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芬达

1、第 1 章

　　芬三年前得了一场大病，虽然性命无忧，但失去了孕育孩子的子宫。
　　去年丈夫离开了他，原本的恩情瞬间灰飞烟灭。芬也忍住心中的悲凉，松下一口气。芬是善良的女人，她不忍让前夫背负“无后”的枷锁，这样的分别，至少减去了芬的负担，即使她是那样爱着他……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能够不畏凄苦、重疾、贫困厮守在一起的夫妻本就不多，因此，绝少的典范才被人称赞，芬也不怨恨，如果一个人的解脱，需要另一个人的成全，那么，她愿意。
　　芬一直喜欢孩子，有时，她也会抱怨上天的不公，身边不少朋友的孩子都可以丫丫学语，蹒跚学步了，她却在将近而立之年落得孤身一人。芬知道，这样自怨自艾不是办法，没有自己的孩子，不见得不可以爱别人的孩子。朋友建议她收养一个，芬觉得自己负担不起那样艰巨的责任，至少一个完整的家，她就提供不起。
　　芬格外努力工作，不仅仅能够排遣心中的寂寞，还能独立养活好自己，芬简衣简行，对物质，她一向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除去日常的花销，每个月芬都能结余下一多半的薪饷。她每年定时给家乡的一所希望小学，寄去一笔数目不小的赞助费。芬的家乡离Z市要有5，6个小时的车程，那里的乡亲，生活还不算富足，芬在老家只有父母，父亲是镇里唯一一所医院的院长，因此，她家在整个小镇算是比较富裕的。芬的梦想在Z市，她的爱也曾在那里，因此，她把家乡一直留在记忆中。回家的目地是过年，在家乡过年，又是芬记忆中最甜蜜的一部分，芬骨子里面有一种韧劲儿，她绝不要靠着那样的回忆活着，即使辛苦也好，即使悲伤也罢，她要一个人清醒地品尝，所以，她一直在Z市，偶尔才回来。
　　芬的母亲格外好客，又加上是过年，家里格外热闹。芬一进院子，身边就围满了人。小乡村就是这样，远近的邻居即便没有很近的血缘关系，多少都会攀上些许亲缘关系。记得几年前芬回到家，偶然听说她曾经资助过的一个孩子，考上了Z市大学数一数二的专业。芬很是欣慰，孩子的母亲见到芬，格外激动，拽着芬到她家，非要多留她几日。芬依稀记得那孩子叫剑，记忆中，剑一直是孩子中比较沉稳的，剑的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常到镇上医院看病，芬的父亲比较照顾他家，偶尔还会让芬捎些常用的药品送给他。那时，芬会绕路买些糖果，带给剑的妹妹敏和弟弟强，芬格外喜欢脸蛋圆乎乎的敏。芬和剑没怎么说过话，那时，芬喜欢学语文，历史，好像给剑补习过几次，剑很刻苦。所以，刚结婚那会儿，听老妈说，剑家如何如何困难，甚至要放弃报考高中时，芬托母亲带给他家1000块钱，之后的学费，芬也按时交付。
　　剑不在家，芬留下吃了晚饭，便起身要走，敏给芬看了剑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芬努力找寻着记忆中剑的影子，但照片中的男孩儿，是芬所不熟悉的，相片中的剑很好看，虽然衣着朴素，但芬甚至在他脸上看到了这里少有的贵气，男人的刚毅和大男孩儿的羞涩融合在这略显单薄的身躯中。
　　晚上回家，芬掏出身上仅有的两千块钱，她知道，考上大学，意味着那样一个家庭会更加的贫苦。芬虽然出身富裕，但她深处其中，也明白，贫苦的生活有时候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和信念，并不向外界形容的那样富于奇迹。罗曼蒂克的想象，毕竟还只是少数。
　　那次回到Z市不久，芬就检查出患病，某天一个人呆坐在屋子里，突然门铃作响，芬无精打采地去开了门，剑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姐，我妈让我带点儿吃的给你。”芬忙把他让进屋，面对凌乱的房间，芬无心应付剑，随便聊了几句，问了一些剑在这里生活的情况，又客气地邀他常来玩，便急急打发剑回学校了。芬没有留他吃晚饭。以后剑陆续来看过芬两次，有一次剑看到芬床头林林总总的药瓶，怔忡了好一会儿，芬忙解释说是托熟人买的特价药，以备不时之需的。再后来，芬离婚，剑又来过一次，那次似乎剑已经知道芬患病，特意带了很多吃的。芬后来搬离了那所房子，另租了地方，也没再和剑联系。
