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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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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湾湾高中毕业那年十七岁。
是年,二十四岁的王耀过完他杀手生涯的第十个年头。
二十一岁的伊万·布拉金斯基将势力扩大到拉丁美洲。
二十一岁的阿尔弗雷德·F·琼斯正式加入FBI。
多年以后,失去一切的王耀木然地想,如果那一年能从生命中完全抹去就好了,就像抚平沙盘上的痕迹。可是人生不是沙盘,而是一张白纸,如果你将纸上折出折痕,之后无论如何舒展碾压,上面的痕迹都无法消除。
那是被迫永远记住的,一生一世的悔恨。
王耀在上飞机之前接到伊万的电话:“耀,还没起飞?”
“飞机晚点一个小时。”王耀看看手表。
“哦,我会派人通知旅馆方面。”伊万说,“祝你在天使之城玩得愉快!”
“我想你会更愉快。”王耀在机场的自动贩售机上买了一瓶橙汗。
伊万的声音带着笑意:“每次你都让我很愉快。去吧,让洛城特警为你而疯狂!”
“他们会的。”王耀说着要挂断。
“耀,”伊万忽然又叫道,“小心一点。”
王耀很奇怪伊万怎么会说出如此反常的话,这不该是伊万操心的事情,于是他没回答就挂掉,将手机揣回口袋。
飞机离开旧金山机场,飞往洛杉矶。
看到来电号码,阿尔开心地接通:“嘿,安东尼奥,进白宫之前最后问候贫贱之交吗?”
电话那头传来安东尼奥开朗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会告诉我你准备参加竞选了呢!”
“会的!我下一次会把你父亲挤下台!”阿尔大声说。
安东尼奥的父亲参加此次加州州长选举,如果成功,将来他有望更进一步,成为美国第一位拉丁裔总统。而此时安东尼奥远在德国的美军基地,无法亲自问候父亲。
“阿尔,我今晚要出发去索马里,”安东尼奥的声音忽然正经起来,“特殊任务,这个手机号会被消掉。明天你帮我照看我老爹。”
“那是SP的工作,不需要我多事,”阿尔懒散地说,“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会把眼睛瞪到最大!”
放下电话,阿尔拉开客房的窗帘,洛杉矶美丽的夜景在他脚下展开。
真安静啊,和纽约完全不同,阿尔惬意地想。
这次州长选举,加州的票数呈胶着状态,两位侯选人的支持率不分高下。后来安东尼奥的父亲表明对同性恋者的支持,拥护者立刻增多,此次他前来洛杉矶发表演说,准备彻底赢下整个加州。
一开始,一切顺利。天气晴朗宜人,露天广场上的喷泉映出七色彩虹,与热情的加州人相映成趣。阿尔四处观望,四周似乎都很安全。
高大的墨西哥棕榈树比人还多,好像他们才是洛杉矶的主人。王耀并不喜欢这种树,每次来洛杉矶他都觉得这些树看上去很碍事。比如现在,那棵树讨厌地挡住了他的视线,让目标的脑袋若隐若现。
换了个位置,现在看得更清楚了,他没有打开瞄准镜的镜头盖,为了防止反光。
现在差不多了,王耀估计着自己与目标的距离,果断开枪。
目标中弹后砰地倒地,王耀立刻撤离现场。
阿尔震惊地看着安东尼奥的父亲在他面前倒下,人群有片刻的死一样的寂静,像一出哑剧。然后,爆发出末日降临般的惨叫。
惊呆只是几秒,阿尔立刻向子弹射来的方向跑去,同时向话筒喊话,发布保护现场、封锁可疑建筑的指令。跑到可能的射击地点后,阿尔只看到一扇打开的窗子,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整个广场。而整个楼里居然没搜出一个嫌犯,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洛杉矶的S.W.A.T出动,但是于是无补,这些洛城特警在为一个看不见的杀手而疯狂。
如此干净利落的手法,令阿尔想到“王耀”,那个神出鬼没的天使。
你杀了安东尼奥的父亲,阿尔一遍一遍这样想。而此时的安东尼奥正在索马里执行高度危险的任务,在有可靠消息传来之前,连生死都不知。
尸体已经被搬走,地上只剩开始干涸的血迹,以及用白色线条勾出的人形。
我会找到你,用我的双手给你带上手铐。阿尔在心中如是说。
王耀回到旧金山先跑到伊万那里借用浴室,他不愿意带着杀人后的气息回家,所以执行任务后只要有机会就去伊万的浴室洗澡。伊万早就默许他的行为,甚至会隔着浴室的玻璃门跟他聊天。
“你不开心吗?”伊万敲敲上了雾气的玻璃门,里面的人影若隐若现。
王耀一掌拍到玻璃上:“别来烦我!”
