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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因花落 ...

  •   将近零点,二四五里客人又换了一轮,走走来来,人都没少过。
      周孟开门进来,先是对着唱台上的左佑吹了声口哨,小四正弯腰跟门口一桌的客人说话,看见周孟直起腰对他打了个响指,叫了声“孟哥”,然后指了指靠墙这一排倒数第二个桌子,桌子是侯岳叮嘱他们留下来的。
      过了零点,音乐就换成自动播放模式。
      诗悦文找到机会就开始轻咳,边咳边揪嗓子,这一晚上他都站在灯光暗处弹琴,喉结周围被揪的鲜红深红叠加的样儿,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什么鬼德行,上吊绳糙了磨的?”侯岳从吧台后面绕出来,看见诗悦文的脖子,脸凑上去仔细瞧了瞧。
      “哎,真想死,水煮鱼加啤酒闹的,这大暑天,现在想想都不知道我当时的勇气是哪来的。”诗悦文再开口嗓子哑的跟好几个人同时发音一样。
      “快别说了,起一身鸡皮疙瘩。”侯岳抬手叫停。
      诗悦文揪着嗓子回更衣室换衣服去了。
      左佑换好衣服直接去了周孟那桌。
      “孟啊,反应过来了没?”侯岳还没坐下就嘚瑟的叫了周孟最不喜欢听的称呼。他经过角落最后一桌,跟一个老顾客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说话。
      周孟一拍桌子,指着侯岳说:“闭嘴!”
      蓝图喝酒从来都奔着爽翻天去的,这会儿已经飘飘欲仙了,他抬下巴指了指背对着他,刚坐下的侯岳说:“老板,年轻人。”
      夏嵬刚才用余光扫了一眼蓝图说的老板,是挺年轻,但是足够稳重,能在这条街开个酒吧,还镇得住场的年轻人,心理已经不年轻了。他轻点了下头,并没有接蓝图的话,浅啄了口酒,看见驻唱也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低着头,头发不长,面上有点疲惫,单手捏着同侧的肩,低垂的眉眼看不出情绪。
      经过他们这桌直接去了他们身后老板那桌。
      侯岳扬手冲吧台边站着的小五挥了挥,没过两分钟,小五端着酒水走过来。
      侯岳抬起眼皮,正好看见小五黑色衬衫颈部扎着的领结,他砸了下嘴说:“五哥,商量个事?”
      小五用托盘支在桌面上,略微弯着腰,转头笑着说:“哎,别叫哥,腿软。”
      侯岳食指勾了一下小五脖颈下面的领结,满眼嫌弃的说:“能把这个闹心的红点点换了吗?”侯岳勾过领结的手指在头顶指了一圈又说:“咱们走的是内敛深沉的路线,你这个,太骚|气了。”
      左佑走进就听见“太骚气了”这句话,他赶紧睁大眼睛在店里扫了一圈,谁谁谁,哪个妖孽?
      他站在小五身边,在店里四处胡乱扫视的时候,侯岳身后坐着的男人侧脸斜了他一眼,左佑走到位置上做好,又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背影。
      “红点点惹你了?”小五笑着说,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左佑,“他还有一个闹心的粉点点呢。”
      “哎呦,你们可饶了我吧!”侯岳觉得这帮人的审美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豁出去性命都不一定能拉回正道。“他那个好歹是黑底粉点点,你特么一个亮红大白点点,你想闪瞎谁?”
      “谁腐眼看人基,就闪瞎谁。”小五站直身要走。
      周孟喝了口啤酒,“这个造型我怎么在我侄女发卡上见过呢,要不,五哥,给你整个发卡把这红点点别在发卡上,戴头上,那就不是闪瞎谁的问题了,那是成片成片的闪瞎呀。”
      小五单手叉着腰,一手的托盘在桌面狠砸了一下,笑的浑身颤抖,“你们这帮孩子怎么这么损?”
      左佑食指点了点小五这幅姿势,赶紧咽了口里的清水,急忙说:“看,又叉腰,就这姿势,大清早马路牙子上一站,天天跟清洁工大爷聊骚,这姿势不配上红点点一准儿掐不赢。”
      “你行了,小屁孩别跟他俩学的嘴这么黑。”小五冲着侯岳和周孟翻了两个白眼,轮到左佑,食指在左佑下巴山一勾,笑着转身走了。
      “哎,五哥这个月份了没走,挺神啊!”周孟看着小五的背影说。
      “神经病一个,这年头还有背包客,还特么认识自我,认识世界。”侯岳听见小五要走这事儿,面上显得不太高兴,心理也隐隐有点烦躁。真有这么一个人,拿着高学历,放着舒坦的日子不过,背着个大包,天南海北的流浪,走到哪吃到哪,没钱就停下来挣,景色漂亮就停下来多驻足几天,但是小五说过一个城市,一处景,他不会去第二次。
      那,这个城市,二四五,他会再回来吗?
