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棋盘》天河水

21、Chapter20

　　Chapter20

　　四年前。

　　那个代号“精灵”的女杀手王春燕出现了，这不是上帝方面提供的消息，而是梵卡塔通过自己的渠道打探到的。

　　梵卡塔知道新爷很是烦恼，这个富得流油的新加坡□□头目最大的弱点是贪婪，而正是贪婪让他犯了错，并且成为梵卡塔的把柄。多年来梵卡塔一直把新爷当成线人使用，他们在上帝计划之外结成一个小型联盟。

　　新爷手下有一个名叫林晓兰的妓女，这个女孩十分聪明狡猾，由于长了一张漂亮的娃娃脸，她非常受欢迎，很快成为新爷最值钱的女人，她也因此有机会接触到与新爷关系密切的重要客人，这里便有一些上帝计划的下层执行者。其中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令她印象深刻，此人一向沉默寡言，他每次来找新爷总是独自一人，而新爷也会摒退旁人，接着年轻人会消失一段时间，再回来时新爷会奖励他和一个漂亮的女人过夜，林晓兰就曾经做过他的“奖品”。林晓兰注意收集所有她能得到的信息，她并非想做间谍，只是希望这些秘密能成为她自己的保命符——她不止一次看到新爷处决犯了错的妓女。渐渐地，她开始了解了这个俊朗的年轻人的信息，他名叫塞耶，是一名杀手，外号“剔骨刀”，她进而得知了更多藏在其后的东西，但令她惊恐的是，她发现的秘密远超出她的想象，虽然她不能完全理解什么“上帝计划”的意思，但她看出来这个组织的势力之大，这根本不是她这种小人物该触及的，她清醒地意识到，她所掌握的秘密只会让她加速走向死亡，于是她逃跑了。

　　林晓兰逃到了美国，仍然干着皮肉行当。新爷早就想除掉这个隐患，却被她抢先一步逃走，虽然知道林晓兰的去向，但却鞭长莫及。这让梵卡塔看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他知道林晓兰的事一旦被组织上层知晓，新爷即面临被“清除”的命运，他以这一点要挟新爷，迫使新爷与他暗地里合作。

　　当发现王春燕在美国活动的迹象后，梵卡塔便开始计划除掉王春燕，他再度启用已被组织归入新爷麾下的“剔骨刀”塞耶，让这个冷酷的缅甸杀手实施了一场变态的谋杀，即轰动一时的“红棕榈女郎案”，以此引诱王春燕追踪塞耶。这一招似乎没有见效，王春燕一直按兵不动。接着，梵卡塔又设计让一名毒贩袭击了林晓兰，王春燕一向对孤苦女子受伤害的案件十分关注，这一举的确引起了她的注意，但意外的是，林晓兰并未死于那次袭击，虽然那笨蛋残忍地挖出了林晓兰的双眼，却没有检查她是否已经咽气。结果王春燕救助了林晓兰，并从这名不幸的女孩口中得知了更多上帝组织的信息，而这使王春燕更加接近秘密的核心。

　　事情到了这一步，“上帝”再不能坐视不理，他们派出塞耶杀死林晓兰，抛出诱饵引导王春燕。王春燕的复仇欲使她中了上帝的圈套，最终在上帝精密的计算下被塞耶杀死在东京。但她的死却触发了王耀和阿尔这两个最不稳定的因素，导致上帝计划再次面临危机。

　　如今。

　　阿尔在伊斯坦布尔的公路上狂飙，不时惊险地躲过其他车辆。前面梵卡塔的车像只狡兔般飞驰，始终把他们甩在后头，距离渐渐拉远。

　　“该死！我们的载重太多！”阿尔气愤地抱怨。

　　“把本田先生扔下去就会好多了。”王耀恶意地说。

　　坐在后座的本田菊冷冰冰地插嘴：“容我提醒：我是车里体重最轻的，而琼斯先生又是最重要的司机，所以最大的无效载荷是你这个天使烤翅。”（关于“天使烤翅”详见《精灵的审判》）

