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劫》翼暝

1、楔子

　　“桃花，从今天你就要住到城里的大舅家，你可要听话啊。”方大慎重其事地嘱咐着自己的儿子。而名唤桃花的男孩乖巧地点了点头。

　　方家世代为农。然而到了方大他爹那辈却遭遇了百年罕见的旱灾，田中颗粒无收。那年方大刚满十五。方大他娘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妇，一心只懂得为方家传宗接代，结果“一不小心”，生了七个，都是男娃。为了家中生计，方大他爹狠心决定卖掉自己的孩子。于是，方大进了城里做布料生意的戚家，换了二十两银子。

　　本来方大在戚家勤勤恳恳，一心只想多拿点工钱，好贴补家里。哪知，他的老实诚恳、吃苦耐劳却让戚家小姐戚芳蓉暗许了芳心。虽然戚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但好歹在城里也是颇有名声，怎容许一个小姐嫁给家里买来的小厮呢？于是戚老爷诬蔑方大手脚不干净，将方大送进了城里大牢，并且迅速地给戚芳蓉找了婆家。谁料到，这个戚芳蓉却是烈女子，饭也不吃，誓言除了方大谁都不肯嫁。结果差点香销玉殒。戚夫人不忍心女儿遭这样的罪，说服戚老爷成全了方大和戚芳蓉。尽管如此，戚老爷仍是气不过，扬言就算戚芳蓉嫁给了方大，但他们方家甭想从戚家拿到半点好处。于是在方大进城的第三年，他带着自己的老婆又回到了乡下，继续以农为生。方家到了方大这一辈也因方大结了个富亲家而开始变得不一样，尽管他们真的如戚老爷所说，没从戚家拿到半点好处。

　　戚芳蓉自小在家娇生惯养，哪做得来田中的农活？眼见方大每天都早出晚归，皮肤越晒越黑，人也一下子瘦了不少。而且方家因她是城中有钱人家的小姐，待她如座上宾般，令她很是不舒服，自觉成了方大的累赘。

　　一日，她见婆婆也日日待在家中，于是便向婆婆请教要如何做个好妻子好媳妇。一个城中的大小姐碰到一个地道的农妇，结果方大在与戚芳蓉结婚的头五年一下子添了四个孩子。不知是不是方家运气好，方大的头四个孩子都是大胖小子。方大他爹看见大媳妇一下子给方家添了四个孙子，心里甚是高兴，待媳妇也不像之前那么小心翼翼。戚芳蓉顿时心中松了口气，觉得婆婆教的招果然有用。

　　可是方大心里老大不愿意。他打小就见识到爹娘生了那么多儿子所带来的坏处。

　　自小他就要帮爹娘照顾弟弟们。地里收成不好的时候，自己就得忍饥挨饿，如果弟弟他们吃不饱就会大哭大闹。与其那样子，他宁愿自己饿着。日子本就紧巴巴，偏又碰上大旱灾，结果就那样子被卖了，谁让自己是老大。回来这几年，尽管自己努力地干活，弟弟们也一直忙着地里的活，但是毕竟弟弟们都大了，也要考虑终身大事了。爹又是好面子的人，娘又什么都听爹的，这不，才娶了两个弟媳，家里就没钱了。三弟的事情前几天听娘说也谈得差不多了，过些日子估计就要娶进门了，还不知道要上哪去弄钱呢？瞧瞧隔壁张婶，尽管也生了好几个儿子，日子也过得紧巴巴，但是张婶的女儿一出嫁，就一下子拿了好多聘礼，而且日后女儿的生计娘家也不用考虑，算一算还真是省了好多钱那。

