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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二进宫 ...

  •   因为囚禁的缘故,晚饭便是在屋子里吃的.我几乎难以下咽,因为,我对面坐着的是凤凌夕.
      看见他的感觉就好比坐在海边的一块工整的石头上欣赏风景,然后掀开石头再一看都是海蠕虫覆在上面,那个鸡皮疙瘩自然就不用说了,连头发都跟着寒.还哪里吃得下东西,再加上现在是被拘禁时期,再好的东西到了我嘴里也有如嚼腊般无味.勉强吃了两口,便下了桌.
      “怎的?不合胃口,让厨房再做两道送来?”见我撂了筷,旁边的他侧了眼睛问我。
      我连忙拒绝“不用了,我不饿”.
      “小夭”说话间,凤凌夕的手已覆在我的手上,温热感瞬间传来.
      我一愣,不敢抬眼看他,却下了力气挣脱那只手。我越是挣他越是握得紧,好比在跟我较劲. 不断觉得手上的力道渐重 ,整个骨头像是要被捏碎了一般.
      “不愿意?”他还是习惯性不轻不重的口气云淡风轻的问.
      “你捏疼我了…”我有些恨意的瞪着他。仿佛从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虽然手疼得厉害但却不甘心屈服,好像挣脱了这手便逃出了升天,从此毫无牵连.不禁犯了倔脾气,打算抗争到底.而眼前的人却一点异样表情也没有,不温不火的盯着我,手上的力丝毫没有半点放松.
      所谓十指连心,灼热的疼痛感从手指的关节窜至整只胳膊,我快要吃不住力,牙齿咬上下唇,始终不肯发出丝毫声音.
      倏然,力道消失,只剩下肿胀的压迫感游走在皮肤上。喘息间把手背在身后,疼的我一动不敢动.
      弯了弯眼睛,染了些许笑意,扬起肆虐我的手抬了我的下巴,轻缓的对我说道“听话,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不然,总是要吃苦头的。”
      我刚要挣脱,却一下子被揽到了他怀里,被抱的紧实.陌生感加之刚刚被施以暴力的愤怒一起迸发,想也不想抬了手就推,身子分开片刻,却因为他伸手拉住失去平衡而往后趔趄的我产生出的惯性重新回到那怀抱.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他拉住得正是我那只已经疼痛近乎麻木的右手.像是触动了一根绷紧的弦,发出轻脆而结实的响声,只能感觉到抽紧了的疼痛遍布开来.
      我忍不出的发出一声抽气.
      他却并不为所动,仍旧抓着那只遍体鳞伤的手,直直地没有一点感情的看着我.麻木,尖锐而直接.
      然后轻柔地拉过我的手,小心翼翼察看,极为疼惜的自言自语“都青紫了,怎可这么大意…”
      真有种跳上去咬他一口的冲动,他这是在逗我,还是在气我.看着自己的杰作居然还能问出这样让人想拔光他头发的问题,我快要觉得这个人根本就是神经分裂之后产生的不完全性双重性格下极端品格的病人了.
      一时我语,只管死盯着他不放.看这个人还能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让我领教一番.
      “疼吗?”这一句问出口,我已出离愤怒.我也把你捏成这样你看疼不疼就知道了?
      什么样的人让人最后背发冷汗?就是眼前这种人,说白了就是貌似精神失常做出或者说出不合常理事却一副理所当然态度的人。
      前一秒恶鬼上身,下一秒长了翅膀,脑袋上还多了光环.
      我则完完全全从头到尾彻彻底底成了被消遣的破碎布娃娃.每个神经不是被虐待着就是被刺激着,时刻保持一种濒临崩溃的状态,像在临界点游走的鬼魂,除了怨气还有冤气.
      已经领悟到跟他讲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想再去浪费我宝贵的唾沫和脑细胞,不做无为之争,只淡淡地说“放开我”.
      “哈哈哈…”面前的人居然毫无预警的大笑起来,笑得我莫名其妙.第一反应:这人疯了...
      “放开?放开你你准备去哪?重回他的怀抱吗?”他说的一派轻松,跟笃定了结果一样胸有成竹
      “现在,除了我,谁还敢要你?”那深深的眸子里死一般寂静,黑黝黝的无底,让人心惊.
      笑意挂在他的脸上,也到达那眼底,丝丝叠叠的荡开,在那眼里漾成片片嘲讽.毫无保留的都抛给我。

      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一个梦想坐拥天下,雄视天下的王者?还是一个隐忍很久,伏蜇伺机的枭雄?可此时,我眼里的他却是不折不扣的阴郁狠绝的男子,他要控制住所有人,任凭玩弄或者折磨,生或者死,把他拥有的,能利用的,统统抓在手里,牢牢不放.
      然后以高尚而仁慈的姿态站在匍匐在他脚下的人们投以春风和煦 般的眼光,仿佛这一切修罗地狱般的惨淡并不与他有关,然后淡淡的笑,轻视所有,翩翩然离去,抽走最后一点光,全部没入死亡般的黑暗和寂静中去.
      我们都不说话,只是目光直视对方。
      许久,张狂的神情渐渐消散殆尽,还是温良儒雅,淡笑融在脸上,浑然天成.
      贴近我的脸轻轻的说了话,扬长而去.留下呆站原地的我,反复猜想那句话的意思,却不得而知。
      然而,那个晚上我再无睡意,久久想着他离开时那句话。
      他说“我就是你叶小夭的命”

