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恋爱》严故

1、母女

　　姜今月只是为躲开那些尬聊，还特意选了一个最远的卫生间，没曾想却听到了一件更让人避之不及的事情。两位导演的创作理念不合，那位据说资历很老的宋昌国导演似乎已经把台词写好，只差工具人照着念了。而年轻的谷雨导演则非常反感这种拍摄综艺节目的方式，跟电话那头的人沟通时言辞也很激烈。

　　不知道对面是怎么安抚谷导的，她挂了电话后并没有马上出去，姜今月听到她的脚步声时远时近，最后好像是洗了一把脸才离开。

　　《我们的旅行日记》这个综艺节目的主要看点是明星母亲和子女的旅行，六位妈妈都是八九十年代出道的明星，其中三位的子女也进了演艺圈。助理导演在事前会议中跟他们对过节目内容和流程。比如姜今月就知道这他们会被分成两队，目的地一样但是出行方式会根据分组而不同。一组是类似私人定制的旅行团，有导游和司机全程陪同，另一组则类似穷游，只有基本的生活费，出行大概只能靠公共交通。

　　姜今月又等了一会，故意从反方向掐着点回到了拍摄地。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公园，虽然有不少人围观，但也不时有工作人员上前和他们交涉，现场还算比较有序。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拍好了开场，即便只是每人几句话的介绍，12个人也花了近三个小时。姜今月发现谷导戴着帽子和口罩站在工作人员中靠后的位置，双手环抱于胸关注着这边，不时侧头和身旁的编剧说话。

　　没过多久宋导就开始解释分组的规则，根据事前采访时大家对于旅行目的地的偏好来分组。妈妈跟子女的回答接近的为一组，果然就恰好分成了子女是明星组和子女是素人组。宋导要求两组分别给自己的队伍起一个名字和口号，再根据“你划我猜”来决出胜利队伍进而选择出行方式。

　　姜今月看看自己的队友，分别是80年代最红的影星屠玉琼和她的自由职业者儿子贺泱，以及90年代传唱度最高的歌手封珍珍和她的建筑师女儿封柠柠。屠玉琼和贺泱看起来生人勿近，但待人接物进退有度；封珍珍和封柠柠活泼开朗，仿佛一对好姐妹。而自己和闻晓凤则像是重组家庭，闻晓凤积极参与队伍名和口号的讨论，自己神游太虚，偶尔点头附和。

　　再看看自己的对手，其中有90年代红极一时的电视剧明星容美娥和她的女儿詹喜。虽然受众不如其他人广，但却是著名京剧演员的权霞和她的儿子荀以然。还有被评价为“长得比她好看的没有她能打，比她能打的没有她长得好看”的武打演员尤盼儿和她的儿子晏之物。

　　姜今月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但她很难控制不去比较。闻晓凤最重要的角色还是三十多年前的女三号，到如今却仍活跃在荧幕前演谁谁的妈妈，谁谁的奶奶。当年被批评为“花瓶”的她，现在居然能在烂片里碾压一众主角配角。

　　去年，一位网友制作的怀旧向剪辑突然走红，其中就有那个女三号的惊鸿一瞥。后来每次有类似的剪辑都有这个角色的一席之地。不得不承认，闻晓凤不仅皮肤保养得好，身材也保持得很好。经纪人抓住机会让她参加了几个怀旧向节目，这才有了这次的旅行综艺。

　　她卖力表现的样子让姜今月觉得有些心酸，虽然只是有一点点心酸。姜今月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几个月前一时心软同意参演这个综艺。眼下，她只希望这两周可以过得再快一些。

　　闻晓凤提议把所有人的名字整合在队伍名里。“晓凤阿姨的这个想法挺好的，”封柠柠听完后肯定道，“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到特别合适的名字和口号。”封珍珍也表示赞同：“要把我们六个人的名字都包含进来，还要朗朗上口，确实不好想。”封柠柠亲昵地搂着封珍珍，笑着说：“不如想一个能突出我们队伍特点的名字？我们有什么特点呢？”

　　姜今月顺着她的话问：“我们三个都是素人，这也算一个特点？”封柠柠还没等她说完，就惊叹道：“嗯嗯，算的算的！素……素食主义？好像只突出了我们三个。那就叫非素食主义怎么样？口号就是……荤素搭配，干活不累？”