      “别想了,这是个人爱好,五哥就这点倍儿男人,否则都没办法均衡他那个红点点溢出来的骚气了。”左佑端着自己的清水跟侯岳的鸡尾酒碰了下。
      “赶紧把你那个闹心的粉点点扔了,一个他就够闹心,你还参合,学点正常的行吗?”侯岳烦躁的转开头,看向别处。
      “我挺想学五哥背包走天下,这是多少人没有的勇气。就你,哎,猴子,让你离开这个城市,背着包风餐露宿,幕天席地,吸日月精华,你敢么?”左佑问。
      “我丫有病才敢,不需要,那是他,不是我。”侯岳语气已经开始不好。
      周孟咧着嘴笑,跟左佑两个人对着挑了挑眉,他们都知道侯岳是温室里长大的大少爷,别说受罪,就是丁点苦都没受过。
      “你回来了,阿姨怎么办?”左佑问周孟。
      “送我小姨那儿去了,跟我闹,让我回家工作,烦的透透的,哎~!”周孟说完掐了掐眉心,看出来是够心烦。
      左佑没接这话,周孟的话让他想起自己的爸妈。如果一切都正常,他现在应该也会被逼着回家就业,甚至很可能按左肃的意思,去他们学校就职,想到这些,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不正常。
      这句话是当时他坦白后,左肃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不正常,这不正常。
      对,就是不正常。
      “苏景洛怎么样?死了没?”侯岳看着周孟问。
      “你们走了,我又去看了一眼,不严重,左佑那膝盖顶的那一下,鼻梁歪了,再就是你那一拳,掉了一颗牙。”周孟说着两手举起来,分别冲身边的左佑和对面的侯岳竖起大拇指。“以后别说我生猛,你俩就是畜生。”
      这时,三个人身后,夏嵬和蓝图站了起来,蓝图晃晃悠悠从椅子上站起来,两人往外走,蓝图在经过侯岳身边的时候在他肩上拍了下,算作走了打声招呼。
      侯岳抬头,微笑着看了一眼蓝图,抬手冲着吧台打了个响指,然后对转脸看他的蓝图说:“哥,拿两瓶新酒回去尝尝。”说话时,小五已经拎着两瓶红酒走了过来。
      “嗬,那就不客气了。”蓝图笑不见眼,跟盲聊一样。
      夏嵬经过三个人身边,瞥了一眼低头看着水杯发愣的驻唱,光线暗,他低着头,只能看清鼻尖,眉眼,嘴唇下巴全都模糊在暗处,只有鼻尖直挺出昏暗,打了个高光点。
      小五把酒递给了蓝图一瓶,又转身递到夏嵬手上一瓶。
      夏嵬接过来偏头冲侯岳点了点头,他还真看不出来这俩年轻人这么暴力,刚坐那听了个差不多,大概就是老板和驻唱把一个人给打了,不重但是够得上毁容,现在年轻人都这么暴力吗?
      外派人员脾气这么暴躁好吗?
      沟通有问题,那就是大问题。

      他们三个这桌周围的客人渐渐都走了,总算能轻松聊天了,但是周孟还是很小心的趴在桌面上,放低声音问:“你们圈里不都说恐同即深柜么?你俩说,有没有可能……”
      侯岳没让周孟把猜测说出口,他赶紧打断:“卧~~~槽~~~”两个字拉出的音儿都带着颤抖,可见这种猜测如洪水猛兽般的可怕。“你可别了。”
      左佑也赶紧想了想,否定说:“他在圈外都这么可怕,还特么圈里,你怎么不说他是个双儿。”
      “啊哈?”周孟今天晚饭后终于恶补了一下同性知识,现在又冒出来的个双儿,他突然觉得学海无涯,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侯岳搓了一下胳膊,“双儿长成那样,你快饶了全世界的双吧。”
      周孟已经打开手机再查双儿是个什么生物。
      左佑凑过去跟他一块看,用手点了点屏幕闪上一个妖娆艳美的双儿说:“看见了吗?这是标配,他那样是长废了的。”
      “卧~~槽~~”周孟也拉长了音低喊了一句,转头双眼星光灿烂的分别看了左佑和侯岳一人一眼,说:“硬了。”
      侯岳愣了一秒,长臂穿过桌面按住周孟的后脑勺压向桌面,左佑手肘撞了一下周孟的后背,周孟结结实实的趴在了桌上。
      “啊啊啊啊!”周孟被两人噼里啪啦拍的一通惨叫。

      隔天,左佑又接到了富原人力的电话,定了本周五上午九点半去复试。
      左佑突然有点兴奋,从上个月开始他就大撒网的开始投简历,现在投的简历加起来有一百多家,有看得上他,他看不上人家的,也有他企及不到的,投了也只是给自己个心安理得。富原总算是不高不低正合他心意的一家,要说不如意的大概就是外派。
      二四五他也只能周末假期才过来,这个城市他也同样放假才能回。