      我们并未在江荛久留,天刚泛亮就被地下的小厮叫了去,除了交待了风凌夕准备给我的化淤膏就是告知我马上启程回京.
      我不响,手上的疼痛尤在却也对他这般虚情假意反感极了。这场景多熟悉,老话不就这么说吗,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说的就是此时的风凌夕本人.
      见我并不接过东西,小厮有些急忙跪在地上“世子交代的事,小的做不好,要遭罚的.”我一时不忍,勉强接了东西。
      若说之前让我听了这小厮这般话,怕是当了笑话,可现在来说,却是认为绝对的实话.这男人根本就是穿了张猫皮的老虎。对着你喵两声,刚放松警戒立马补两口上去,让你知道轻敌也要分什么事什么人,有些痒痒挠挠就解决,而有些则是要命的,后悔都嫌晚.
      正巧这时凤凌逸打对面走过来,见了我又是职业性笑容“小夭,吃了东西吗?马上要启程了”我毕竟不习惯这种假面来假面去的排场,愤怒是自然而然的挂在脸上,若说凤凌夕是罪魁祸首,这个凤凌逸也是个罪大恶极的帮凶。
      “多谢关心”说完甩了脸子转身走人。也不知道是我倒霉还是他点碰的太正,伸手拉我却要死不死的又扯到我的痛处.右手上已经青紫一片,有些地方有小片的皮肉伤,一碰到便针扎一样疼.被他毫无顾忌的一拉,我半面脑袋都跟着疼.张嘴就叫了出来“呀....”
      他上前仔细一看,惊讶之情浮现在脸上,抬了头便问“这是怎么弄的?”
      冷笑啊冷笑.我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呢?像遭到酗酒后的丈夫一顿酒风打那样凄惨的表情?还是凛然大气如胡兰姐姐那般视死如归的表情?
      可我现在最想摆出的是“你们都给我滚蛋”的脸孔,也不知道风凌夕是不是只有在我面前才会露出牛头马面的狰狞面孔,难不成我是要被带走投胎的小鬼?需要拥有这种类似回光返照样的特异功能?
      再说,这能说是特异功能吗?整个一噩梦缠身...

      生气这种东西好比往储蓄罐里投钱币,虽然投的时候只是清脆响声,但是积累到了一定数量之后再拿起来晃晃,便会是沉重有力的碰撞声,铿锵有力甚至还带着回音.
      此时我内心的愤怒感已接近快要积满的猪形储蓄罐了。只差‘砰’的一声落地开花,满地叮当之音不绝于耳,才过瘾.
      我充满了无比压制性的忍耐情绪才能艰难地吐出几个还算得上心平气和的字“被鬼压的”,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身影何其卓然,颇有当年五壮士跳崖前的惨烈和坚决.
      对于马车的厌恶情绪开始与那次江荛之行,车厢里面的两个主子外加一个戴罪之身的我,实在没有任何新意可言.
      即便是兄弟两个对话也是相当的少,可能是怕我将来给他们那个不讨喜的弟弟打个小报告去,故而沉默又见沉默,我则在沉默中渡成仙了.
      那瓶接过来的药从未试过,以至手伤恢复的比类人猿净化成直立行走的古人还要慢的速度爬行着,我对表面不动声色,可心里早已经千遍万遍的咒骂过去.
      唯一得出的结论便是:你骂一个人很多次,那个被骂之人不一定会打喷嚏的不是结论的结论.我已知自己这是憋到一定程度后突发出的障碍性心理唐僧综合症.
      走了两日便到了斩骑县,县城不大倒也不荒芜,好歹再不用栖身于狭小的车厢里,我自然还是很乐意的.
      进到自己的房间里之后吩咐小二乘了热水来,开始热敷右手。估计是伤到了肌肉,淤青地方一沾了热气反倒疼痛的厉害起来,我龇牙咧嘴的自我治疗之际身后的门被推开,刚想呵斥这不讲求文明礼貌的人的时候,那张脸现在眼前,我当即决定改变战略战术,低了头继续我的热敷.
      “给你的药没用?”身后的人问.
      不语
      “还在生气?”
      接着不语…
      “犯不着跟着自己怄气。”说完揭了帕子,从怀里拿出跟小厮给我的瓶子一样的又一个瓶子,轻轻柔地开始涂起药膏来,我本是极不愿意接受,却也怕他真的在疯起来看,顺便给我掐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我岂不是为坑别人挖了坑却坑了自己。
      “听说是写了一手好字,这手可不能有差池,等回去了,给我也写个瞧瞧”他对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却也不看我.
      这人什么时候养成了自娱自乐的性子了?药膏厚厚的铺了一层,只一小会就有丝丝凉意渗透到皮肤深处,冲淡了那微热灼痛感,舒服了不少.
      “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倔呢,怎么讨好都白费”说完还透露给我类似无可奈何的宠溺的神情。

