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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因花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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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嵬开着车避开早高峰拥挤路段,上了城市快速路直奔沿海高速。
左佑看着路标,猜到为什么这位壮士让自己一起了。沿海高速穿过山海市三个区,他去中心区,刚好顺路,而且比他坐火车去要快一些。
“几年驾龄?”夏嵬问,顺手打开了车载音乐。
“三年多。”左右坐在副驾驶位,尴尬到音乐从音箱里流出,他才感觉浑身僵硬好了些,压制着自己想一起唱的冲动,只能手指很小幅度的打着节拍。“到服务区,换我开吧,夏总?”
夏嵬很快扭头看了左佑侧脸,转回头浅笑一瞬,“好!”随后他又问:“喜欢听歌吗?”
左佑差点张嘴就秃噜出来“喜欢呀,非常喜欢!”他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说:“还好。”
夏嵬简直都想把脸凑近了看看身边这人这张脸到底有多少层,他是这么想,但是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不选择进广告公司?”
“之前面试了几家,有我中意的,也有中意我的。”左佑笑着说。
“你的策划案,人力标注,案子是得过你们学院一等奖的,广告公司如今要求都这么高吗?”夏嵬没想到这点,他只是听穆姐说过左佑专业分很高。
“呵呵!”左佑尬死了,跟一个做地产营销的要怎么讲广告呢?“夏总喜欢哪家快餐?”左佑突然想起上课时,老师问过他们的一个问题,拿出来回答夏嵬正好。
“啊?”夏嵬被他转移话题搞的有点懵,但是几乎是两秒过后就明白过来,“每个品牌和广告吸引的客户群体不同,市场定位不同,他们不需要让所有人喜欢,细分市场有别?”夏嵬按照自己的理解说了说。
“是这样。”左佑给予肯定,其实夏嵬说的模糊,差不多说对了一半,“有可能我习惯的手法恰好不是我中意的公司喜欢的。”他只说了一方面,隔行如隔山,聊起来困难是有,他还没搞明白开车的人是什么脾气秉性,不好说多。
夏嵬不记得见过左佑几次,总感觉这个应届毕业生有好几面,如今这一面太过小心翼翼,跟二四五唱台上悠闲自在潇洒肆意的歌手不同,跟左佑朋友嘴里狠厉乖张的打断别人鼻梁骨的人也不同,穆姐却说他稳重专业很好,他却试探不出来。
“厉阳刚放完产假回来,家里和工作都要兼顾,前期你可能会比较忙。”夏嵬说。
“哦,怪不得。”左佑想到厉阳温婉慈爱的笑,不免感叹。
“怪不得什么?”夏嵬问。
“历姐身上有慈母光环。”左佑笑着说。
夏嵬感觉这句话挺对,却也有些孩子气,他笑了笑没回答。
夏嵬车里的音乐大多都是张学友,李建,李宗盛,还有一些很经典的英文歌,左佑只是听歌,什么都不说也不会无聊。只是这会儿越来越听不进去音乐,看着高速公路旁的指示牌上距离唐城越来越近的公里数,他开始有些发愣。
每年除夕当天他才会坐火车回唐城,在家里过完除夕,大年初一他就会离开,甚至有时候除夕当晚就回离开。每次来来回回都是看着周围熟悉的建筑和道路景观辨别距离家乡的远近。现在驾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指示牌上的公里数简直跟他胸腔里的心跳一样,越减越少,各位数字出现,他感觉自己都快停止呼吸了。
每次在火车上,人多,又闹,这种慌张的感觉并不明显。
“到你家了。”夏嵬这句话并不是问,而是直接阐述,他隐约记得好像看过左佑填写的哪张表上是这么写的。
“啊?”左佑猛地转过头,瞪大眼睛,声调有点高还有点惊吓的意味。随后一秒意识恢复,抽干了气儿一样回了句:“嗯,我家是唐城的。”
夏嵬被他那声“啊”吓的握着方向盘的手都跟着抖了一下,什么毛病?他微微皱着眉心看了一眼副驾驶位,左佑低着头正在搓手。
“刚,睡着了。”左佑胡乱解释说。
“呵,”夏嵬自然不信,“快到服务区了,你开,醒醒神儿。”他笑着说。
“嗯,行。”左佑冲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后悔,应该坐火车。
进了服务区,俩人跟着大部队去上厕所。
夏嵬也有点后悔让左佑跟着一起来,这人现在明显心不在焉,脱了裤子扯着鸟,凉了半天,“捂着了?你再溜会儿鸟,我去超市。”
左佑扭头看着夏嵬出去,才咬着牙笑了,笑了会儿,看见身边大哥时不时瞅他一眼,尿意全无,果断拉上裤子走人。
临近车旁,他看见夏嵬坐在副驾驶位上,他绕道驾驶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水。”夏嵬半眯着眼睛,仰躺在椅背上,椅背调低,又向后移了一些,直到副驾驶位置看上去足够宽敞。
“谢谢,夏总!”左佑系好安全带,随手拿起一瓶水,拧开灌了半瓶下去。他把瓶子放回去,看见夏嵬一直瞅着他,于是他问:“怎么了,夏总?”
“好喝吗?”夏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
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一瓶水吗?“挺好。”左佑说完低头看了一眼,两瓶并排放着的水,心理暗骂一句:操了!他抬头对夏嵬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喝了您的对吗?”