　　“嘿！”王耀不满地回身向后瞪本田菊。

　　“都闭嘴！”阿尔忍无可忍，“我永远不会扔掉耀，目前也不准备扔掉您，本田先生！”

　　渐渐地，路上的车辆多了起来，两车距离越来越大，梵卡塔的车尾终于不见了踪影。

　　阿尔懊恼地一扭方向盘躲过一辆对面来车：“狡猾的印度狐狸！”

　　“他是英国籍。”本田菊提醒道。

　　“该死！你一定要说这种话吗？”阿尔快被气疯了。

　　“本田，你能追踪到他吗？”王耀反而冷静下来。

　　“信号不太稳定，”本田菊盯着手机屏幕上复杂的路线图和代表梵卡塔的小光点，他从机场乔装时就定位了梵卡塔的手机，“前面的岔路口向右前方，我们可以抄近路撵上他。”

　　阿尔右脚猛地深踩一下，车子冲向右侧的岔路口。很快他们便发现这是一条极难走的路，路面狭窄得堪堪够一辆车通过，穿着阿拉伯风格和西方风格服装的行人交杂在一起，慢悠悠行走在路面上，还不时从哪条小巷里冒出来个推手推车的。

　　“快停车！这样我们还不如走路！”王耀叫道。

　　“让我再试试。”阿尔艰难地控制着车辆。

　　越过一个不高的上坡后，出口终于出现在眼前，车子猛地冲下坡路，就在冲出路口的时候，一辆小厢货突然挡住去路，阿尔急踩刹车，车头“呯”地一声撞上厢货的侧面，冲击的力道使两车一起甩出去，横在路当中。厢货司机跳下来指手划脚怒骂，阿尔等三人也下了车，他们对司机的叫骂充耳不闻——闻了也闻不懂。

　　“那是梵卡塔的车！”王耀发现停在百米开外路边的玛莎拉蒂，正是梵卡塔逃跑时开的那辆。

　　三人不由分说跑向玛莎拉蒂，发现车是空的，车门没有上锁。阿尔抬头扫视，周围可供逃脱的路径很多，很难确定梵卡塔会选择哪一条。

　　“往那边。”本田菊指着远处一座破旧的小清真寺。

　　“为什么？”王耀不解。

　　“不想让他跑了就相信我，不然你觉得哪里更有可能？”本田菊不失时机地讽刺道。

　　王耀看了看周围，确实无论哪里都差不多，只能赌本田菊的直觉了。而阿尔已经先他一步跟上本田菊，王耀急忙跑步赶上二人。

　　在此之前，那座小小的清真寺里气氛焦灼。

　　现在不是礼拜的时间，清真寺里一个闲人都没有。梵卡塔独自面对着萨迪克那张面具脸，这个土耳其人如约在此等候。

　　“我说过你会失败的，这次你没有机会了。”萨迪克对梵卡塔既不同情也不嘲笑，只是完全不关心，“你知道规矩，别把事情弄麻烦了。”他拿出一把装满子弹的枪举到梵卡塔面前。

　　梵卡塔接过枪，冷冰冰地说：“现在你可以滚了。”

　　萨迪克不慌不忙：“祝你好运。”

　　上帝计划有一条最严酷的律令：当组织成员暴露身份且可能危及“上帝”时，组织将抛弃该成员并命令其自我“清除”。

　　萨迪克自行离开了，他不担心梵卡塔会逃跑，这个具有狂热信仰的印度人只会用尽最后的力量疯狂维护上帝计划。

　　梵卡塔将子弹上膛，独自等待毁掉了他的一切的敌人们。

　　持枪的阿尔率先冲进清真寺，梵卡塔举起枪，但并未射击。阿尔瞄准梵卡塔的脑袋：“你跑不掉了。”

　　随后进来的是本田菊，他半躲在阿尔身后，鄙夷地眯眼看向梵卡塔：“你从小到大没有一点进步，所有的藏身处都是同一个风格。”