　　芬这次回家，碰巧在镇上遇到剑，剑骑车身后还带个和他一般年纪的女孩，模样长得很秀气。剑看到她停下车，“姐，你搬到哪里去了？”芬只好大概和他聊了几句，她还想趁天亮赶回家里，“你等我一会儿，我正要把朋友送回旅馆。”回来的时候，在剑的执意下，芬坐在了刚才女孩儿坐过的地方。乡间的晚风，拂在脸上，芬忽然觉得似乎回到了童年，那样熟悉的气味，剑的背影，父亲的背影，飘飘忽忽，似乎回到了童年一个平和的傍晚，芬还是年少，不知忧愁，听着蟋蟀“瞿瞿”的鸣叫，青蛙也在歌唱……一路上剑的话不多，芬一直亦真亦幻，临到门口，剑才开口问道：“你把Z市的地址告诉我吧，我妈要做什么好吃的，也好给你送过去。”芬还不很清醒，给了剑她家的地址。
　　再回到Z市，剑就是芬家的常客了，那时，剑已快毕业。每次来芬家，剑都忙前忙后的，不是抢着收拾屋子，就是煮饭炒菜，剑的厨艺不错，恰恰芬不很擅长，偶尔有朋友来看望芬，芬就说剑是自己的表弟。
　　剑开始实习等待毕业，他在Z市找了工作，“姐，我能住在你这儿么？”芬租的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如果剑搬进来，芬觉得很不妥当，但她又不好一口回绝。剑就当作她同意了，高高兴兴回学校收拾行李。小屋中陡然多了一个人，芬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她曾经爱过，怨过的男人离开似乎已经很久了，面对一个新的进驻者，芬有些惶恐。她也足以惶恐，偶尔留意剑的眼神，其中的深意让芬震惊，那似乎包涵了爱怜的元素。芬刻意忽视这些，她宁愿是自己自作多情。
　　偶尔，芬的工作要加班到很晚，回家时，总能看到高高瘦瘦的剑在站台不远处等她，那种急切的关心让芬心痛，不要再等了，即使芬的话再严厉，再决绝，剑依旧雷打不动。芬从不主动关心剑，在家里也不多说一句话。
　　圣诞节那天，Z市布置的格外热闹，芬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回家，而是一路走回了原来的家，那所房子曾是她幸福的开始，如今不知道前夫是否还在，他们分手后，就再没联系，更没见过面。回忆着往昔的种种，芬泪如雨下，如果……有那么多的如果，却没有遇到一个能够珍惜这份感情的人。芬抱定单身，她不想再经历这样的痛楚，甚至回味也会带来莫大的伤痛。
　　很晚才到家，一进门，就看到剑焦急的眼神。但剑并没多说什么，“姐，吃饭吧。”芬决定和剑谈谈，她不想他住在这里。
　　“姐，可是我无处可去。”剑说这个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芬明白，剑这是摆明了要和芬顽抗到底。
　　你出去找房子，每个月我出钱给你缴房租。芬忍无可忍。
　　“姐，可是我想留下来。”
　　不行！！
　　剑忽然微笑，“姐，你怕什么？”
　　芬气馁，面对剑这样一个大男孩儿，芬觉得自己老了，足够老了，甚至已经缺失了斗争的动力。我不想你住在这里，我觉得不方便。
　　“姐，这不是理由吧。”剑无辜地说。
　　芬生气转身，看到客厅小床上剑简单的床铺，芬一手拉了过去，剑的被褥，衣服稀里哗啦撒了一地，一时间，芬有些茫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怨气，这不是平常的自己。剑过来想拽住芬，但还是晚了一步，看着剑弓身捡拾地上的衣物，芬有种说不出的痛楚。“姐，我想照顾你。”剑平静地说。我一个人很好，走到这一步，芬口气依旧倔强。
　　“你不好。”剑转回身注视着芬，“我是男人我知道。”
　　芬从未把他当作男人看待，经他这么一说，芬才注意到，这么站着自己只能平视到剑的下巴。
