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先生的烟》苏空崖

41、Chapter41

　　左小烟看着他的眼睛，良久，点了点头：“好。”
　　校门外的私家车渐渐多了起来，都是叫得上名字的大牌子，左小烟向周围望了一眼，偏远的东南角，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了下来。
　　车玻璃上贴着黑色单向膜，距离又远，看不见里面，但远远的也能感受到一股肃穆的气氛。
　　车子停稳，两个身穿西装的墨镜男从后座下来，一左一右站在车两边，看上去像是保镖，除过他们，驾驶座上还坐了一个司机。
　　在这学校里读书的孩子家里非官即贵，家长忙没时间接孩子，司机担心出岔子巴不得直接上教室去接，这车倒奇怪，只远远地停到一边。

　　左小烟收回视线，看向凌非：“是那辆车？”
　　凌非敛眸看向东南角的那辆宾利，点头：“对。”
　　“你……”不知道为什么，左小烟这会儿忽然有些隐隐不安，她抿了抿唇，问，“你待会儿准备怎么引开他们？”

　　凌非像是没听到，仍是看着窗外。
　　平时来接季狸的只有司机一个人，他几乎不费力气就可以搞定，可今天……
　　他抿了抿唇，过了几秒，抬眸看向左小烟：“等会儿找到季狸，你先开车带她走。”
　　“走？”左小烟一愣，“走去哪儿？那你呢？怎么办？”

　　“不用管我，事情办完，我会和你联系的。”凌非看着左小烟，很淡地勾了下唇角，眼底露出一抹罕见的温柔，“去带你的小粉丝吃顿大餐吧，我请。”
　　如果刚才的不安只是错觉，这会儿听到凌非这么说，左小烟基本已经能确定，这件事，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容易。
　　女人的直觉总是敏锐又准确的。
　　对于在乎的人，往往更为明显。

　　“凌非，”左小烟皱起眉，一脸不放心地看着他，“你实话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引开那几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凌非看着她的眼睛，良久才轻笑一声：“不会。”
　　他语气自信而笃定，可左小烟并不相信：“你别骗我，车外面站那俩一看就是保镖，人高马大的，一看身手就很好，你准备怎么办？”
　　“我身手不好么？”凌非问。

　　“……我知道你身手也好，”左小烟这会儿有些着急，“可你身手再好，他们三个人，你才一个人。”
　　“放心吧，这儿是学校，不会怎么样的。”凌非扬起唇角，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不出意外，两小时后我就会联系你，和你汇合。”
　　左小烟还想说什么，学校里的大钟敲响了整点。
　　十二点了。

　　凌非低头看了眼手表，脸上一如既往的淡定，却下意识摸了根烟叼进嘴里：“我先下车去引开他们，等会儿季狸看不到车，肯定会在周围等，你找到她后直接开车带她走。”
　　左小烟咬了咬牙，点头：“好，我找到她就给你发信息。”
　　凌非“嗯”了一声，车子熄火，他把车钥匙拔下来递给左小烟，语气温柔：“别紧张，就当是见你的小粉丝。”
　　“我没，没紧张。”左小烟自己当是是没什么好紧张的，她是担心凌非，但这话她不敢，也不会说出口的。
　　“我走了。”凌非摸出打火机，“吧嗒”一声点燃，扣上鸭舌帽，推开车门，身手敏捷地跳了下去。
　　“凌非！”车门阖上的一瞬间，左小烟喊了一声。

　　这会儿周围太嘈杂，凌非并没有听到。
　　他吸了口烟，压低帽子，一张脸埋进阴影里，身影渐渐融入人流之中。
　　左小烟吁了口气，才发觉手心里全是汗。
　　非非大佬，无论怎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

　　王其峰昨晚打了一整晚的麻将，这会儿瞌睡虫上来，哈欠打个不停。
　　中午的太阳正暖，透过悉悉索索的树隙洒在车上，看上去就暖洋洋的。
　　他抬起头，透过车窗往熙熙攘攘的校门口看了一眼，人真多。
　　他没忍住又张口打了个哈欠，一看时间，差十分钟十二点。
　　啧，今儿又来早了。
　　展老板家的小丫头每天上学比别人晚，放学也比别人晚，也不知道忙点什么，他们几个几乎每天都要在这儿等上二十多分钟的。

　　说来也好笑，那小丫头开始说什么也不肯让人接送的，说自己都是高三的学生了，需要独立，可展老板哪里肯。
　　最近因为那丫头到处乱跑，展老板不但派他这个司机车接车送，还派了两个保镖一块跟着接送。
　　小丫头拗不过她叔，又觉得这样在同学中没面子，最后和他们达成协议，他们不准去学校门口接她，只能把车远远停在这儿，等她自己放学过来。
　　这样一来虽说省了麻烦，但无形中也多了几分担心。

　　车外面那俩站得笔直笔直的，眼睛跟鹰似的盯着学校门口，生怕那丫头从学校门口到车跟前出点什么岔子。
　　虽说接一万次一回危险也没碰上，但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丫头是展老板的心肝肺，平时明里暗里可宠在心尖上，掉根头发他们都得跟着受累的，敢出点什么岔子，他们这饭碗可以直接砸了。

