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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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寺是英都附近最为灵验的寺庙，不论是求姻缘求子嗣，还是只求一家平安，英都的百姓总喜欢来这菩提寺上香，甚至还有不少其他城镇的人慕名而来。
今年雨水不丰，英族的绝大多数地方都闹了饥荒，更不必说本就不产粮食的的凉族。也幸亏当今帝君与帝后早有远见，下令今年的粮食由朝廷统一收购，每户按需认领，更是开放了几大粮仓，提早调配，这才没有出现饿殍遍野的惨况。
饶是如此，前来菩提寺祈福的人也是往年的数倍，还不乏有为帝君帝后点长明灯、祈祷二人福寿绵长的百姓。
有一个身怀六甲、面带纱巾的妇人最是虔诚，这妇人虽然衣衫朴素，却带着大家出身的贵气，她从第一个殿堂开始，一个一个佛像的叩拜过来，别说正殿配殿，就连供奉的画像都没有漏过，每个都是认真祈愿，让人忍不住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乞求，让这妇人托着如此沉重的身子祈愿，而她的夫君竟然也没有陪伴着她。
在菩提寺最深处的殿内，供奉着一尊佛祖的金身，这金身并不比正殿的佛祖宏大，而又在寺庙竹林深处，故而一般的百姓不会来此。虔诚的妇人却是不愿错过，来到最后的殿内拜了，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就听到此间主持引着一行人进来，妇人心中莫名一紧，躲在了一根立柱之后。
妇人悄悄向外看去，便是浑身一震。主持恭敬的带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走进来，那男子一身淡蓝色的锦袍，通身的贵气遮也遮不住，手中拉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娃娃，约么六七岁的样子，一双蓝紫色的眸子活灵活现，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口。男子和娃娃面容极为相似，娃娃年纪尚小，便如此动人，那男子容貌更是世间少见，眉宇间的几分温柔更给他平添了几分艳色，偏偏处处又透着高贵之意，让人不忍亵渎。
“贵人请便，老衲已经让小徒守在四处，冬月施主和八月施主也在外面防卫，必然不会让旁人惊扰了贵人。”
主持双手合十行礼，那男子也双手合十还礼，道：“劳烦方丈了，本君意欲在此诵读几篇经文，而后想与方丈一同尝尝菩提寺的素斋，不知方丈可方便？”
“贵人有言，自然方便。贵人请！”
主持带着一众僧人和两个穿着劲装的女子离开，只留下那男子和小童在殿内。妇人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屏住了呼吸，唯恐被人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父君，麟儿拜了佛祖，老百姓们就不会挨饿吗？父帝就能很快回来吗？哥哥就能不被夫子教导吗？”
小童说话的声音虽然带着几分童稚，却与他的父亲一般悦耳。
男子微微一笑，半蹲在地上摸了摸小童的头，道：“心诚则灵，佛祖若是听到你虔诚的祈祷，自然会愿意庇佑你。只是就算佛祖想要保护你，你不努力，不做事，不珍惜佛祖给你的机会，粮食不会平白掉到你碗里。你哥哥若是还不好好学习，佛祖保护得了他一次，也保护不了他第二次。麟儿，心意固然重要，也要将心意做出来，知道吗？”
小童乖巧懂事的点点头，看模样还是似懂非懂。妇人听着两人的对话，莫名觉得鼻子有些酸涩。她正想着如何悄悄离开，就听到那男子朗声道：“佛祖面前，就不必遮遮掩掩了吧。在场的是哪位，还请现身一见。”
妇人这才想起，市井传言除了说帝君帝后恩爱非常，两位小王子聪慧可爱，帝后不不仅仅是贤德更是治国安邦的好手以外，据说当年英族余孽在太子的四岁生辰上意欲行刺，被愤怒的帝后一掌打的经脉寸断而死，身体一半仿佛烧焦了一半却冻成了冰——这位当年柔柔弱弱的少年，如今也是一位灵力高强的灵修者。
妇人迟疑片刻，还是从柱子后面挪了出来。她也不敢看男子的脸，纳头便拜：“罪妇参见朝阳君、二王子。”
凌墨看到眼前身形有些走样的妇人，也是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上前去搀扶妇人，一边扶起她，一边道：“姐姐何必与我这样？多年不见，倒是不曾想到，姐姐就在这英都之内。”