　　“姐，你自己吃不上热饭，平时屋子也没人收拾，晚上一个人回家也不安全……”剑历数着让自己留下的种种优势。
　　那你什么时候走？芬口气缓和。
　　“等姐找到一个能像我一样关心你的人。”剑眼神坚定地看着芬。
　　那你就是不打算走了？芬转怒。
　　“如果没有那样一个人，我会一直留下来照顾你。”剑忽然伸手拉过芬，搂在怀里，等芬明白过来，用力挣脱他。
　　我不用你来照顾，我一个人活得很好，你快点收拾东西，不然我用别的方法让你走！
　　“姐，你怕什么？”剑要伸手来摸芬的脸，让芬一手挡开。“你怕有人再来爱你是么？”
　　芬愕然。
　　“姐，我爱你，所以希望你给我个机会。”剑的语气低沉，像是喃喃自语，芬应该感动了，这样一个青葱少年，这样一份无所顾及的爱。
　　芬摇头，我努力忘记的，你又提起。我不能够反复希望、失望。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芬苦笑，我的事大概你也知道了吧。
　　剑蹙眉，“姐，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其他都是次要的。”
　　你和你父母商量了么，他们同意你找一个像我这样的大龄，离异，残废的女人么？芬嘲讽似的笑。
　　剑别开头，“我都不管那些。”
　　听听，你自己都没认真考虑过，还拿什么让我相信，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孩子……芬抓住把柄，滔滔不绝。
　　“别说了，”芬注意到剑眼圈有些红，“别把我当孩子，也别刻意贬低自己，尤其别在我面前。”
　　芬没有再继续，她也不忍伤害一个爱自己的人，尤其是剑这样一个男孩儿。
　　自从那次的谈话，剑面对芬，就格外小心，生怕惹火她。芬看到剑的小心，也不好再说什么，起初她刻意加班晚回家，但看到剑在路边冻得边跺脚边转圈，芬又心软了。
　　芬每天早早回房睡觉，想着客厅里剑半坐在小床上看着书，芬忽然觉得安心，如果没有剑，她的生活会是怎样呢？一个人孤孤单单，凄凄惨惨？如果她还是健康的，和前夫生个小孩儿，那样的话，似乎是最最完美的，但芬心下不禁一寒，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生康健，若是等到年老再被抛弃，就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了。剑是一个不相干的的人，尚且对自己如此，而那个与自己曾经携手的爱人，却是另一番作为。
　　半夜醒来，芬辗转反侧，她看到客厅的灯亮了，不一会儿，剑端着一杯温水进来。“姐，怎么还没睡？”芬不知道该不该接，自己还穿着睡衣，剑的衣着也很单薄，空气中充满了暧昧。芬壮壮胆子，浅声道，你是不是感激我供你完成学业？实际上，我资助的不只你一个人啊。
　　“我很感激你，但这与我对你的感情无关，别把我的表白硬扯上借口。”剑把杯子重重地放在床边。只有在说到关键问题，他才难得地发脾气。
　　你的感情我真的没法接受，抱歉。
　　“我会让你爱上我的。”剑临出门，放下这样一句话。
　　芬开始行动，她记得听剑的母亲说过，经常有个女孩子来找剑，是剑的大学同，也很喜欢剑，芬记得那次剑骑车带过的那个女孩子，应该是她没错。芬去了剑的学校，见到了那个女孩妍，妍一见到她，便神色暗淡。芬想和她谈谈，便带她带到了大学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喜欢的人，原来竟是你。”妍抿着嘴唇，“不是觉得你有什么不好，只是我以为是和他一般大的同学。”
　　你不是他女朋友么？芬想，如果剑能有个女朋友在旁劝导，也许会打消他目前可笑的想法。
　　“不是，我很喜欢他，可他只把我当好朋友……”妍眼圈湿润。
　　芬劝慰了妍一会儿，看得出她爱剑，这样一个好姑娘，剑不该错过，他本该选择一份同龄的感情。芬邀妍常来家里吃饭，妍欣然允诺，希望这样可以撮合二人。
　　剑对于这样刻意的安排，很气恼，妍走后，剑忍不住，“你这样，没用。”
　　妍和你年纪相仿，家境又好，身体健康，怎么不好？！芬气道。
　　“我不喜欢就是不好。”
