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亚的天空》天河水

3、第三章

　　自从笔记本事件后，王耀见到阿尔时表情总是冷冷的，话比以前更少了。阿尔起初以为王耀因摔坏笔记本而对他怀恨在心，但是后来阿尔发现王耀只是尴尬，这更令他奇怪。在一个不需要巡逻的午后，阿尔在离军营不远的一座废弃民房后拉住了王耀，王耀对他十分抗拒，但是阿尔从不懂得什么叫放弃，他几乎强迫性地把王耀拉到房子的阴影里。

　　王耀发现逃跑无望，终于投降了：“行了，你要说什么就快说！”

　　阿尔直截了当地说：“我想知道我究竟怎么得罪你了。”

　　“你想捏断我的手腕吗？狙击手的手是很宝贵的！”王耀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别装傻！”阿尔加重手上的力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到底为什么生我的气？因为我没接住你的笔记本电脑？”

　　“我没生气，只不过……”王耀把脸转向一边，被沙漠的太阳晒黑的双颊泛起红晕，“那天我摔下来的样子太蠢了！”

　　阿尔忍不住“扑嗤”一声笑出来，这个答案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俯身更靠近王耀的脸：“就因为这个？”

　　王耀却在发愣，离得这么近，他更清楚地看到阿尔湛蓝的双眼，那颜色是透明的，如此澄澈，所有的谎言在这双眼睛里都无处遁形。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太容易吸引别人的爱慕了。

　　“喂，我在问你呢！”阿尔轻轻摇晃王耀的肩膀。

　　“是……是的。”王耀梦呓似地说。

　　阿尔脸上漾开灿烂的笑容：“你摔下来的样子一点也不蠢，就像——就像一只坠落的雁，很美。”阿尔想起少年时代亲眼见到一只受伤的雁从高空坠下，凄美动人。

　　这种形容没让王耀耳根都红起来，他用力甩开阿尔的手：“别说这些无聊的了，赶快回去！”刚转过身去，忽然又回头说：“还有，那天谢谢你接住我。”说完几乎逃也似地跑开了。

　　阿尔看着那个矫健的背影，果然是个有趣的家伙。

　　第二天凌晨，阿尔被亚瑟摇醒，他们刚刚接到命令，去突袭离驻地四十公里远的一个小镇，那里常被武装分子骚扰。没浪费一点时间，阿尔已经武装到牙齿，迅捷地跳进装甲车。天还是漆黑的，沉重的装甲车前进的声音打破沙漠的宁静。开车的是亚瑟，弗朗西斯观察周围的状况。车里有空调，比集装箱改造的营房要舒适得多，但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一小时后他们到达目的地，装甲车停在小镇外面，等待着下一步命令。

　　天开始发亮，进攻的指令下达，先由一支小队冲进可疑的建筑侦察敌情，阿尔这时看到了同样全副武装的王耀，王耀是小队里的最后一人，而阿尔是第一人，伊万是第二人。王耀提出跟伊万换，理由是第二人会吸引敌人的大部分火力，伊万目标大，容易被击中。连长路德维希驳回王耀的请求，他不想冒险失去一名优秀的狙击手。王耀急切地争辩：“我个子最小，也最灵活，我受伤的可能性很小，如果让伊万去才是最危险的，他会……”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伊万重重拍了他的头盔。

　　“小耀，别为我担心！”伊万用力抓住王耀的肩膀，狠狠按一按。王耀沉默了，他知道这个银发男人的决定比连长的话更不容反驳。

　　阿尔觉得伊万放在王耀肩上的手很刺眼，他敲敲自己的头盔，打消这个念头。

　　可疑的建筑是一片院落，阿尔贴在门上仔细听里面的动静，一切都静悄悄的。伊万就贴在他背后，他能听到伊万平稳的呼吸声，不知道这个俄/罗/斯人的冷静是不是装出来的。阿尔向后面的伙伴打了个手势，片刻后感到伊万拍了他的头盔，这个动作应该是从最后一个人传到最前面的，显然大家都准备好了。阿尔猛地抬脚踢开门，端着枪猫着腰便跳进院子，迅速朝最近的掩体冲去。枪声响起，院子里有伏兵，顾不得许多，阿尔只能更低地伏下身子加快速度跑进掩体，伊万随后到了，其他几个伙伴也纷纷冲进来。这片掩体是一座损毁的房屋的墙壁，大家看似都完好无损，但是阿尔很快发现伊万右臂上的血迹。

　　“你受伤了？”王耀抬起伊万的胳膊。

　　“不碍事，我还能开枪。”伊万还笑得出来。

　　“废话少说，赶紧处理伤口，我们得冲出去。”阿尔打断他们的对话，他的目光警觉地越过掩体观察敌情，“能看见的有六个，藏在屋子里的可能更多。可能有狙击手，但是不能确定方位。”

　　“先把狙击手除掉。”亚瑟说着摘下自己的头盔，找来一根木棍把头盔挂在上面，慢慢举出掩体。

　　一声枪响，木棍从亚瑟手中脱出，头盔也掉在地上。

　　“十一点方向，那座清真寺顶上！”王耀准确报出位置，“马上炸了它！”他与外面候命的战友联系，片刻，一声巨响，清真寺顶被炮弹炸飞。

　　“或许还有。”阿尔从瞄准镜里观察，这个位置视线受阻，看不清更多的情况。

　　“那座小屋顶上是个好观察点，”王耀指指不远处的房子，那是这片院落中的制高点，“如果能到那里，我可以干掉剩下的狙击手。”