“好喝就行。”夏嵬一脸没眼看的抬起胳膊挡住在眼睛上,心理腹诽,做错了笑成这样儿,就以为能弥补?开玩笑,拉黑!
左佑冲着前挡风玻璃挑了挑眉,紧跟着又使劲搓了搓脸,让自己提起精神。
车子启动,上路。没一会儿,左佑就听见夏嵬的呼噜声。扭头看了一眼,夏嵬鼻梁以上都被他的小臂遮住,只能看见鼻梁挺直,嘴唇棱角和转折跟岩石边缘一样锋利坚韧,下巴是方的,线条一点也不柔和,跟他这个人第一眼给人的印象一样,刚毅,冷硬。
左右从来不去琢磨身边的男人,哪个是直的,哪个是弯的,原因很简单,他瞎,而且是瞎的级别较高的那种。
不只是他瞎,侯岳也一样。
他和侯岳,两个人认识了四年,如果不是苏景洛,他们根本不知道身边有同类。后来他们俩总结了一下,那种电影小说里,同志能凭一个人穿着,或者一种气味,一个肢体语言就能判断是不是同类,真的很扯。
大二的时候,左佑坚信自己班一个娘娘腔男生是gay,还是那种非常确信,就认为人家是同类,结果没一个月,娘娘腔就追到了外系的一个美女,小两口当中接吻,拉小手,神马的从来不避讳。
所以,至少他和侯岳真的没这种技能。
他和侯岳上学第一天就认识,他在二四五当了四年的驻唱,他们怎么就瞎到前一个多月才知道彼此是gay。当时苏景洛和侯岳快打起来的时候,他一冲动说出自己也是gay ,最震惊的分明不是李潇和苏景洛,而是侯岳。
侯岳当时震惊的都忘了跟苏景洛动手,直接石化。
当然,他也不知道侯岳是。
那几天,他突然有一种回到高中毕业,被家里知道的那段时间,慌乱迷茫的错乱感。他一直认为身边来来回回,忽远忽近的都是窃窃的嘲笑。
几年前,他没能从最至亲的人那里得到安全感,还被赶了出来。四年后,他从朋友那里得来的快乐和安慰,最后仅仅存活了周孟和侯岳。
四年前与四年后都一样,可谓是损失惨重。
这个世界,这样的社会,展示在大众面前的是一种样子,别人口中听来的有千千万万种样子,他看见的却是这个样,他亲身体会的又是另一个样子,所以别怕人生没惊喜。
临近山海市,天越来越阴沉,浓云密布压低到快要贴近地面,海面暗潮汹涌,面山一侧,树梢慵懒的甩动。
左佑目测前方,很牛逼的画面,这辆载着俩爷们儿的车,正在开向风雨欲来的黑压压的城市。暗沉的天空酝酿的应该是初夏最大的一场雨。
他转头又看了一眼夏嵬,睡的很沉,姿势没变过,整个人宽阔的像是一座大山,沉重的贴合在座椅上,呼吸听起来很厚重,绵长。搭在座椅边上的手,手心摊平向上,五根手指微微蜷着,毫无防备的姿势。
手机铃声只响了一声就把夏嵬吵醒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接通后叫了声“郭总”然后又看向左佑:“……到?”
左佑赶紧说:“山海市滨河区。”
夏嵬又倒回椅背上,闭着眼,声音却听不出来鼻音,“滨河区,大概还需要二十分钟能到中心区……哦,您在滨河区……”
左佑把车开下高速,换道城市快速路,减速后,他看向还在打电话的夏嵬,夏嵬指了指路边临时停车位,左佑把车靠了过去,停下。
夏嵬打完电话,单手握拳,食指骨节在额头上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的砸了几个来回,另一只手胡乱拿过瓶水,拧开就往嘴里倒。
“夏总……”左佑尔康手刚伸到一半儿,夏嵬把瓶里剩下三分之一的水仰头就往嘴里倒,全倒进去,整整一大口,听见左佑喊他,两颊鼓着含着一大口还没咽下去的水,就看向驾驶位。
“嗯?”他嗯完把手里的空瓶递到眼前看了一眼,眼睛向下又看向另一瓶一路都没打开的水,“咕咚!”咽下嘴里含着的水,又说:“咱俩真够……勤俭节约。”
左佑拿三根手指尖一齐挠了挠有点痒的眉毛,低低的“嗯”了一声。心想,把另一瓶也喝了,两空瓶还能卖一毛钱,岂止是勤俭,能感动整个富原。
“换位置,我开。”夏嵬说着开门下车,打开门雨点打到皮肤上,才发现这个城市早已阴云密布,跟科幻片的世界末日没分别。
左佑开车门下车听见夏嵬说:“开后备箱。”他按了后备箱锁键,重新回到副驾驶位,夏嵬已经拿了一把大伞回到车上。
“看来要雨天爬山了,这帮,人,……真会玩。”这话夏嵬说的克制,他的表情已经显示出了不耐烦。更换会议地点,这在平时是常事,别说提前半小时,甲方爷爷们开心,开着会半路更换地方的都有,什么牛鬼蛇神他没见过。
但是眼看就要大雨倾盆,改去旅游景点,过河爬山的,他只能说任性都特么是钱多惯出来的。
“爬山?”左佑看了看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往车窗上砸了,雨点摔在玻璃上立刻摔成好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水点点,没过半分钟,车窗上已经积雨成线,自上游弋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