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北方还遥远》清风伴苦酒

5、决定

　　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天空的阴霾笼罩着罗烟的心。她很害怕看见向南，她怕回想起昨天的画面。可出乎意料的是，走进教室的不是向南，是数学老师。
　　罗烟如释重负，收起桌上的美术鉴赏书，被田笑笑看见。
　　“罗烟，你不知道？向老师被学校审查了。”
　　“审查？”罗烟惊讶。
　　“对啊，年级里有同学昨晚撞见他和一个穿着咱们学校校服的女生从宾馆里出来，你说吓不吓人？看上去风度翩翩的居然干出这种事。”田笑笑唏嘘。
　　罗烟不敢相信她所听见的，她喜欢的，仰慕的，向往的如春风一样的男子，居然做出了这样的荒唐事。不，不可能。
　　一下课，罗烟就奔到校长办公室，向南恰好从里面出来，垂着眼眸，脸上出现少有的阴霾。看到罗烟，一脸错愕。
　　“向老师，是真的吗？”罗烟低着头不看他，声音极小，似是在用力忍耐着快要爆发的情绪。
　　“小烟，你先听我说..”
　　“回答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死死盯着向南。
　　向南闷哼“嗯，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对不起，头低的很深。
　　罗烟笑了，无力地笑，拉着向南进了校长室。那是罗烟第一次牵向南的手，大概也是最后一次，就像有些感情，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她想好了一切。
　　“王老师，我有话要说，昨天晚上...”
　　罗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编完那个荒唐可笑的故事的，故事中，她是个邪恶的女人，向南是受害者，而故事里，始终没有出现顾年的名字。有那么一瞬间，罗烟佩服自己的组织能力，但是心却一直滴血般疼痛。
　　看着身旁的向南从惊愕到低头沉默，罗烟寒到了心底。不过，这样就好了，她想，我保护了我喜欢的人，和他爱的人，这样，就好了。
　　那时候，罗烟懂得，有时候牺牲自己委屈自己，不是因为傻，而是习惯了被忽视，习惯了不重要，习惯了被放弃。
　　高考已经结束，毕业季总是充满离别与悲伤的，然而这些都和罗烟没关系，她退学了。
　　没有人知道罗烟为什么退学，那天，她独自接受了王老虎接近三个小时的审问，出办公室时面无表情，也没有哭，成为了学校唯一能经得住王老虎批评的风云人物，然而，他们再没看见过那个打水的身影。
　　之后的一个月里，向南再没见到过罗烟，他没脸去见她，打过的电话全是无人接听。
　　罗烟听说，向南后来去了北方，顾年没有去那个破格录取她的大学，罗烟猜想着，也许他们一起去了北方，就像童话里王子和公主一样，过上幸福的生活。
　　很多年之后，有人问过她为什么宁肯牺牲自己的前途，也要做个傻傻的替罪羊。她说“以前的我，生活是漫无目的的，每天除了发呆，就是削铅笔，我没有朋友，没有目标，没有特长，没有梦想，觉得只要和爸爸妈妈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就好了，直到向南出现，我才开始期许不一样的未来，他的温柔，他的梦想，我都想守护。”
　　只是，罗烟觉得内疚的是对不起母亲。何晴这么多年来独自照顾卧病的罗天贵，家里的经济来源，除了政府补贴就是她在医院做保洁赚来的钱，除此之外还欠了一大笔医药费。
　　何晴是个心软的母亲，得知她被退学的消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一个人在房间里抽泣。罗烟那时候发誓，要保护好妈妈不让她受伤。
　　车站里混乱嘈杂，到处都是背着大包小包的人，向南拉着黑色行李箱，还是那身白衬衫，只是比以前略显消瘦了。火车发动，他坐在靠窗硬座，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城市，心里掠过意思落寞。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个蓝色方形长盒，抚摸着打开了它，里面装着二十支削得近乎完美的铅笔，底下压着张照片，那是一位夕阳下熟睡的少女。
　　“你很像她，但你不是她。”
　　南方的夏季闷热至极，特别是到了梅雨季节，出门大太阳，回家落汤鸡，天气古怪异常。
　　罗烟推着自行车走在路上，身上穿着在超市打工结识的姐姐所送的蓝色连衣裙，显现出匀称的身材。
　　晚上，罗烟做了一大桌好菜，今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何晴笑呵呵地说她懂事。但当她提出那件事，何晴立马翻脸。
　　“去北方？去那儿做什么！不行。”话语中掺着怒气。
　　“妈，你先听我说完嘛，你看啊，我现在没书读了，找工作那就更成问题，在这边，连个跑腿的都得要文凭，我听说，北方物价低而且好找工作，以后我来赚钱，您在家待着休息好就行。”
　　“你呀！外面的世界你根本就不清楚，赶紧的回屋睡觉去，我不会同意的。”
　　罗烟愁苦着小脸，嘟起嘴跟何晴撒娇。“想都别想！”何晴翻了个白眼。
　　回到房间，她收起天真的表情，紧抿着嘴唇，慢吞吞地走到桌面坐下。天上的星星清晰明亮，四周能听见青蛙和虫子的鸣叫，却更显宁静。
　　打开抽屉，罗烟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翻开到最底层，里面夹着一张机票和一张纸条。
　　“妈，对不起，当你看到这张纸条时，我已经坐上了去北方的飞机，我知道家里欠了很多很多钱，那是靠您一个人当保洁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我都十八了，该为您承担一些事情了，很对不起用这样的方式和您告别，不过没关系，到了那边我就和您联系，您放心，现在是信息时代，整个地球就相当于一个村庄，北方呀那就是南方的隔壁，都是一个村儿的，对吧，嘿嘿。(⊙v⊙)
　　——很爱很爱您的女儿”
　　罗烟抬起头看着星空，有颗星似是在向她眨眼睛，罗烟笑了，满天的星光落在她的眸中，闪闪发光。
　　爸，我知道你在看着我，以后的路，女儿就要一个人走了，您会保佑我，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