　　“我跟你去，你一个人会在半路就被击中。”伊万按了按刚包扎好的伤口。

　　阿尔已经抢先一步：“我去，我会让你安全抵达的。”

　　王耀冲阿尔点点头：“走吧。”

　　两人跳出掩体，枪声四起，来自敌人和战友，靠其他五个人的火力掩护，阿尔和王耀飞快地跑到一堆箱子后隐蔽。王耀感到阿尔紧紧贴着自己的身体，他可以闻到阿尔身上硝烟和汗水的味道，感受得到对方年轻而有暴发力的肌肉随着呼吸有规律地起伏，他的心中忽地有一丝异样。

　　“王耀！”阿尔的声音把王耀拉回现实，“我们得从左边插过去，我去对付房后那个，你干掉上面的。”阿尔指指窗户，那里的敌人正在凶猛射击。

　　离得太近了，他们的脸几乎贴在一起，王耀看着阿尔藏在风镜后的蓝眼睛，那里充满信任与勇敢，像有魔力一样，让他也勇气倍增。王耀镇定地点点头，阿尔拍了他的头盔，紧紧握住枪低声喊：“就是现在！”两人像两只猎豹一样先后冲出去，立刻吸引了来自窗后的火力，王耀稳住步子，向窗后微露出的人脸射击，随着物体倒地的声音，窗口的枪声停止了。阿尔边跑边端起枪，在房后的敌人来得及开枪之前将子弹送入那人的脑袋。两人不敢停顿，一口气跑进最高的房子，背靠背小心翼翼地在房内巡视。阿尔一脚踢开卧室的门，同时举枪瞄准。

　　屋里只有四个美丽的女人。最大的大约三十一二岁，最小的只有十四五岁，她们的年龄、长相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却是同样的艳丽迷人，令门口的两个男人几乎呆住了。

　　“你会阿/拉/伯语吗？”阿尔问王耀。

　　“不会，你呢？”王耀回问。

　　阿尔一摊手，他完全没有语言天分。

　　年纪最大的女人开口了，用带口音的英语向二人说明：她们是同一个男人的四位妻子，她们的丈夫十天前就丢下她们带着情妇跑了，现在她们几乎没有食物来源，如果武装分子继续占据她们的家，她们就要饿死了。阿尔对女人说，他们是来帮助她们的，现在需要借用屋顶，请她们待在房间里不要走动，女人配合地答应了。阿尔和王耀快步赶到屋顶，这里视野非常好，看得到远处的沙丘。

　　“还有两名狙击手，院子里还剩十一个敌人。”王耀从瞄准镜里观察。阿尔把王耀说的情况向外通报。

　　“嘭——”王耀命中第一个敌人。

　　“嘭——”第二名狙击手也被击毙。

　　后面的战斗变得容易得多，这一伙武装分子被彻底消灭，同时逮捕了两名当地居民，他们有帮助武装分子的嫌疑。王耀有点担心地看着那两个被押走的阿/拉/伯人，他知道战俘营里那些人惯于虐待俘虏。

　　离开激战的院子之前，那位最年长的美貌女子唤住阿尔和王耀，她拉过最小的女孩，请他们中的某一个带走女孩，原来她们两个是年纪相差悬殊的亲姐妹，由于她们共同的丈夫已经逃跑，她希望妹妹能嫁给美军士兵，离开这战火不断的伊/拉/克。两人都拒绝了，她也没再坚持。临走前，阿尔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学的英语？”

　　“在大学里，”女人绽开鲜花一样的笑容，“我在英/国读的大学，英/国文学专业。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我和妹妹都不会嫁给一个胆小鬼。”

　　阿尔和王耀同时心头一紧。

　　回营地之前还有一段时间，战士们在刚刚平定下来的小镇里四处闲逛，见到小孩子就扔些糖果巧克力。阿尔发现王耀不见了，然后又发觉被炸毁的清真寺上有反光——狙击枪瞄准镜的光线，他立刻向那里走去。

　　果不其然，王耀就趴在清真寺炸塌的顶部，正从瞄准镜里认真地观察。阿尔蹲到他身边：“嘿，在看什么？”

　　王耀早就听到阿尔的脚步声，他抬头看看阿尔，淡淡地说：“你自己看了就知道。”说着让开地方。阿尔往瞄准镜里一瞧，看到了刚才院子里的四位阿/拉/伯美女，他扔下枪意味深长地看着王耀说：“呵，想女人了吧？”

　　“不，我喜欢男人。”王耀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他不爱吃胡萝卜，脸上也没有一点难为情，“那个最小的女孩长得像我妹妹。”

　　阿尔坏坏地笑了：“我也喜欢男人！而且跟上一个情人分手好久了，不如我们互相救济一下？”

　　“我也跟情人分手了，不过还不需要救济。”王耀冷淡地说。

　　阿尔凑过来，让自己的身体覆在王耀上方：“真的不想？现在没人看着，我们——”

　　“滚蛋！这是清（隔）真（隔）寺！”王耀用臂肘挡开阿尔。

　　“我不知道你原来是穆（隔）斯（隔）林！”阿尔撇撇嘴。

　　王耀忍无可忍，猛地把阿尔按倒在地上：“我不是！但我也知道清（隔）真（隔）寺是神圣的地方！”说着扔下阿尔迳自离开。阿尔莫名其妙地看着王耀的背影，通过几次试探，他觉得王耀应该不会拒绝他，这还是他头一次在情感问题上吃闭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