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带同心结未成》颜昔

34、喜乐

　　从来不知道，原来，冬天可以这么的温暖，更像是春日的风，让人感到的，是幸福的惬意。
　　依偎在最爱的人的怀里，坐在廊下，望着皑皑的白雪从天而降，落在白色的梅上，一时之间，竟分不出何处是雪，何处是梅，只觉天地之间，遍地是梅，满眼是梅。
　　夏颜昔收回实现，抬起头端详着咫尺间的男子。那早已熟稔于心的容貌，竟是看不厌的，忍不住地，一遍又一遍的，从额头，到眉眼，从眉眼，到口鼻，从口鼻，到下颚。其实她的心里一直在担心，有一天醒不过来了，还可以在那醒不过来的世界里怀念，如果，她尚且有记忆的话。
　　“君苻。”她唤道，“听说人死了之后，会走上一条名为黄泉的路，路的尽头，有一条河，名为忘川，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过了奈何桥，是一座土台，名唤望乡，旁边有一位老妇卖孟婆汤，河边有块三生石，石上刻着自己的前世今生。听说，喝了孟婆汤可以忘了自己是谁，喝了忘川水可以忘记前世的恩怨情仇，踏上黄泉路，走过奈何桥，喝过忘川水，再在望乡台看人间最后一眼，就算是与今生彻底告别了。
　　“但是，若人死时存在着强烈的挚念，将可以免去喝下那遗忘之汤，只是要在忘川河水中浸泡千年。在那河水中，受着最痛苦的煎熬，望着自己最爱的那个人，在桥上来了又去，而自己只是一缕孤魂，唯有等到千年之后，若那人又来到了桥上，方可二人一起，转世投胎。
　　“一千年的等待，君苻，”她望着他悲伤的眼眸，“我等你，好不好？”
　　林复凝视着怀里的女子，双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不好，相信我，我们一定不会再错过的，不管要经过多久，我都不准许你去等待。”
　　“好，我不等。”将头埋得在深点，就在他的臂弯里，不想出来，不想面对，这一切的，从前，现在，未来。
　　那双始终温暖的手，轻抚着自己的发丝，他的身上，总是有股清爽的味道，像是春天的气息，又似乎是夏日雨后的味道。
　　“你听，好像有哭声。”细小的颤抖着的哭声在她的耳中越来越清晰。
　　林复坐起身，“似乎是有人在哭。”
　　“我们去看看可好？”说着，她牵起他的手，循着声音而去，在屋舍外的地方，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男孩无助地立在那里，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挂着泪。夏颜昔心疼地走上前，替他擦干眼泪。
　　这是他们遇到小彻的第一天，小彻，是那个孩子的名字，一个被贫穷的父母丢弃的孩子，夏颜昔望着他那清澈的眼和好看的笑容，拉起他的小手，温柔地笑着，“小彻，和我们回家吧，好么？”
　　孩子怯怯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背后的林复，似是思考了一番，终于点点头，“嗯。”
　　君苻，我希望，在我离开后，可以有这个孩子陪伴你，他就像是我们的孩子，你不会丢下他的对不对，我知道，你是不会的，所以，你必须要好好地活下去。而我，即使你会不同意，我依然，会等你，忘川的水，再难熬，能看到你在我面前走过，也是幸福的。

　　鞭炮声声，一向不喜喧闹的林复和夏颜昔携手在热闹的街市上闲逛着，一身新衣的小彻笑容灿烂地跑在前面，不时回头望望二人，见到他们应允的笑容，才又跑开了去。
　　“这是我第一次在过年的时候来逛集市。”夏颜昔一脸幸福地依偎在林复肩头，忽然她惊喜地伸出手，指向某个小摊，“看，有做糖人的呢。”
　　“以前和小染偷溜出去过一次，却在做糖人的摊子上遇到了三哥，被抓了回去。”一边往那糖人小摊走，她一边说着，“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怎么做的，是什么味道，可是，在夏府的时候不被允许，而后来…”她的声音黯淡下来，周围的鞭炮声喧闹声异常地刺耳，一会儿，她又仰起头，浅笑着像个单纯的孩子，“君苻，你买给我，好不好？”
　　林复微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每次看到她的可爱模样，他总是忍不住如此，“好。”
　　“还有小彻。”兴高采烈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睁着好看的满是笑意的眼睛说着。
　　“好。”林复答应着，感受着身边的两个人的存在，他感到的，是从未有过的满足，是恋人，是家人，是他一直渴望着的生活。
　　只可惜，时间太短。或许这就是人的贪得无厌吧，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入神地看着做糖人的过程，那惊叹的神色竟是如出一辙，他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知足了吧，上天已待他不薄了。

　　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然后陨落，绿色红色金色蓝色俄光，映照在夏颜昔的脸上，她的左手握着林复的右手，她的右手牵着小彻的左手，三个人静静地望着一场灿烂燃烧，沸腾，最后冷却，慢慢的散场。
　　回去的路上，小彻早已累得趴在林复的肩头进入了梦乡，夏颜昔就这么挽着林复的手，悠闲地走在人群之中。
　　“冷么？”走到一半，林复柔声问到。她笑着摇摇头，“你累不累，那里有个亭子，要不要去休息下？”
　　“嗯。”
　　两个人在亭子里坐下，小彻被抱在膝头，梦中似乎依旧在回味今夜的欢乐，露出甜甜的笑容。
　　“就快要到春天了呢。”将头靠在身边男子的肩上，头上的月，依旧散出清冷的光，这尘世间的喧嚣与寂寥，都与它无关。
　　“又在想什么了？”即使不想，他的语调还是躲不了的沉重。
　　“没什么。”夏颜昔低低地说，沉默了半饷，才又开口，“君苻，你要和小彻一起，好好的活下去。”她的声音那么弱，几乎捕捉不到她的哀伤。但是，林复却知晓，她说出这一句，是多么的痛，他没有回答，只是愣愣的看着苍穹，缓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