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志恨别离，念难断》柠初云

56、第五十六章

　　呆在狐岐山的这段日子里，大概是卫曦白离开青云后过的最惬意的生活了。不必每日奔波劳碌，不必四处查找线索，更不必如前些日子还要躲避追杀。每天除了休养，就是发发呆，品品茶。
　　当然，卫曦白去冰窖里看过碧瑶。曾经那般鲜活的人此刻却躺在那，生机黯然，连气息都极其微弱，难怪张小凡会这般不顾一切的要复活碧瑶，也许期盼的只是她的一个笑容吧。
　　这天，东边朝霞欲烧，映红半边天。青龙出现在门外，犹豫了片刻还是敲了敲门，“曦白，你在吗？”门从里面慢慢拉开，阳光射入屋内，显得更加亮堂，卫曦白一身灰色暗纹衣衫站在门口，脸色虽有些苍白，但比起刚来已是好了太多。原本面无表情的她，看着青龙脸上浮现一些笑意，“怎么了？”青龙心里的那丝担忧被他压了下去，如往常一般，开口说道，“我酿的酒好了，要不要尝尝？”卫曦白轻笑道“好啊，正好瞧瞧我们圣使大人酿酒的手艺究竟如何。”青龙也笑了，“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闲聊几句后青龙便离开了。卫曦白踱步走入院中，白茶开的那般灿烂，红茶如鲜血般夺目。卫曦白伸手轻轻拂过那些枝叶，指尖触碰到娇嫩的花瓣，却停下保持这个姿势。愣了片刻，又恢复正常，将手慢慢收回。卫曦白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离开狐岐山自己又该去哪。可是她很清楚自己必须离开，为了不拖累青龙。“来也空空，去也空空。归乡之途，一人独行。”
　　夜幕降临，圆月高挂。整个小院笼罩在月光之下，朦胧好似不真实。石桌上竟摆了整整四大坛酒，卫曦白一踏入小院，看见这阵势有些愣住了。青龙正对着她坐在桌旁，“来了，坐吧。”
　　卫曦白坐了下来，哭笑不得，“你这是真打算把这几坛酒都喝完？”青龙点了点头，“说了不醉不归，当然要有诚意。”“这也太有诚意了吧！”青龙抓起一坛，随意的摘掉封口的红布，替卫曦白斟了满满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海碗。而后单手执碗，端了起来，卫曦白见此也端起酒碗，二人碰杯，各自一饮而尽。
　　二人就这么默默地喝着酒，一言不发。很快，那一坛酒就被他俩喝完了，青龙再开了一坛，斟上酒。青龙突然开口，“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一块喝酒。”卫曦白点头，“肯定是第一次。”青龙抬头看着那满月，“有时候我在想，碧瑶用三生七世，永堕阎罗，换到了三生七世，地老天荒的守候，是不是真的值得。不过张小凡用他的一切证明他是爱她的，有些缘没有任何外力可以斩断的。”青龙转头看着一旁的卫曦白，眼里含着心疼，“可是曦白你是何苦？你这么做值得吗？”卫曦白没想到青龙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有些诧异，不过她还是回答了他，“我不知道。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值不值得不重要。青龙，你我都是凡人。不过放心，以后我会绕着青云的人走，不去招惹。”青龙一口喝干碗里的酒，“是啊，我们都是凡人。逃不开那些五味杂陈，避不掉那些爱恨情仇。”顿了顿，接着说，“你要走了，这酒就当是送别吧。”
　　朗朗夜空，二人对坐而饮。卫曦白明显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青龙。她已经被放倒，趴在桌上睡了过去。青龙看着睡着的卫曦白，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那般单纯，开心的她。可现在的她，即使睡着，却依旧不曾放松。青龙终究还是伸出手慢慢的拂过她的头顶，发丝从指间穿过，撩起他的心弦。青龙嘴角微微上扬，低声轻轻地对她说道，“曦白，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的。所以，安心睡吧。”不知熟睡中的卫曦白是不是听到了这番话，竟然真的放松了不少。
　　天已然大亮，卫曦白早就收拾好行李。昨夜的宿醉似乎并没有影响她，虽然她不记得自己喝醉之后的事，但正如她所说，她现在能信任的就只有曾书书和青龙了。而青龙也早早的等在院外，自然是打算送她一程。
　　山脚下的密林里，卫曦白对着青龙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送到这吧。青龙，你多保重。”青龙点头，“有什么事就传信给我。”卫曦白只笑不语，转身背对着青龙摆手，独自走远了。
　　之后的几年中，青云的人多次派人下山寻找卫曦白，不过都没能发现她，不仅仅是她藏的好，更是因为每次险险要遇到之时都会有人传来密信助她逃离。卫曦白虽不知那人是谁，可他却没有害过自己，所以卫曦白也没有过于深究。
　　在这几年里，卫曦白按时传信给曾书书和青龙报平安，却从不曾告诉他们她的行踪，大约还是心虚吧。卫曦白利用懋谷留下的方式，找到懋谷口中的那些人，他们无一例外选择献祭用来帮助卫曦白恢复灵力与记忆，卫曦白曾想问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可是他们临终前的笑容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们是心甘情愿这么做的。只是她手上沾染的鲜血却越来越多，多到她早已数不清了。
　　青云，祖师祠堂，林惊羽跪在牌位前。盯着那些飘动的烛火，不知在想着什么。万剑一走了过来，“你来了。”林惊羽起身。自从那次下山后，每个数月林惊羽定会来一趟祖师祠堂。什么都不说，只是跪在那里独自发呆。万剑一已经习惯了，他从不去问林惊羽为什么，只是任由他一人那里做他认为该做的事。万剑一明白，也许只有在祖师祠堂的林惊羽，才是那个最普通的林惊羽，不是首座，没有执掌戒律堂，就只是林惊羽。才能稍稍放任自己去想起那两人，张小凡与卫曦白。兄弟与爱人，却好像与自己隔着整个天地，连靠近都做不到。他想不明白，小凡尚可理解，可曦白为什么要这么做？每次下山寻找他都会去，他明白抓她是自己的责任，可她更想听到她的解释。只是四年过去了，他却一次都没能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