　　屠玉琼笑着道：“还是年轻人脑子灵活，我觉得这个挺有意思的。”封珍珍拍了拍封柠柠的胳膊说：“她就喜欢搞这些。”封柠柠嘻嘻一笑，“还是今月的点子好，我就是接着这个发散了一下思维。”又组织大家练习了一下口号。

　　没多久就听宋导说时间差不多了，可以说下队伍名，喊下口号。另一队跟闻晓凤的想法不谋而合，队伍名叫“亭台楼阁”，口号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虽然也只突出了三个人，但非常契合这个旅行节目的宗旨。姜今月听完无声地“哇”了一下，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之后她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洪流裹挟着往前走，让她比划就比划，让她猜词就猜词。等回过神来时，这一环节已经结束，“亭台楼阁”队赢了。但是他们讨论后出人意料地选择了穷游，说是这边的几位姐姐更需要被照顾。今天的录制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宋导顺势说了一下后面的安排，他负责“亭台楼阁”队，而谷导负责“非素食主义”队。

　　谷导此时仍戴着帽子，但是摘下了口罩。因为不小心听到了一些内幕，姜今月有点心虚，不敢和她对视。不过谷导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烦躁，反而非常专业细心地交代着明天的安排。这让她对接下来的行程感到了一丝放松。

　　回到酒店后，姜今月就赶紧卸了妆洗了澡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直到她躺在床上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拿起手机发现有不少新消息，置顶的群里甄甜问她怎么样。她回复了一个累完了的表情包，又说想回家了。

　　往下看，闻晓凤的助理问她明天穿哪一套衣服，什么时候起来做妆造。往下看，还有制作组的各种提醒。再往下看，是封柠柠拉了一个“素食主义”的小群，就他们三个素人，问她和贺泱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顺便逛逛。如果按姜今月原来的性格就推脱不去了，但是封柠柠给人印象很好，于是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没多久就见贺泱也发了个ok，然后大家约好半小时后在大厅见面。

　　姜今月这才回复闻晓凤的助理，选了一件相对日常的V领碎花连衣裙，定好了妆造的时间，收拾收拾就出门了。没想到在电梯口碰到了贺泱，他也换了一身轻便的T恤和短裤。姜今月上前打了招呼，“你也出来得这么早啊。”

　　贺泱看到她也有点惊讶，她似乎是刚刚洗过澡，发梢还微微湿润，淡淡的香味从她身上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嗯，我怕迟到，不如直接在大厅等。”

　　姜今月看电梯正在下来，想聊一些可以打破这种尴尬气氛但是又不冒犯的话题，最好能让他们一直聊到封柠柠来。

　　“你之前来过南昌吗？”贺泱垂眸问她。

　　姜今月心想这是一个好话题，“没有，我是第一次来。你呢？”

　　“我也是第一次来。听讲这里的饮食都偏辣，你能吃辣吗？”

　　“我虽然是苏州人，但相对而言还算能吃辣。你呢？”完了完了，姜今月在心里哀嚎，怎么只会问你呢你呢，跟张飞有什么区别。

　　幸好贺泱并没有在意，笑着说：“我不太能。但是没见识过南昌的辣，还有点好奇。”

　　恰好电梯来了，贺泱伸手挡住门，示意姜今月先进去。电梯里没什么人，她站在后面的角落等贺泱。

　　“那你有什么忌口的吗？”姜今月终于续上了刚刚的话题。

　　贺泱想了想，才说：“好像没什么忌口，也没什么不喜欢吃的。你呢？”

　　姜今月听到这个“你呢”禁不住在心里笑了一下，“我好像也没什么忌口，也没什么不喜欢吃的。”“我听……”她犹豫了一下，本想学封柠柠说玉琼阿姨，又怕让人觉得自己在套近乎，“我听说，你之前都在国外。国外的饮食你都习惯吗？”

　　“刚去的时候确实不怎么习惯，但那时候我还小，不会煮饭，只能逼自己去适应。”贺泱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姜今月觉得这个适应的过程可能并不大美好，“后来自己看书学着煮饭，虽然卖相一般，但勉强能吃。再后来竟然也能用来招待朋友了。”

　　“那你还是很厉害的，我一直都学不会做饭。我小时候有一次饿了，直接把生米和生鸡蛋放锅里炒，半天都炒不出来蛋炒饭，给我气哭了。”

　　“那你后来吃到了吗？”

　　“啊？”姜今月顿了下，笑道：“吃到了。我去朋友家，她妈妈给我们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