　　王其峰把车窗降下来，朝两个保镖喊了一声：“喂，瞅见咱小公举没？”
　　保镖甲摇了摇头，仍是盯着校门口看，没敢回头。
　　保镖乙低头看了眼手表，一脸认真道：“还得十五分钟。”
　　“小丫头上学没准时过，放学倒是真准时，天天这个点，”王其峰摆摆手哂笑一声，“那成，你们再瞅会儿，我困得不行了，先眯会儿。”
　　两人没回头，只异口同声说了声“好”。
　　王其峰阖上玻璃窗，趴在方向盘上，在悠扬的轻音乐中和暖风中，美滋滋儿地闭上了眼。

　　这短短十来分钟，王其峰睡了美美一觉，还梦到自己来了把杠后点炮，飘了一牌桌红票子。
　　“哈哈哈！踩狗屎了！麻溜溜赶紧给钱给钱！”王其峰正在梦里笑呵呵地数钱，猛得听到“砰”一声巨响。
　　他浑身一个激灵，一下从梦中惊醒。
　　眼前哪有什么红票子，就只有黑乎乎的方向盘！

　　“唉，”季狸平时上车就这动静，王其峰这会儿半梦半醒的，看也没看以为是她，抹了把额上的汗，长叹一口气，“我说大小姐啊，下回咱淑女点，上车动静小点好不好啊？”
　　他说完，身后没人回应。

　　王其峰拧了拧眉，抬眸看向后视镜。
　　呼吸一紧。
　　身后坐着的，哪儿什么大小姐！
　　男人的鸭舌帽压得很低，从后视镜里只看得到冷峻的半张脸，他靠在椅背上，正低头把玩着一个反光的玩意儿，嘴里斜叼着半根烟，沉默地坐着，一言不发。

　　王其峰瞳孔猛地缩紧，嘴一点一点张成核桃大小，还没来得及叫出声，脖子上就落了冰凉的一物。
　　他哆嗦着低头，这下看清了那反光的东西是什么。
　　一把匕首，刃薄如纸的匕首，上面还沾着血迹。

　　“刀不长眼，”凌非左臂勒住王其峰，将匕首紧紧抵在他的脖子上，淡淡地哂笑一声，“可小心了。”
　　被淡淡的烟味和血腥味包围，王其峰顿时脸色煞白，从头到脚冒了一身汗，压抑喘着粗气，颤颤巍巍地向后缩脖子：“你……你……是……”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凌非随意地用右手把烟蒂从唇边拿下，身子前倾，捻灭在车载烟灰缸内。
　　他声音很冷，刚那个前倾的动作，手上的刀子有意无意更逼近了王其峰的脖子。
　　王其峰浑身一怔，这才看清男人的右手掌心被划了一道口子，包扎的白布条渗了许多血，看来伤口很深。

　　脖子上的冰凉和这血腥的一幕让王其峰头皮有些发麻，他张了张嘴，齿关节开始跟着打颤：“阿，阿狸呢？”
　　“展易祁的人果然忠诚，”凌非扯起唇角，很淡地笑了一声，“命都快没了，还记得使命。”
　　王其峰咬紧发颤的牙关，眸子里腾起一抹不安：“你……把阿狸怎么样了？”
　　“带我去见你们展总，”凌非说，“他的姑娘怎么样，我要亲口告诉他。”
　　……

　　**

　　左小烟低头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十八分，距离那辆宾利开走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学校门口的人已经少了一大半，季狸还没出来。
　　刚才那会儿正是放学高峰期，学校周围围满了人，凌非一直朝偏僻的东南角走，很快就融入了人群。
　　她本想看凌非到底怎样引开那些人，可是周围人山人海，她又要找小狐狸，很快就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等再往那方向看的时候，凌非从旁边的树林里走出来，咬着牙，脸色泛白，右掌心血淋淋一片。
　　她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害怕极了。
　　她当时真想开车过去看看他到底伤到哪儿了，伤得严不严重，可又不能走，只能远远地看着。

　　凌非是和那两个保镖一起进的树林，只有他走了出来。
　　走到宾利旁边，他用匕首从衬衣上割下一道布条，用牙咬着打了个结，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掌心的口子。
　　他包扎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抬眸看了一眼左小烟的方向。
　　然后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拉开车门进了宾利。

　　前后不到一分钟，车子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左小烟现在心乱如麻，闭眼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凌非受伤的模样，睁眼的时候又在想季狸到底什么时候出来。
　　他要去哪儿？
　　他要去找谁？
　　他伤得重不重？
　　他那样包扎行不行？

　　小狐狸为什么还没出来？
　　她会不会被人带走了？
　　计划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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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左小烟觉得自己再这么坐下去就要疯了的时候，学校门口出现了小姑娘的身影。
　　许久未见，小姑娘还是像上次一样，齐肩发，背着双肩包，穿着她最喜欢的浅紫色衣服。
　　左小烟两眼一亮，在看到季狸的那一刹那，满腹的压抑和担忧似乎都找到了发泄点。
　　她甚至顾不上戴口罩和墨镜，推开车门飞快跳了下去，一边朝季狸跑过去一边挥着手喊：“小狐狸！”

　　就在许多人顺声回头的时候，季狸也跟着转过了身子。
　　看到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女人，她先是一怔，拧着眉看了好半天，眼里这才腾起一抹惊喜的光，吃惊地捂住嘴：“天哪！我没看错吧！小烟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