　　“唉，如果娘当年少生几个弟弟，多生几个妹妹，那该多好啊！”方大一边锄着地，一边喃喃自语道。

　　方大还在想生女儿的好处，该抬头准备擦汗时，却见娘大老远地就冲着自己嚷嚷。尽管什么都听不清，但是方大心中隐隐有股不祥的想法：不会是娘子又有了吧？

　　等到方大娘走近，方大得知正如自己所想时，差点就吓得晕了过去：天啊，这次绝对要生个女儿啊！他可不想重蹈他爹他娘的覆辙。

　　当天晚上回去，他就按照风俗，给孩子取名——桃花。按照乡里的风俗，在孩子出生前给孩子取名，可以保佑孩子平平安安，能够顺利出生。此外还带有点祈子的味道，许多想生儿子的父母都会在取名时取个男子气概一点的名字，像方大之前的四个儿子就叫方龙、方虎、方豹还有方鹰，当然这些都是方大他爹想出来的。像方大这样为了要生女儿而取名叫桃花的，可是相当罕见的。方大爷听了自是相当生气。方大娘则是以自己的老头子意见为真理，也是相当反对。而戚芳蓉觉得惹公公婆婆生气不太好，尽管她觉得生个女儿也不错。可是方大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怎么着也不改变主意。方大爷为此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气得不跟方大说话。

　　尽管已经给娘子肚子里的孩子取了个女儿名字，方大还是不大放心。就这样担惊受怕地过了六个多月，终于挨到了孩子出生的那一天。在门外转了半天，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前面四个小子都生得很顺利，哪晓得这次却遇到了麻烦。方大爷和方大娘也是一个劲地埋怨儿子起错了名字，让媳妇遭了罪。终于，在方大转到二百圈的时候，房内传来一声孩子的啼哭。方大的心也终于定了下来。

　　当孩子到了自己的手里的时候，方大别提有多高兴。瞧孩子那晶莹剔透的小脸，怎么看都觉得这次绝对是个女儿。但是当方大不放心地朝孩子的下身去确认时，却整个人愣着了。不，这绝对是个噩梦！手上这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娃，居然是个带把的！方大真想昏倒算了。

　　“老大，怎么了？”方大娘瞧见儿子脸色不好，开口问道。

　　“没事，娘。”

　　“哟，老头子，这次又是个带把的。”方大本想蒙混过去，哪知自家娘眼睛倒蛮尖，一下子就发现了桃花是个男孩子。

　　“什么，什么？又是带把的？让我瞧瞧。”方大爷听说又是个孙子，一下子来劲了，“还真是的啊！老大，你果然有你爹当年的风范啊。”

　　“谁要像你啊！”方大小声嘀咕着。

　　“可惜啊！好好的一个大胖小子，却取了个娘们名字，都怪他爹糊涂啊。”方大爷又开始埋怨儿子了。

　　在乡下，孩子取了名字后就不能改了，否则会给孩子带来灾难的。方大一想到自家儿子以后得一直叫桃花，心中也开始有点懊恼。“如果是个女儿多好啊。”方大心里仍然希望桃花能是个女孩子。

　　方龙他们四个长得像方大，浓浓的眉，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皮肤，憨厚的脸庞却带着孩子的稚气。而桃花则更多地像戚芳蓉，娇艳欲滴的小嘴，晶莹剔透的皮肤仿佛能够捏出水来，除了大大的眼睛还有点像方大，但是那漆黑的眸子却又像极了他娘。戚芳蓉当年在城里也是艳名远播，不能排第一也能算第二了。偏桃花又挑了他爹他娘好处长，可见桃花有多漂亮了。

　　但是在乡下，一个男孩子长得漂亮能有什么用。在这里，男人需要的只是力气，能干得了活，养得了家，就是好男人。像桃花这样长得漂亮的，如果干得了活，自是与他人无异，但偏偏桃花体格单薄，因此没少挨其他孩子的欺负，每次都得要哥哥们来救他。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哥哥们也不耐烦了。桃花虽力气小，可是却心眼细，自是发现了哥哥们的不高兴，渐渐地也不爱出门，宁愿待在娘和奶奶身边，帮他们干活，也好过出门被人欺负。

　　就这样，桃花长到了十三岁。

作者有话说

　　小翼新手，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