　　芬没有办法，依旧邀请妍来，剑也赌气，不合妍多说话，但妍是积极的女孩子，越是这样，越喜欢逗剑说话。芬又带着妍和剑回家乡，把妍认真介绍给剑的母亲，看剑铁青着脸，芬和妍偷偷的笑。在芬的笑容里，夹杂了些许苦涩，芬承认，一段时间的接触，是有点喜欢上这个男孩了，因此，她格外加速了自己的进程，要用力把剑剥离自己的生活。
　　剑的母亲很喜欢妍，把她当作准儿媳看待，妍被她带到邻居家介绍，剑终于爆发，晚饭后拉着芬到了小学校的操场，“不要硬把我推给别人，我喜欢的只是你。”
　　妍适合你，或者你找到合适的带来给我看，我就不这么做了。
　　“你。”
　　不合适。
　　“那没有了。”他赌气。
　　我也不用你照顾，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找个人嫁了那。芬安慰他。
　　“你不会，你的世界没有别人，你都没什么感情。”他脚在地上划着圈，好像在站台等芬的样子。
　　我怎么没有？我喜欢过，我爱过，可我还是这个样子，你不是我，或者说咱们根本是不同代的人，不合适在一起。
　　“你也不老。”他争辩道。
　　“我大你7岁。”芬都吃惊，她说出这些，会不会让剑以为她也考虑过和他在一起的可行性？
　　剑果然眯着眼睛，得意地笑：“除了这个也没什么了吧，我都不在乎。”
　　芬终于忍无可忍，我生不了孩子，我做不了母亲！
　　两个人都因为这样一句话呆愣在那里。“我知道，我还是想娶你。”剑温柔地说道。
　　芬逃离了那里，那里有剑编织的网，太过细密，太过吸引人。芬开始带男人回家，实际上，她都是拜托朋友扮演的，她和剑介绍对方如何如何好，离异并有子女如何如何，总之，看到剑冷若冰霜，芬才算演出完毕。
　　“你从哪儿找来临时演员客串？”剑刻薄道。
　　芬不理他，依旧和某男通着电话。剑一把夺过电话，按下挂机键，“你这样逼我放弃？未免小看我。”
　　芬开始过火，有次当着剑和一个经人介绍的男人吻在了一起，剑干脆摔门出去，回来时，剑一言不发，用力搂着芬，芬几乎喘不过气来：“不要这样对我……”
　　芬也唾弃自己，她再次回家，面对剑的母亲，芬承认了一切，关于剑对她的感情，她刻意说成迷恋，刻意贬损，剑的母亲无地自容，等剑风尘仆仆回来，看到一脸怒容的母亲，和木然的芬，“你还回来干什么？”
　　“我爱她，我想娶她。”剑坚定地说。
　　“我不同意！”剑的母亲怒道。
　　剑过来拽芬，被他母亲一把拉开，“你疯了！”
　　“我没有疯，你不喜欢，我们走就是了。”剑再过来拽芬。
　　“芬也不喜欢你。”
　　剑望向芬，乞求着她的允诺，哪怕是一个坚定的眼神也好，但芬这次来就是抱定鱼死网破的信念，半分也不转念。剑还是孩子，他还有大好的前程，美好的人生，如果这样绑在自己身上，何等自私。芬自认没能力给别人幸福，尤其是剑，她愿意放弃，如果某一天剑意识到当年的错误，离开自己，芬知道，那样的痛苦也许永难恢复，她也有自私的想法。
　　“芬，和我走吧。”剑被母亲拽着，和芬说道。
　　剑，我不喜欢你，请你也放开我。芬第一次叫剑的名字，却在这样一个场合。芬第一次看到剑流泪，芬的心颤抖了，她决然转身，回到自己的家。一夜无眠……
　　早上，芬被母亲叫起来，说剑很早就在院子里了，过去问才知道是在等她，芬马上戒备起来，院子里的剑背对着门口，芬在他身后怯怯地叫他，剑转过身，眼神暗淡，“姐，我要走了，来和你道别，一直麻烦你，很过意不去。”
　　芬哽咽。
　　剑别开头，似乎有什么话没有说出口，他忽然走上前，双手扳住芬的脸——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吻，芬像被电到一般，剑的嘴唇冰凉而略带颤抖，只是轻啄了一下芬的唇，便立即分开了。“好好照顾自己。”芬知道，是自己一手摧毁了剑能够留下来的全部理由，她原本该高兴的，但现在却像心里缺失了很重要的一部分似的。剑……望着剑离去的背影，芬背过身低沉地抽泣，她觉得自己爱上剑了，但她的爱是那样脆弱，她不想廉价自己的感情，不想她建立在任何不纯粹的基础上。但明明是她的选择，为何还会那么痛苦？