      离开故乡后,这里成了他第二故乡。
      周四下午三个人被叫到系主任那儿,又挨了一通骂,好在没有处分。学校对苏景洛和李潇的语言攻击颇不赞同,但是同样对他们三个的处理方式也不苟同,只是还差一个月就毕业走人,学校协调了两方,把事情伤害程度降到最低。
      他们三个拿医药费,苏景洛要考研作为参与者同样免责免处分。只是这样看来,对苏景洛的益处更大。

      周五,左佑一大早就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看着镜子里前段时间剃的板寸头已经长了一些,突然有点欣慰。之前剃的狠,漏了青皮,如果那个模样面试,估计初试就得被拒,“你这样儿看着贼不像好人”这是小二给的评语。
      浅灰色宽大的POLO衫,这是他唯一一件看上去比较正式的短袖衫,黑色牛仔裤,没破洞,用侯岳的话说,没破洞叫什么牛仔裤。皮鞋他没有,简单不夸张的休闲鞋他倒是有一排。
      赶在九点半前到了富原17层,电梯打开,左佑被视线内密密麻麻的人群给冲击了一下。复试这么多人,不科学呀?不会还有三试,四试,五六七八试。足够宽敞电梯厅就是富原前台大厅,左佑缓慢走出来,收了脸上的震惊,打眼望去,二三十号人,前台两侧沙发上坐满了,其余站着,三三两两还聊天。
      竞争者如今都这么和谐吗?不应该趁早先弄死仨俩的?
      前台站满了询问的人,左佑没往前靠近,他站在电梯前面,背对着电梯门,身后“叮”一声电梯门开了,左佑回头一瞅,又走出来四个人,三个面嫩的跟他一样,猜测也是复试。另一个看样子就是员工,还是挺嚣张的员工,目不斜视,迈大步劈开人群往里走,感觉有谁不长眼的挡着路,都能被这位嚣张的员工直接踩着走过去。突然,劈开人群嚣张大步往前走的人停住,偏头往他这边儿看了一眼。
      左佑被那双不善的眼睛扫了一下,赶紧转过头,事实就是他不算礼貌的盯着人家看,被撇眼刀,也活该。他装样子正对前台,佯装镇定。余光里那人看了一眼转头走了,左佑突然想笑,这么想着的时候嘴角已经扬起来了。
      神经病,笑个屁。
      前台两位漂亮姑娘念着手里的名单,各自带着一批人,往两个不同方向走。左佑跟着第一次来给他引领的姑娘,见的人还是上次面试让他讲解卫生巾案例的面试官,但这次不止她,旁边坐着刚刚嚣张的走路能踩死人的那位,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女人。
      “你们都是接受外调的,也是通过了初试的合格人员。看看这张表,上面外派补助,和外调项目写的很明确,有问题现在问,接受不了,现在就可以离开。”穆姐说完,前台姑娘按人名,每人发了一张外派说明。
      左佑看见自己那张四年前,刚上大学照的一寸照就想哭,看着跟个初中生一样,瞬间把纸抬高,挡住了脸。
      夏嵬扫了一眼被完全挡住的脸,皱了皱眉头。往下看,看见捏着纸张的几根手指,瘦了吧唧的,哪来的力气打架?
      除了基本工资,五险一金上津市的,外派提供宿舍,但是需要驻场项目工地,每天补助80元……
      左佑没在往下算,他按照基本工资加补助金,大概算了个数字,刨除生活费,不出两年他应该能还完助学贷款。
      侯岳之前骂他矫情,侯岳想借给他钱,想让他还完学校,再慢慢还侯岳的钱。
      但是左佑了解自己的德行,如果那样儿他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拼命的找工作。
      他算工资的时候已经走了两姑娘一男生,等他签完外派同意书,又走了几个,具体几个他没数,大概是三分之一,最后屋里只剩下十几个人。
      走的人,也许是外派地点不如意,也许是工作内容不满意,更或者是对工资不满意,许多许多猜测,左佑都想了一遍,其实他也有不满意的地方。
      这个城市他渐渐熟悉,有了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有去处。四年前他离开家时的不安在走过的这四年里,不安越来越少,就在要踏实的时候,选择离开。他一时间想到了小五,那个背包走天涯的男人,是什么给了他如此大的勇气。
      左佑现在感觉急需小五给他点勇气,听听他说说自己或真或假或忽悠的仗贱走天涯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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