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带同心结未成》颜昔

32、疑

　　“为什么？”夏颜昔淡淡地看着他，他的斗笠让她看不清他的样子，“临安城郊救我的那个人，也是你吧，只有你开的药，才会有那种泛着酸的味道。”
　　老人轻声地笑了，微微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要救我？”不知是不是幻觉，但是，闻到他身上的药香，她竟然觉得身体渐渐有了力气。
　　老人在窗前坐下来，望着窗外的梅，那白色的星星点点的花朵，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丛梅，而那在梅下浅笑着的人呢？早已化作指尖的沙，握不紧的的，就流失了，待张开手，什么都不见。
　　“我记得，茉林最爱梅。”他的声音提起那个名字的时候，是万千的柔情，恍然间，连那音色，都不那么苍老。
　　夏颜昔听着，心中一怔，“你，认识我姑姑？”是的，记忆中那个早逝的姑姑，那个总是对她微笑着的女子，名唤茉林。
　　“认识。”
　　“所以你是因为姑姑才救我？”
　　老人点点头，“你和你姑姑的病，是由你的祖母带来的，唯有女子才会遗传到，那时我想尽一切办法，都找不出医治的方法，直到茉林离开了人世后的第十年，才有了些进展，但，直到今日，也只是如此罢了。”
　　“你姓颜？”她依稀记得，祖母说过，家中曾有一名友人，精通医术，为这病症费了不少心，那个人，姓颜。
　　“是。”老人顿了顿，转过头来，“你的决定是什么？”
　　夏颜昔望着林复，他的表情复杂，看得出来，他在矛盾着，这一剂药，可以带来一个季节的健康，但是，之后必定是死亡，可是，或许不吃这剂药，还会有什么转折，有么？就这么拖着，还会有希望么？
　　她点点头，“麻烦先生煎药了。”

　　老人在来到的第三天离开，林复与夏颜昔将他送至门外。
　　一个人行至半山，他停下了脚步，动作轻缓地摘下斗笠，小心翼翼地撕下白须，那一张俊朗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转身遥望着山上那一片影影绰绰的白。
　　茉林，我们的孩子快要死了，我能做的，只是让她在最后的日子里，不那么难捱。行医数载，救人无数，又有什么意义，连最重要的人都留不住。
　　他重又戴上斗笠，沿着蜿蜒的山路，走向一个不知名的方向。

　　林复望着那渐渐下山的背影，回过身，只见夏颜昔一身藕色衣裙，立在梅林中，恍惚间，竟似是仙子般的惊艳。
　　微笑着走上前，将她拉进怀中，静静地，没有人开口，只有那冬日的风，带起梅的香气，抚过发丝，掠过指尖。
　　“多好，我们又能在梅林里散步了。”抬起头，望见他柔和的侧脸，夏颜昔语气欢快的说，仿佛这场快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不会有收梢的那一天。
　　林复低下头，迎上她的目光，带着宠爱的笑容，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是啊，我也不用再每天煎药了。”
　　“哼，才这么些日子你就厌烦了？”她听着，佯装生气，嘟起嘴，道，“今后还有的你累呢，快快快，给我煮酒去，不准抱怨。”
　　林复望进她灿烂的眼眸，收敛起调侃，“小颜。”
　　“嗯？”带着询问的目光，不再调皮的夏颜昔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在她十五岁那年踏着淡定的步伐走进她生命的男子，真正陪伴在她身边的时日，其实不多，除却那段西席的生活，之后，始终是分离，如今，终于能好好的在一起了，却只有那么短的时间。
　　但，哪怕心中有万般的不舍，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上天给与的最大的恩赐了。
　　“能遇见你，真好。”林复微笑着说，随即，他那上扬的唇轻轻地触上了她的，柔软的触觉，暖暖的温度，这是一辈子都不回忘记的感觉吧，她阖上眼，用力地让自己记住这一刻的所有一切。
　　一滴名为不舍的泪，滴在两个人的心头，却要强撑着快乐轻松的外衣，掩藏着时刻都在疼痛的心情。怎么会读不出彼此眼中的伤感呢，但是，又怎去忍心去说破？在这不剩多少的时日里，不应该都是快乐的回忆么？无论是对离去的，还是留下的。
　　所以，还是要努力的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