　　后来听母亲有意无意提起，剑是去了北方一个城市，甚少回信。芬一直没对剑说过“喜欢”，这份感情也许只能深埋在心底，芬小心的工作，小心的生活，不轻易去碰触。每当夜深人静，芬会遥想远在北方某处的剑，他是否寻到了自己的幸福，如何辛苦的谋生，是否快乐。
　　本来芬以为自己淡忘了，几年后，剑的妹妹敏结婚来Z市，寻了地址前来探访，芬听她随便聊起了小时候的事，那时芬如何从镇上顺道带药给她家，芬带来的糖果如何受到孩子们的期盼，“芬姐，我们一直是那样等待着你，你可能从来也不知道，我哥每次都偷偷跟着你走好远，一直送你回家呢。”芬无话可说，剑小时候的样子实在模糊，那时剑也就十四五岁吧。“芬姐，我哥一直喜欢你的，记得小时候，你常来我家，你带来的糖果我们吃完，他还把糖纸都收集起来，足足攒了一本那。”
　　“芬姐，我们知道你后来出事了，都特别担心，我哥也急了，听他一个朋友说，那会儿他下课就去你原来住的地方等你。”芬不想再听，但敏还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我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是一时兴起的那种人，他是真的喜欢你，后来你回来找我妈，我妈也觉得很对不起你，她其实也很觉得亏欠你，如果我哥和你在一起，她也肯定不会反对的，她一直想报答你家的人，但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既然你不喜欢我哥，她就让哥不要再缠着你。你走之后，哥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宿，我们都怕他出什么事，还好后来他想明白了。打算自己去北方闯荡闯荡，就当散心也好。”芬别过脸，“你也爱过我哥吧，芬姐？”敏小心翼翼地问道。芬没说什么，她不想否认，也许，这时，让剑知道她曾经的感情，是安全无害的。
　　芬送走敏，一个人回味，剑是怎样面对这一切的？当初的芬是否太过残忍，剑没有再和芬联络，是否说明他恨她之深……
　　又是数十年后，芬身体日差，似乎觉得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她依稀想到那个少年，这些年，芬没有什么遗憾的，一直有人关心帮助她，但怎么都不及当年剑对她的爱护，所以，此时，芬想见的人只有剑，实际上，芬的视力严重下降，几乎看不清什么了，那时芬托人拨通了敏的电话，敏一直和芬有着联系，偶尔还会来看望她，但芬从来没向她打探过剑的消息。这次不同，她希望，如果可以的话，自己能够要到剑的电话，聊一聊天也好。敏听到芬的要求，很惊讶，“剑正来看我，他就在我家，我马上让他接电话。”芬没有想到回忆中的剑那么快就被拉到自己的现实中，芬还没有做好准备，剑就接了电话，“姐，你还好么。”剑的声音，似乎把芬拉回到数十年之前，还是那声略带羞涩的“姐”，如今听来恍如隔世。
　　还好。
　　“听敏说，你身体不是很好啊。”
　　芬浅笑，还好吧。
　　“那我过去看你吧。”
　　不用来了吧，我几乎看不到你了那。芬有一丝遗憾，为什么早不联络他呢，都不能见到最后一面。剑有短暂的沉默。
　　那天，那样一个温暖的午后，剑和芬，一对久别的老友，就那样平和地述说着各自的往事，剑给她大概讲了自己北上的经历，打工、提拔、恋爱、结婚、生子、丧妻、退休、添孙凡人的种种经历，芬因为他的故事忽而欣喜，忽而悲伤，“怎么没再和我联系呢？”他们都没问出这样的话。也许这就足够了，因为，时间平淡了很多情感和怨气，抚平一切前尘往事，如果……芬想过，如果自己健康，那就不会和剑有短暂的相聚，如果那时接受剑，也许她的人生又会是另一番景象，不知道结局是好是坏，什么样的结局都不用去懊悔。但是，如果，可以……她会让剑知道，她曾经也深爱过他，因为只是那么多的如果，她和剑，错过了，爱过了，伤过了，“姐，如果，再活一次，我希望可以再早一些遇到你，和你一样早的遇到你……”剑临挂机，说出了这样的如果，可以……芬干涸的眼眶，溢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