏。这个香港人是从七筒八号出去的,五哥和大鹏怀疑是谭云和于作君捣的鬼,发誓报复。五哥提起上次于作君打手机还没有付账,不承认对他免单,催于作君立刻付款,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七筒八号来了个六十多岁光头,他干的脏活是“自产自销”:所谓自产自销就是把自己的亲女儿奸污了。那会女儿小不懂,他跟女儿说,别人家都这么干。后来女儿有了男朋友才知道父亲是禽兽!这人进了牢房就挨打,连擦屁股纸也不给他,只好自己水洗屁。给家人写信,说监狱不是人呆的地方,让家里寄点好吃的,结果他收到一盒子草!暗示他是吃草的畜生。
      接着,又进来一个年轻人,此人又高又壮,古铜肤色,四方大脸,头发却染着,红一绺、黄一绺、白一绺,一进牢房门就故意挺胸拔背,像拳击手走向擂台时的那种,目空一切,那架势好像随时要给人一通组合拳。当他知道于作君是大哥、学习号,就更不以为然。那眼神里在说:明天我就是老大。
      按规矩都要问一问新来人的案由。那“杂毛”,迫不及待穿着鞋踏上床铺,冲众人一抱拳娓娓道来,那口气就是把自己可耻的犯罪,讲成英雄传奇。他吹自己是职业杀手,人家答应给他十万块钱,杀仇人的全家,先给了两万定钱。中午的时候,他就敲开了那家的门,闯了进去,把那男主被捅了六刀才杀死。那男主之所以挣扎没有马上倒下,就是对着窗外想告诉放学回家的女儿千万不要回来。窗户里的父亲也正巧看见女儿,他喊着,想把窗户拍碎,告诉女儿回家危险,但他已没有力气拍碎玻璃窗。职业杀手又补了两刀,男主倒在血泊里。那十岁的女儿在街上看到自己家窗户里,父亲异样的表情,又奇怪又害怕,没敢进家,一直在街上徘徊。
      东北六迫不及待的问:“你到人家里杀人,还不赶紧跑。”
      杂毛:“那怎么行?太不讲职业道德了。任务只完成了一半,所以我他妈就在屋里等。等得都快两、三点钟了,那小孩饿呀,她得回家吃饭。再说她也不知道家里到底出什么事?她蹑手蹑脚把门扭开了,一下被我逮个正着,就两刀,捅死了。她还大眼睁睁的看着我,张了半天嘴,就是说不出话来。你说这孩子招谁惹谁了?我要当时给她两块糖吃,再杀。唉!”
      于作君的眼睛已经发了直,他无法克制,浑身哆嗦着,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也是十岁,他觉得是自己的女儿眼睁睁的看着歹徒,倒在血泊里。
      那杂毛吹嘘自己如此沉着冷静完成了任务,还在那小女孩的裙子上擦了擦刀子上的血。他居然叹了口气,愤愤不平的骂道:“我去找那雇主要剩下的八万块钱。谁知那小子早他妈跑没影儿了。哎,你说说,两条人命才让我挣两万块钱,这年月瓜子里磕出臭虫——什么(仁)人都有……”
      只听得“杀──”于作君像蹦起的青蛙,整个身子都弹跳起来,扑向杂毛。他两手去掐杂毛的脖子,用自己的额头去砸杂毛的鼻梁骨。他已愤恨到了发疯的地步,这个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人的人,对这个没有人性的魔头发起拼命的攻击。
      杂毛始料不及,一开始他就没把于作君放在眼里,本以为吹吹杀人战绩,能让诸位听得瞠目结舌,好怕他三分。谁知反激起众人仇恨,几乎狱里所有的人都冲过来,暴打那杂毛。连自产自销也挥着个鞋帮子,往杂毛的脸上、后脑勺猛打、狠抽。那杂毛被打个口鼻流血,他告饶声没引起半点的同情。直到把他打瘫在地,死猪般哼哼着。
      于作君也开始了粗话:“给丫拖出去冲赃!”
      于是,东北六和韩大拿把杂毛拖到放风儿的平台圈儿里,用一盆盆的凉水猛泼杂毛。晚上连睡觉的地方也不给,他只好侧卧在茅坑边儿上忍了一宿。
      于作君宣布每天早晚暴打杂毛两次!
      有消息传来,韩大拿非法拘禁的事有些转机,马大鼎也已经抓了起来。这意味着韩大拿将取保候审。回家真好!韩大拿坐到于作君身边问给嫂子张敏带去什么话?
      于作君鼻子一酸,流下眼泪:“我对不起她们。都是天大的麻烦,谁也别找,都是我的事。告诉她所有的账,我回去还!替我看看我闺女,说我搞科研回不去,你帮我买两斤荔枝,我家秀秀就爱吃这个。哎,说心里话,我现在最想的就是我女儿……”
      他说着,鼻子有些发酸,眼圈红了。
      韩大拿本想对于作君说说张敏的事,见此情景又咽了回去。
      他走到谭云跟前,谭云在用纸牌算命,韩大拿拿出半包纸烟,塞到谭云兜里。
      韩大拿:“她们说那些照片上的女尸都是在你出于之前发生的?”
      谭云:“当然。”
      韩大拿:“那你为什么不跟警察说清楚,交卷从哪来的?”
      谭云:“说了,捡的。”
      韩大拿:“哼,你跟我说实话,侯三儿到底怎么了?”
      谭云继续拿他的纸牌算命,一言不发。
      韩大拿:“侯三儿才是杀人犯,警察一直通缉他,我知道八年前,你跟他……”
      谭云打断他的话:“别瞎说。我不认识他。”
      韩大拿愤怒的一把揪住谭云的衣领:“你他妈是人吗?”
      谭云冷冷的看着韩大拿:“你要真是我大哥,就去乡下看一眼。”
      说着,在一张废纸上写下一个地址,给韩大拿看,然后撕碎冲进马桶。
      韩大拿松开谭云的手,谭云从韩大拿给他的半包烟中,抽出一支,掰成两半,给韩大拿点上,自己也点上。烟雾遮住了两人窃窃私语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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