      我看着这副表情心思却九霄云外之处神游去了。有一种人能随时随地装着许多人,更准确地说是随时可以替代了心理的那个人,这种更替的速度堪比屏幕上层出不穷的影视新人。
      在乎天长地久,那样便太久太容易厌烦,所以每一次新鲜的迸发火花都是值得前赴后继的。
      来一个爱一个,来两个爱一双,就算来一个师的,也有他的千手如来扛起来.

      而另一种人恰恰相反,神经里面都是同一类型的比直强韧型,有了个念念不忘的人就念个不停,外面天翻地覆,山有棱天地分,也还是一副舍他其谁的嘴脸.
      彩旗他不要,上天入地的翻找那面红的,然后像奥运健儿拿了金牌之后一样,身披红旗到处疯跑。
      什么弱水三千,三万,三十万,都照样眼看四面耳听八方,盯准某一瓢,一个猛子扎进去,淤泥,水草,怕是海啸也不能阻挡它向那瓢宝贝前进的决心.
      总而言之,言而简之就是,分了一根筋和N根筋这么两种。
      我呢?我理想中是有一脑袋的筋,慢慢开发,无奈现在才觉得我是只有一根筋的潜力,因为无论面对任何面目的凤凌夕我仍旧无法让自己找回对待另一个人时的那种情绪,已然消失掉的不仅是后来的可能性,便是之前的美好也渐渐消失掉了.

      “或许,你根本不用这么做.”等我意识到不妥话已出口,我俩个都被这一句给惊住,开始巡视他的脸找出预兆,却什么都得不到,仿佛飘飘然的越来越远.
      “你又怎会懂得...”
      思绪瞬间又被拉回来,其实并不是我不懂得,而是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被人不断掩埋覆盖,早已面目全非.
      “走吧,吃饭去。”他已不愿意再多说,面目上一闪而逝的沧桑和痛楚也被眨眼间封存,要不是手上多出的温热触感,我几乎要以为那些全都是幻觉.
      因为右手不方便,凤凌夕不断地给我布菜,碗里不一会就堆成了小山。嘘寒问暖的让我忐忑不安.
      倒是凤凌逸一派轻松自在,很能接受我们之间的暧昧气息.我快要被这两个兄弟给弄懵了,现在我真的不确定他们非要掘地三尺的给我挖出来到底是何用途...
      难道单单是做个更有说服力的说客?既然已深有把握又何须劳心费力的找我,还要面对贵妃将来的苛责,他到底要干嘛?
      而此时凤凌御人在何处?处境如何?情绪慢慢低落,不禁怀疑犹豫起来,不要牵扯了他才好...

      宫廷御药就是好,涂了没几天淤青已好过很多。眼看不过十几里地就要进东都城了,我的内心却繁衍出一种遣返偷渡客的感想来,除了不甘还是不甘.
      说是硬着头皮,头皮现在都变快成安全帽了。

      我不知道前面等着我的路是怎样的去向和艰难,心惴惴不安。也许就要见面了,但愿我们再见时不会是灾难,我闭上眼睛默默念着,车子愈发的快起来,直直地奔向那个围起来的是非之地.

      过了禁城,还要过三道门和九道门,车子载了我们没有过官道,而是绕了侧围一路前进.眼前一番番景物陌生又熟悉,划过眼睛也划过心,留下痕迹很快就勾起了记忆,汹涌的漫过整个大脑和胸腔.
      前殿,寿薇宫,德阳宫,素心辞,宸殿,闻芳阁...那若有似无的梅香,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掀开帘子远远地看见那片梅海,深不可测的沉默着,一如既往。
      心便酸楚的发紧,眼眶胀起来。身边的手被用力拉扯住,我一梗,收回渐远的视线对上他的眸子,还是深深的一片,仿佛凝了霜冻的春色,只有冷然.
      轿子停在德阳宫的里院,凤凌夕掀了帘门伸出手,示意我扶着。不露痕迹地避过那只手,只是搭在他的手腕处,借力下来。
      剩下的只是凤凌夕的家事了,凤凌逸很适时地告请回去,临了还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所谓怜惜和不忍,大概就是他要表达的意义吧.
      可还能怎样呢,感谢你牺牲我换取你回眸的一世沉浮般的仁慈吗?那些不忍的怜惜代表了愧疚的种种吗?
      我却要彻底背离这些,因为我从来不接受先置于地狱后捧上天堂一样的招待…
      生生地别了眼,敛了敛神情跟着小厮往深院走去。
      这一去,是何经年?任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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