这妇人，却不是英都城破后就消失不见的凌萱是谁？
凌萱却是没有站起来，只是低头道：“罪妇不敢。只求朝阳君放罪妇一条生路，罪妇有罪，孩儿却是无辜。”
凌墨暗暗运了灵力将凌萱从地上扶起来，一边苦笑道：“姐姐，昔日之事已经过去了，帝君也说了不打算再追究于你，如若不然，你躲在英都之事，又怎么逃得过帝君的耳目？当年你一直劝阻废烈帝和灵王，甚至还想要救我，帝君与我都记在心中。听闻你没有死在英宫，我却是十分为你高兴，如今看你身怀有孕，倒是还没有道一句恭喜。麟儿，过来见过你姑姑。”
一旁一直安静看着的小童这才乖乖走过来，好奇的看着凌萱，脆生生的叫道：“姑姑！”
凌萱这才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梁子麟，眼眶却又是红了，这声姑姑，他实在受之有愧。当年若是她再勇敢一些，就可以让凌墨不要这么凄惨，也幸亏凌墨是个有福气的人，后半生想必会一路顺遂，她也会为凌墨祈福。
凌墨摸摸麟儿的头，示意麟儿出门去找冬月和八月玩耍，麟儿就乖乖的跑开了，比凌墨小时候还要乖巧可爱几分。凌墨携了凌萱，到偏殿的茶室坐下，开口问道：“姐姐与我已经有八年多未见，不知道姐姐过的可好？”
凌萱有些出神，片刻后才有些恍惚的想起了回答，凌墨也不催促，只是微笑的看着她，听她说：“当年城破，我本想与烈帝一同葬身宫廷，岂料父亲把我青梅竹马的玩伴送到我身边做护卫，他得了父亲的命令，把我打晕带走了。其实当年你的事情……我一开始试图阻止，没有人听从我的，后来我也不敢去看你，再后来……没过几日，凉族攻破了边界，我就被烈帝和父亲保护起来，什么消息都得不到了。一开始听闻父亲母亲大哥都死了，你也……我几次想寻死，都是他拦了下来。两年前我不想这样拖累他了，让他离开，他却要娶我。我……最后还是嫁给他了，还有了孩子。大概老天爷是觉得我的罪孽没有赎完，让我活着赎罪，他平日里做木工活儿养家，我就给附近没家的孤儿缝衣服，教他们认字，今年大旱，我就想来拜拜佛，或许佛祖念在我心诚，可以体谅百姓的痛苦。”
凌墨听了凌萱的话，自然也知道，凌萱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可是国破家亡，夫君无道被推翻，父亲助纣为虐惨死他乡，凌萱又怎么会好过？凌萱一向心善，又把这些归责于她自己，更是艰难。
凌墨道：“姐姐不必苛责自己，他们做的错事，自然不能怪到你头上。姐姐一向心善，私底下救了不少奴仆百姓，他们都念着姐姐的好。昔日在灵王府，也只有姐姐对我和阿帕还有一些善意，只是后来灵王与烈帝之事，实在是他二人不容于天下，我那时也生死一线，管不得这些。但我毕竟也赞同帝君的做法，否则凉族怨恨不除，便没有今日两族统一的盛况。姐姐若是恨，便恨我这个不忠不孝之人吧。”
凌萱苦笑，秀丽的脸庞带着岁月的沧桑，道：“他们做了什么，我自然是知晓的，若他们不是我骨肉至亲，我也恨不得……如今他们咎由自取，我不能帮天下人，却也不敢恨你和帝君。阿墨，你是一个比我好的王后，你有才有德，日后一定会流芳百世，享万年香火，我会日夜为你和帝君祈祷，让你们可以一切顺遂。”
凌墨同样笑了，与幼时天真无邪的笑容不同，这笑容带着些久居上位的雍容，可仔细看去，又好像还能看到孩童时的赤子之心：“姐姐不怪我，那自然是最好了。姐姐可以告诉我住在哪里，我怕是不方便接姐姐来宫中，但我可以出宫看看姐姐，日后小外甥出生了，我也可以去看看。我虽然身在深宫，帝君却不会限制我的行动，我还是可以随时出宫的，若姐姐需要帮助，也可以寻人告诉我。”
凌萱知道凌墨过得很好，也知道凌墨可以帮助她，天下谁不知道？朝阳君男子之身身居后位，不但独得圣宠，孕育了一双王子，更是位同宰相，帝君平日临朝便让朝阳君坐在他身边，讨论政事也从来都与朝阳君一起，两人在政事上有了争执，也是看谁更有道理谁的政令才会被下达。朝阳君的地位，只怕世上哪一位王后，都从未达到过。
可是凌萱怎么好意思再去打扰凌墨的生活？
凌萱思前想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阿墨，我不想让你为难，日后我们还是少联络。若是孩子出生，我必然会让人告诉你，可我毕竟是前朝的罪人，我不想让你受人攻讦。”
凌墨道：“姐姐放心，一年见个一两次，不会有人说什么的。若是有人说什么，十二月的几位姐姐和帝君也会帮我说话的。况且过了这许多年，这些大臣也知道什么话说了没有用了。”
