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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中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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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随在一座冰棺中睁开了眼,冰雪顶上冰棱直垂。
“您醒了。”
宁随从坐起,冰洞口正站着一个白衣墨发的年轻人。
年轻人上前,伸出苍白如雪的手。宁随将手放入,与他的冰凉不同,对方掌中传递着无尽温热,“多久了?”
年轻人微微躬下身体,“一年。”
宁随走出冰棺,微微一笑,“好久不见,浮霜。”
浮霜平静道:“与我而言,您未曾与我相离。”
华区没有人不知道青楼,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却比任何势力崛起的都为迅速。那里有最美的姑娘、最残忍的刺客、最诡异的毒医、最强大的刀客、以及最莫测的主人。青楼、或者说清楼已是所有玩家最为好奇向往的所在。
十一月,白州大雪纷飞,裹着银灰色大氅的少年站在一片素白中,目光是远超岁月的沉静,他看着从走廊上走出的红衣青年,挑起色泽极淡的唇,“我来见你。”
江雪轻声叹谓,“我见到了。”
年纪不过十五的少年,墨发齐耳,雪色大氅内里着极简的素色单衣,容颜平淡、目光深邃,微挑的眼角袒露几分慵懒,在这灰暗死寂的雪天勾出鲜活。
意料之外的年幼,意料之中的风姿。
宁随坐在软垫上,地龙熏的他略有睡意。
江雪倒着酒,“新酿的春风醉。”
说着揽袖举起自己的朱漆纹金盏凑到了宁随唇前,后者顺势饮尽。
这一举动若被楼中众人看到,定要引起风波。从某个时间开始,江雪突然由一个略无耻的腹黑变成谦和文雅的君子。他不再肆意玩笑,言行举止从不逾矩,清楼中人都已经熟悉了他如今的模样,然而此刻江雪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太过亲昵。
宁随眯着眼,悠长酒韵在唇齿逸散。
他真的很喜欢江雪。
无论是告知名姓,还是特地相见,与他而言都是前所未有的。
江雪轻笑,“我将青楼改了名。”
“看到了。”
三点若水,潇潇不改,铮铮其骨。
宁随道:“很不错。”他转过眼,此处正可纵览楼中景色,楼下魅惑绝伦的美人正在把玩着薄刃,不远处冷肃男人随意而坐,身边摆满酒坛,“他们喜欢你。”进楼时他们看他眼神,不会错的
江雪淡笑,“你怎么就不想或许他们留下是为了你。”
宁随倒了杯酒,漫不经心道:“荒唐。”
下一刻,宁随被揽入一个温软怀抱,只听“劈拉”一声,适才的座位已经被碎瓦断木毁去。
寒风凛冽灌入,飞雪肆虐,屋内暖气顷刻消散,白衣人站在碎瓦边侧,墨发飞散,他抬起脸,江雪不禁暗赞,好一个雪一般的人物。
白衣人看着残破苍穹,淡漠道:“他来了。”
宁随掀起眼皮,双颊泛着微醺的酡红,“我知道。”
似乎为应召两人的莫名交谈,空气中蓦地飘来一丝极淡的血腥气,浓重、压抑、
比起昔日战场的流血漂橹更为粘稠,铺天盖地的沉闷让江雪眼前浮起一片猩红,手心传来刺痛,江雪晃神,此处仍是清楼暖阁,漫漫飞雪已在波斯地毯上铺了一层淡白,冷风夹杂着雪的清新,哪有半点血腥?
磅礴压力倾泻而下,江雪看向屋顶上令人无法忽视的墨衫少年。只消一眼,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江雪便觉得触目惊心,那双眼仿佛沉淀着世间所有血腥脏污,十八极恶地狱尽凝聚其中!
此刻这双黑沉无尽的墨瞳正幽幽望着自己。
“真是越来越快了。”
有人推开自己的怀抱,江雪因戒备而僵硬的身体再次活畅。
从始至终,那人看的都是他怀中的宁随!
宁随摇着扇子,浅笑盈盈,“看来你真的很想让我死。”
少年暗无星月的双眼泛起一丝转瞬即逝的微澜。
金戈交接的锵然之声乍响!
屋内半空,乌沉刀刃与雪亮细剑相接!窒息之感顷刻扩散!白衣人吐字如冰,似劝诫又似警告道:“重鸦,不要太过分。”
“浮霜,出去打。这里的物件但凡损了一件,我都只能用自己来抵。”
话落,浮霜雪剑一晃,便跃出了楼。重鸦不知是怕施展不开还是应了浮霜的挑战,亦随之劈刀而上。
楼外刀剑相击阵阵,屋内压力骤减,江雪这才注意到宁随手中的扇子正是自己别在腰间的玉骨扇,竟在刚才被摸了去。房门猛地被推开,宁随对门外两人微笑道:“你们救驾来迟了,热闹却赶的巧。”
两人怔怔看着他,河童莫名问道:“你到底是谁?”
宁随淡淡一笑,“我不是敌人。”
鹅雪纷飞,刀剑相击之声隔着呼啸北风清晰传入观战之人耳中,迷茫乱雪,残影阵阵,众人只能通过偶尔瞥见的两道相缠的墨白身影来窥探这场战斗。
河童轻眯着眼,“他们一瞬过了不下十招了吧?我该庆幸他们不是玩家。”
四海无江没有回应,双眼紧盯着残影。对方在一瞬间连过了二十三招。这样的水准……,两人之中任何一人都能令他一败涂地。
离战斗不过两舍距离的屋顶,宁随呵了下手,江雪将外衣披到他身上,“后生可畏。”
宁随微笑,“以后还有更厉害的,你们不会陌生的。”
江雪饶有兴味,“你如何得知?”
宁随看着他,“我看见的,你信么?”
江雪颔首,温声道:“既然如此,自是信的。”
宁随大笑几声,“江雪,我真是喜欢你呵!”
江雪浅笑,“甚是荣幸,在下亦然。”
笑意沾染着宁随的眼底,他打了个哈欠,“一半一半,不看了。”拢着外衣就往清楼走去。
将走到时,一阵森寒煞气朝背后袭来,宁随回眸,百米外的重鸦已离他不过一丈之距,沉凝乌刃不折毫光宁随含笑,手中折扇半展,正准备抵御时,一声震聋发聩的惨嚎震的他头晕眼花,“help! ! ”
腹部传来剧痛,炽热猩红沿着乌刃洞穿的创口喷薄而出,近在咫尺的重鸦面无表情,宁随心中万千草泥马奔腾而过,怒到极点时竟“噗嗤”一声笑了。
一人冷冷向重鸦踹来,后者不闪不避,一击之下连退几步。宁随落入素白怀抱,感受着生命力在极速流逝,眼前浮霜的冷脸在眩晕下阵阵模糊。
宁随张开唇,竭尽全力道:“……不死……等……”
还没说完,视野便陷入无边黑暗,宁随的心也随之哇凉一片。
一阵天旋地转,宁随从石棺中坐起,嘶声力竭的呼喊响起,“宁哥!救命啊!”一堵肉墙极速袭来,然后以五体投地之态跪伏在棺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