　　“你错了，本田，”梵卡塔冷笑，“这次不是藏身处。”他突然向本田菊开了枪。

　　本田只侧了一下身，他知道梵卡塔不能杀阿尔，所以利用阿尔掩护自己。

　　“躲在别人身后真符合武士道精神。”梵卡塔讽刺道，说罢一步一步从容地向前走来，稳健的步伐极具压迫感。

　　“站着别动！”阿尔喝道。

　　梵卡塔却再次射击，不是瞄准本田菊，而是向本田菊后方某处——王耀刚刚跑进清真寺，差点躲不开这颗迎面而来的子弹。

　　阿尔也在同时扣动了扳机，枪完全没有反应，连试几次均如此。半秒之内，所有人都明白了情况，三人分散开来躲在柱子和废弃的家具后面。这座清真寺很小，礼拜堂里又没有多少能充当掩体的物体。

　　“看来上帝眷顾的是我。”梵卡塔继续一步步接近。

　　阿尔打开弹夹，发现里面不是子弹，而是一块无用的金属块，枪显然被人动了手脚。王耀离他较近，但王耀的枪在机场就丢了，现在赤手空拳。两人焦急地互看一眼，都束手无策。

　　本田菊突然举着武士刀从掩体后跳出：“我最讨厌枪械！”

　　“疯子！你干什么？”王耀大吃一惊，本田菊难道想用倭刀砍子弹？

　　本田菊立刻吸引了梵卡塔的火力，他飞快地以Z字形奔跑，梵卡塔连开三枪也没能击中他。与此同时，王耀和阿尔趁机摸到梵卡塔的死角，从两个方向一起扑向梵卡塔。梵卡塔一脚踢翻阿尔，却被王耀从背后抱住，王耀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箍住他的脖子。梵卡塔反手将枪口对准王耀的脑袋，这么开枪会让他自己也受伤，但他没有丝毫迟疑。

　　阿尔爬起来踢飞了梵卡塔手中的枪，枪飞出去很远，阿尔来不及去捡，而本田菊完全不打算捡。梵卡塔两手抓住王耀的胳膊一拧，反锁住王耀的手臂。

　　“唔……”王耀吃痛，一声低吟从咬紧的牙关中溢出。

　　本田菊已经举刀冲到梵卡塔面前，梵卡塔急忙丢掉王耀，闪身躲避本田菊的刀锋，还是没能完全逃离武士刀的攻击范围，被刀尖当胸划了一道，这一刀不深，但很快便有血珠从笔直的伤口里渗出，染红了梵卡塔的白西装。

　　“不行！本田别杀他，他还有用！”王耀叫道。

　　“这不关我的事。”本田菊冰冷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本田！留活口！”阿尔也焦急地喊。

　　本田菊对他们的喊叫置若罔闻，再次挥出又快又狠的一刀。梵卡塔艰难地躲开了，他双眼冒火，如果此刻手中有武器，他决不会被本田菊逼得这么狼狈。梵卡塔连连后退，突然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本田菊赶上一步要结果了他，然而梵卡塔却飞快地一扫腿，本田脚下不稳跌倒，梵卡塔趁机爬起来，枪已经回到他手中——这正是他步步后退的目的。接着，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时，他已经将枪口对准王耀。

　　狭小的空间内爆发一声枪响，震得人鼓膜发疼。

　　梵卡塔的身躯沉重地扑倒在地上，一颗子弹从他背后射入，穿胸而出，致命的伤口血如泉涌。

　　王耀猛地向子弹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站在稍远处的王嘉龙平稳地举着枪。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王耀心中涌起大量疑问，既而变成责问，“你怎么把他杀了？！”

　　“不客气。”王嘉龙冷淡地说。

　　阿尔率先反应过来：“等等，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为什么你给我的枪里没子弹？”

　　王嘉龙沉默，举着枪的手没有放下。

　　阿尔扫了一眼梵卡塔掉在地上的枪，位置太远他捡不着，他悄悄向前挪动：“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位置？你在我们身上装追踪器了吗？”

　　王耀也怀疑起来，他看出阿尔的意识，也悄悄向枪的方向移动。

　　“别动。”王嘉龙冷冷地命令道。

　　“你……你是上帝的人吧？”王耀质问道。

　　“正是，”王嘉龙没有否认，“我本想利用你们干掉梵卡塔，但你们太令人失望了。”