凌萱羡艳的看着凌墨，她身为王后时，从未有过这样的尊重，若是那两人多听她的一点，会不会下场不一样？可人不能太贪心，她现在活着，她还有人陪着，还有孩子要降生，她已经很幸福了。
“阿墨，我说不过你，你保护好自己，我都可以听你的……我听闻你的阿帕还活着？不知道他……”
凌萱想起来自己小的时候在凌墨阿帕的院子旁边摔了一跤，是那好看的叔叔扶起了她，带她回去清洗，还给她糖吃。当时她好喜欢这个叔叔，可是母亲知道了却以那叔叔擅自喂小姐不干净的食物为由，让那叔叔去母亲身边立规矩，那叔叔当时身怀有孕，或许也是因此伤了底子，后面病痛缠身，她也知道了，若是喜欢那位漂亮的叔叔，最好离那人远一点。
凌墨道：“阿帕吗？阿帕确实活着，因为当初的事情，他被慧姑捡去了。慧姑是个猎户，虽然不会说话，人也有些莽撞，但是和阿帕在一起很般配。阿帕年轻的事情让他已经没有了情情爱爱的兴趣，慧姑人简单，也没有其他要求，两个人一起种菜看书，日子也过得很好。阿帕还跟医仙学了些医术，如今伤风感冒还是治得了的。”
想到那个漂亮的叔叔如今会有一个人陪着，不用再忍受大房的欺压和无尽的寂寞，凌萱也觉得很欣慰。
凌萱咬咬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阿墨，我知道这个问题可能会冒犯你，但我还是忍不住……他是我的亲弟弟，我就想问问，他还活着吗。”
凌墨自然知道凌萱说的是谁，那个人也确实是他不想提起的人，就算是现在过去这么多年，午夜梦回，还是会在梁冷云怀中惊醒，要梁冷云细细安慰，他才会记起自己已经是朝阳君。想到那个人带来的一切，他还是会觉得恶心。可那个人已经得到了教训，他还是回答了凌萱的问题：“活着，是还活着。当初他害我不浅，帝君一怒之下将他真的送去调教，他心高气傲又得罪了不少人，不久就被人害得疯魔了。我六年前见到他，他已经认不得人了，一直说自己是王后……他见了我就喊打喊杀，差点害我失了麒儿和麟儿。帝君大怒，自然不会放过他，只是他已经全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帝君就把他关在别院了，总还是活着的。姐姐若是不忍心，我可以给你别院的令牌，让你每个月去见他一次，但是帝君是绝对不会放了他的。”
凌萱心想，这一切究竟是谁的过错？若是父亲母亲没有那么溺爱凌砚，是不是反而不会让凌砚过的如此生不如死？凌萱却不能苛责凌墨，只能道谢。
二人又聊了一段时间，凌萱就离开了，凌墨寻回了麟儿，又与方丈用了素斋，这才回了王宫。下学的麒儿来请安后带走了弟弟，凌墨这才听说梁冷云已经出关。
梁冷云功法到了瓶颈不得已闭关，否则凌墨也不会单独带着麟儿去祈福，也不会碰到凌萱还聊了这么久。
凌墨来到梁冷云闭关的高台，这是在昔日的摘星楼原址上建起来的，不但没有那么高，还不再作为宴饮之地，反而供奉了神祗，还设了静室，做闭关反思之用。
梁冷云站在围栏一侧，看着这富丽堂皇的王宫，看着这万里无边的江山。
凌墨上前几步，拉起了梁冷云的手，梁冷云反手将凌墨抱入怀中，问道：“听说你去菩提寺祈福了，还碰到了凌萱？凌萱一直住在英都，但她本性不坏，我又不知道你想不想看到她，会不会想起伤心事，我就没有告诉你。”
凌墨听着梁冷云的心跳，觉得一片安然，他笑道：“云哥哥不必担心我，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姐姐到底是我的姐姐，日后我还要去看他的。不过我给了她凌砚的信息，若她去看，你不要拦着。”
梁冷云刮刮凌墨的鼻子，亲昵的笑道：“就你好心。还说没关系，我出关就听春意说，你前一日晚上还吓醒了。”
凌墨皱皱鼻子，道：“那是因为云哥哥不在身边呀！”
梁冷云轻轻亲吻凌墨的嘴唇，却按捺了心中的冲动，他知道，凌墨不好意思白天在这高台之上做此事，只是调笑道：“朝阳君孤枕难眠，孤自然要为朝阳君排忧解难。”
凌墨蹭蹭梁冷云，舒服的叹息：“对呀，云□□后不要闭关了，没有你我都睡不踏实。”这娇俏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朝阳君的样子？让大臣们看到，只怕下巴也要掉下来。温柔的帝君他们倒是见得多了，只要朝阳君在身边，帝君的眼神就总带着几缕柔情。
梁冷云看着凌墨，认真道：“好，我会一直睡在你身边，谁叫我放心不下你这个小家伙！”
（番外完）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番外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