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你是我最美的修行》胡尘末

2、那个“我”是丧生的我，那活着的我是谁

　　ＮＯ．１
　　２０１２年７月１５日，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这一天大早上，我就醒来了，其实我是根本没睡。
　　我哼着歌曲，翻出所有衣服，一件一件地搭，真恨不得把所有好看的衣服都穿在身上。我纠结了半天，最后选中一条黄色的连衣裙、宽边帽和小皮鞋。
　　这时，老爹和阿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饭，正叫唤着我呢。我关好房门，一蹦一跳来到老爹身边坐下，正低头剥着鸡蛋。
　　“你穿的是什么，你以为你是去吃酒呀？你是去爬山。穿成这样，你怎么爬。滚回去，给我换身运动服。”老爹边嚼着馒头边训我。老爹刚嚼碎的馒头从他的嘴里一坨一坨蹦出来。
　　我抹了抹脸上的馒头屑，把刚剥好的鸡蛋一口塞进嘴里，没好气地重新滚回屋里。
　　结果那天，我穿了一身安踏的运动服去了南山。老爹虽然是打砖的粗人，但是从来都是富养我这个不孝女。

　　ＮＯ．2
　　当天，我们没有上南山上面去，只是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在周边逛了逛。
　　第二天，老爹买了票，我们就跟着人群上山。那天，人特别多，天气只是轻微有点热，是个爬山的好天气。
　　刚走了一会儿，我就想上厕所，幸好这山上隔不远就有一处厕所。我和阿妈打了声招呼让他们等我，就往厕所跑去，老爹略带怒意在身后骂骂咧咧。
　　我冲进厕所，就近找了一个空位就钻了进去。正当我拉到一半，就听到有人用脚踢我的门，带点鼻音说：“我说，你能不能快点。你是吃了什么呀，臭死了。”
　　我刚想出声，这时听到隔壁传来一软懦懦的女孩声：“姐，我在隔壁，马上就好。你出去等我好了。”
　　“快点啊，你。”门外的人只是一个劲地催她妹妹，丝毫没有向我道歉的想法。
　　我当下想：现在的城里人真他妈素质差，要不是老娘急着拉屎，非得出去扒了她一层皮不可。可转眼一想，她对自己的妹妹都那么凶，我还能指望她对一个路人道歉？我要是有一个娇滴滴的妹妹心疼还来不及，更别说凶她。
　　我正想着，就听到阿妈叫我的名字，赶紧应了一声“诶”。
　　阿妈找到我门口叫我快一点，老爹等不及了。我立马冲好马桶，钻了出来。
　　阿妈看着我磨磨蹭蹭地洗手，还臭美地照照镜子，说：“我说，您这是来爬山，还是来上厕所呀？”
　　“都不是。我是来坐缆车的。”我亲昵地挽着阿妈的手，嘻嘻一笑。阿妈扭头无奈地笑笑。

　　ＮＯ．3
　　南山下面有许多小吃的，都很便宜。昨天下午，我就挨着吃了个遍，到了晚上直接吃不下一口饭。到了今天早上，我肚子就有点不舒服了，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我爬山的心情。
　　一路爬上南山山顶，我几乎是每见一个厕所就进一次。用老爹的话说，这一天，我跟厕所都比他这个老爹亲。
　　经过几个小时的艰苦奋斗，我终于马上就可以坐上我心心念念的南山缆车观景了。我们一家三口正在排队等候缆车，眼看还要等候一段时间，我就抽空跑去拉个肚子。
　　等我回来，再也找不见老爹和阿妈了。我心想他们应该是到山那边等我了。眼下要紧的是，我得赶快和他们集合。
　　我声情并茂地和游客叔叔阿姨们讲了我的情况，他们很快就让我上了缆车。
　　只听“哐”的一声，缆车开始启动了，然而我却没有心情慢慢体会坐缆车的滋味，只想快点赶到老爹阿妈身边。

　　ＮＯ．4
　　缆车刚刚走到绿林上空，坐我对面的小孩指着前方说：“妈妈，你看，有飞碟。”
　　“什么飞碟，在哪儿呀？啊，不是飞碟，前面的缆车掉下去了。”
　　众人齐齐看向前面掉下去的缆车，目瞪口呆，缆车也停住了。
　　有人议论：“听说最近南山绿林下面有狼出没。”
　　“即使没有狼，这么高掉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真是可怜。”
　　老爹阿妈可能在前面的缆车里，他们……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手开始发抖，脑子也打了一个冷颤。
　　这时，广播响起：“由于前方缆车出现事故，现在停运所有缆车，已在线上的缆车请等候救援。请大家不要慌张。大家一定要保持冷静。”
　　我的心跳得越发快，越来越不正常，感觉整个心脏在撕扯着要离开我的身体，头上冒出了许多汗。
　　身边的人也感觉到我的不正常，扶着我问道：“小姑娘，你没事吧？别急，我们会没事的。”
　　“阿姨，可以借我手机打个电话么？”我喘息着问。
　　“可以。”
　　我心一着急，双手抖得更厉害，连手机都拿不稳。众人集中看向我，安慰我别急，便帮我拨通了阿爹的手机。
　　电话那头始终都是冷冰冰的机械女声，没有老爹的咒骂。我开始抱着头，呜呜地哭泣。那是伤心得不得了的声音，我这辈子再也没听到过那么悲伤的声音了。我一哭，小孩也哭，大人们忙着哄我们俩。

　　ＮＯ．5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被解救了下来。我抱着其中一个武警叔叔的大腿，哭着求他救救老爹阿妈。
　　“小姑娘，我们会尽力的。你别担心，先去休息。三，把她扶下去。”武警叔叔边劝说我边招呼同伴。
　　我可能是哭得太猛了，刚被拉起来就昏倒了下去。
　　等我醒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没有老爹阿妈。我想老爹阿妈一定是回家等我了，以前他们找不到我都是回家等的。据说许多女孩都是路痴，而我是那个例外，认路能力特别强。所以老爹阿妈从来不担心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只是回去少不了要挨一顿臭骂。
　　一想到这，我脱掉病号服，穿上自己的衣服逃出来了医院，用自己身上的钱坐车回了家里。下了车，我一路奔跑着。
　　老爹阿妈在家里等着我，我要跑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像老爹扬着鞭子要抽我那样使劲儿向前跑。途中，我遇到了村长。
　　“村长，我老爹阿妈回来了么？”我停下边咳嗽边问村长。
　　村长见到我，像是见到鬼一样，指着我“你你你……”。
　　“村长，你快告诉我，我老爹阿妈回来了没有？”我一阵吼。
　　村长脸上白一阵青一阵，嘴里咝咝地说：“没有，他们死了，你也死了。”
　　“村长，你好好看看，我没死。”我走近村长，拿起他的手摸摸我的脸。
　　村长惊呼：“是啊，没死，热乎的。那电视上怎么说你们全家都死了，还有电视上还有你的照片？”
　　我的眼泪已经冒出了眼睛，双手垂了下去。村长心疼地看着我，不敢多说一句话。
　　“阿灵，你先跟我回我家吧，啊。”
　　村长把我带回了他家里，翻出报纸给我看，上面赫然写着“南兴市南源镇某萧氏一家三口丧生南山缆车事故，女儿刚考上南兴一中高中部”。图片上还有我们一家三口坐上缆车的照片，可以看出那个女孩就是我，而且我们还穿着同一套衣服。
　　那个“我”是丧生的我，那活着的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