　　王耀放弃了捡枪的打算，他挺直身体，灼热的目光笔直地射向王嘉龙：“从我到香港找你时你就计划好了吧？”

　　“比你以为的更早。”王嘉龙不受王耀情绪的影响，“鉴于你们的无能，现在我要代表上帝传播最后的福音。”他说着猛然扣动扳机。

　　阿尔下意识扑到王耀身上，两人一起扑倒在肮脏的旧毯子上，这是虔诚的信徒用膝盖、手臂和额头触碰过无数次的毯子，现在已经染上梵卡塔罪恶的鲜血，阿尔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梵卡塔瞪大的、瞳孔扩散的眼睛。

　　王耀挣扎着爬起来，突然惊叫道：“本田！！”

　　本田菊仰面倒在地上，心口位置以弹孔为中心晕染出一朵血红的鲜花，不断扩大，形成细流向低处。

　　阿尔奔到本田菊身边，用力按住冒血的伤口：“该死！怎么会这样？”

　　“没用了。”王耀黯然道，多年的杀手生涯让他马上意识到那是不可能挽救的致命伤。他转向王嘉龙，后者正冷静地看着他们。

　　“你的目的是什么？”王耀缓缓站起身。

　　“完成计划。”王嘉龙毫无感情地说。

　　“你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王耀高声质问。

　　“创造和维护一个更好的世界。”王嘉龙无表情的脸上挤出一丝冷笑。

　　“谁挡了你们的路？我还是本田菊？”王耀小心翼翼往前走一步，“还是阿尔？”

　　王嘉龙不语。

　　“我是你的目标吗？是你要消灭的‘正电子’？”王耀继续问，脚下还在前进。

　　王嘉龙的身体似乎稍微松弛了一点：“你不是。”

　　“我是什么？”王耀站住了。

　　王嘉龙再次沉默。

　　王耀忽然向王嘉龙冲过去，在起跑的时候脚下一踢——他刚才站住的位置正是梵卡塔的枪掉落的地方——将枪踢给阿尔。

　　“耀！”阿尔因王耀自杀式的行动而惊恐地叫道。

　　无论如何不能让阿尔死在这里，王耀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瞪着王嘉龙平静如水的眼睛，没有忽略其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他知道王嘉龙要开枪了。

　　在王耀冲到王嘉龙近身范围之前，在阿尔刚刚拿枪在手时，王嘉龙突然将枪口转向自己的脑袋，闪电般扣动扳机。

　　震惊敌不过惯性，王耀刚好来得及接住王嘉龙惨不忍睹的尸体。

　　“王……嘉龙？港仔！！”王耀震惊地看着手中的残躯，有血液的味道流进他嘴里，他知道那是刚才喷溅在他脸上的王嘉龙的血，也许还有其他东西。

　　王耀觉得自己用了很长时间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并放下手中的尸体，但事实上时间只过了片刻而已。阿尔已经走到他身边，两人面面相觑，同样茫然而沮丧。

　　“现在我们做什么？”王耀问。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阿尔烦乱地摇摇头。

　　第三个人的声音在安静而血腥的礼拜堂里响起：“看来事情结束了。”

　　阿尔反射性地举起枪，王耀也瞬间拾起王嘉龙的手枪瞄向新出现的目标。

　　那个出现在礼拜堂门口的高大身影被背后洒下的阳光打上剪影，在灰尘与血迹污染的地面上投出一道修长变形的影子。

　　“伊万？”王耀几乎立刻卸下防御姿态。

　　阿尔却依然警惕：“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我不知道你具体指谁，”伊万指指地上的一片狼藉，“警察马上就到，你们想要解释的话得在离开以后。”

　　阿尔看看王耀，后者什么也没说便向伊万走去，显然是信任伊万的。

　　“他们怎么办？”王耀指指本田菊和王嘉龙。

　　“带走。”伊万简单地说。

　　两人别无选择，王耀扛起王嘉龙的尸体，阿尔扛起本田菊的尸体，快步跟伊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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