伊万把手贴在玻璃上,对着王耀的手,他发现自己的手比王耀大了一圈。小时候可不是这样,那时王耀的手比他大得多,而且十分粗糙,伊万很羡慕,觉得这才是男人的手。
“你到底为什么事烦?”伊万敏锐地察觉到王耀不安的情绪,“这次任务很成功,不是吗?”伊万心中也明白,这和任务没有关系。
“把毛巾给我,干的。”王耀拉开门,突然出现在伊万面前。
蒸汽让他的身体泛红,水珠顺着起伏的肌肉流下,遇到阻碍时会暂时挂在皮肤上,像一颗颗露珠。
伊万愣了一下,回身拿来毛巾:“别感冒了。”说着背过身去不再看王耀。
回到家里,王耀不出意外地看到湾湾埋头读书,最近她有些轻度近视,配了一幅低度眼镜,鼻梁上架了这么大一幅眼镜,看上去像个小大人儿,王耀不禁轻轻笑了。他不想打扰她,默默做了午饭端上桌子。
看到王耀摆好饭菜,湾湾摘下眼镜站起来:“哥,我已经决定申请哪所大学了。”
“哪一所?”王耀问。
“普林斯顿。”
“你还是想去那里?”王耀失望地说,“我说过,我希望你进伯克利。就算你不喜欢伯克利,我也可以多挣些钱供你念斯坦福。”
“这个话你说过很多遍了!”王湾湾气愤地嚷起来,“我也很明确地告诉过你很多次:我要去普林斯顿!只有普林斯顿!”
“这么想离开旧金山吗?”王耀疲惫地抹抹额头,“东海岸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不应该去。”
湾湾更加生气:“这是我的选择!我为什么非要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不同意,就是这样。”王耀冷冷地说。
“我要去普林斯顿!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去!”湾湾狠狠用手捶桌子。
“湾湾,别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喊大叫。”王耀对她的叫嚷毫不理睬。
湾湾终于愤怒地掀翻桌子,桌上冷掉的饭菜洒了一地,原本香喷喷的食物变成一滩奇形怪状的污物。
王耀也站起来,他眼中带上一丝怒色。
“我不会听你的,除非你杀了我!”湾湾瞪着王耀的眼睛大声喊,“就像你每次杀人一样!”
王耀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发抖,他的自制力已经濒临崩溃,他听到自己用冷酷的声音说:“这么想让我杀你吗?”
“来呀!你来呀!”湾湾没发现王耀的失控,仍步步紧逼。
王耀忽然掏出手枪,直指湾湾漂亮的额头。
屋内顿时沉静下来,两人都因这个变故而大吃一惊。
先恢复正常的是王耀,他慢慢放下自己拿枪的手。
生命的威胁一解除,湾湾像失去支撑的木偶一样胡乱倒在地上,嘤嘤哭泣。
王耀一言不发地出门,离开之前悄悄在客厅的抽屉里留下一小笔钱。
这一次,他真的永远失去湾湾了。
愚蠢的人啊!王耀狠狠诅咒自己。我居然将枪口对着湾湾!
虽然那枪里没有子弹。
在暗处看到湾湾提着行李匆匆离开家门,王耀知道从今以后,他将再不能光明正大地与湾湾面对面,而只能像个影子一样在湾湾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她、保护她。
伊万的办公室里,火药味十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耀。”伊万声音低沉,如火山爆发的前兆。
“我说我要去纽约。”王耀重复道。
“耀,你是我最好的杀手,但是不要恃宠而骄,”伊万语带威胁,“你该知道一个杀手的本分是什么。”
“我只是要去东部,并且以后只接东海岸的活儿。”王耀说,“这个要求虽然不合规矩,但还算不上不守本分。”
“耀,不要让我生气!”伊万眼眸的紫色加深,他危险地眯起眼。
王耀却没有害怕:“如果你不同意,我就离开你单干。”
“你要离开我?”伊万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一直以来都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他再也控制不住火气,咬牙切齿地说:“你离开我就得饿死!别忘了是谁给你工作!”
“会有其他人肯雇佣我的,你也说过,我是最好的。”王耀冷静地看着怒火万丈的伊万。
伊万忽然有一股挫败感,他讨厌这种无能为力。
“让我去纽约,我可以继续给你干活儿。”王耀乘胜追击。
沉默。
“好吧,我同意你去纽约,”伊万拿起一支笔快速在空白的稿纸上写下两行字,将纸折好交给王耀,“到那边联系这个人,她叫伊丽莎白,是东海岸的线人。”
“多谢。”王耀揣好字条,一刻也不再留。
看着王耀离去的背影,伊万重重叹息一声:他始终不能掌控王耀,十年来一直如此。
王耀抵达纽约后不久即与伊莎接上头,很快开始在那边恢复正常的“工作”。一个月后,伊万也来到纽约,并将生意的重点放在东部地区。
在安东尼奥的父亲遇刺身亡后两个星期,阿尔得知安东尼奥的死讯,那位总是开朗热情的西班牙裔青年牺牲在一次增援队友的行动中,回乡的只有他的狗牌和一颗紫星星(对阵亡士兵的表彰)。
阿尔加紧对王耀的追查,他锁定王湾湾为目标,有意接近她,并观察她周围的人。
王耀发现湾湾身边的FBI,他更加小心地隐藏起自己的行踪,除了每月寄给湾湾一笔钱以外,没有什么能证明他的存在。
当几个不同目的、不同理想的人在纽约这个冒险者天堂相汇时,所有人的故事都向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开始演绎。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