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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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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 绍兴十年(公元1140年)七月初八,开封(今属河南)。
金军主帅完颜宗弼帐内
[该死的岳家军!该死的——]当完颜宗弼满身狼狈,却又急败坏地挥开帐门,冲进帐内的时候,主帅的帐内却早有一人正在悠闲的品着茶,弥漫在幔帐内的幽幽茶香,仿佛强烈对比着完颜宗弼的焦躁!反而一直在饮茶批阅文件的耶律放,周身笼罩着悠然自得的气氛,一幅当他不存在的样子!完颜宗弼当下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他没想到他自己信心十足的郾城之战,会像面前闲闲地坐在那儿的那个人预料的一样,大败而回!他甚至借用了大将军金兀术将军来当他的小小“先锋元帅”,但仍是败得难看,连金兀术本人也差点被活捉,重伤而回!真是难看至极!
[怎么?被我说中了?哼哼——]耶律放轻笑地放下精致的茶杯,满脸‘果不其然’地问道。
以他对“那个人”的了解,郾城之战完颜宗弼若还是用他以前的排兵布阵的‘老’办法,是打不赢‘那个人’的!‘那个人’对他任何已经用过的阵法,都会想方设法的演兵破解!所以,老招数对他没有用的!可偏偏完颜宗弼异常地“相信”由他亲手训练的“铁浮图”与“拐子马”,两只骑兵配合作战天下无敌!而他自己又正好无聊,所以就小小的与完颜宗弼赌了一下!反正此仗没有要求他一定要大捷而回!
[哼!——]完颜宗弼别过头轻哼,十分不屑他那“料事如神”的嘴脸!
[怎么?不服气?还要再赌吗?] 耶律放自得其乐,并不在乎完颜宗弼的态度!诡异的蓝眸,正闪烁着不被人察觉的凶残!熟知他的人都知道此时要又自知之明!若是完颜宗弼还继续“执迷不悟”下去,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来!
[哼!开封保不住,你也一样没脸回去!]完颜宗弼不相信他耶律放一点也不紧张郾城大败!再怎么说,他也还算背着“监军”的名号吧!
[与我无关——我只是没事跟来玩玩,我皇帝侄子又没要求我有所表现!更何况,你——完颜宗弼才是此战的主帅吧?]耶律放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诺诺地说道。仿佛完颜宗弼的话题有多么地无聊一般!相威胁他?!再回去投十次胎看看有没有可能!
[你——哼!有本事到时候别让女人出来给你求情!]完颜宗弼作为晚耶律放一辈的后辈,就是看不起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优秀到没有事是他办不到的!但是,这个连小妾都算不上的辽女生的儿子,虽然是太祖完颜阿骨打的“中年子”,却是没有任何地位的“庶子”之中的一个;除了会讨女人喜欢外,做什么事都是吊儿郎当的,一事无成!一旦闯了祸,不是哪里的公主为他力争,闹得朝廷上下乱哄哄!就是哪个得宠的妃子为他吹枕边风!俨然是一个活在女人裙底下的“东西”!
哼!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让这个人跟来!
[放心,你该关心的是你自己的事——]耶律放面对完颜宗弼的挑衅并不搭理,他爱怎么活着是他自己的事,不需要别人来过问!
[哼!——来人!]完颜宗弼见他不搭话,就无趣的转身,叫来站在门口的传令兵。就是因为耶律放这样放肆的态度,才没有人去“欺负”他,因为没有回应的欺负,多无聊啊?!
[是——]
[传令下去,即刻拔营,全军撤离开封!]完颜宗弼决定撤离开封,他是没料到岳家军会厉害到这种地步,连兵力悬殊的情况下,还能将他的两大骑兵队打得落花流水!他可不想这么年纪轻轻就死在这种的方!不管怎样先回大都再说!反正,还有那个耶律放给他当垫背的,谁让这支“打败仗”的队伍是这个男人的呢——
[这——]传令兵下意识的抬眼望了下坐在桌子后面的耶律放,不敢听这种军令。虽然,他们是听掌拿帅旗的人的命令!但是,他们内心唯一效忠与诚服的始终只有耶律放一个人!
[还愣着干什么?!让你传令你就传!你——?你给我站住!耶律放,你这是什么意思?!]完颜宗弼正待发飚,没想到那传令兵眼见他身后的耶律放挥挥手,就干干脆脆的给他离开大帐?!
这——这算什么?!他还是主帅吧?!
[我说了,你该关心的是你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我的“铁浮图”与“拐子马”两只骑兵给你玩没了,你以为你能轻轻松松的就回去?别开玩笑了!你连战场的边都没有进去过吧?现在你还要弃守开封,你以为开封是什么地方啊!你打算怎么向皇帝解释啊?]耶律放冷笑的地站起身,慢慢地朝完颜宗弼逼近,巨大的压力逼的完颜宗弼根本开不了口!其实耶律放乎失的并不是去两只骑兵!任何一个士兵的生死,对他来说只有是否达到他的目的,并没有对一个生命的怜悯!他的冷血是令人畏惧的!并不是常人能领会的!
对耶律放来说战争的最终胜利不一定就是属于战斗胜利的一方!这就要看大家各自的目的了!他只是无聊和完颜宗弼小小赌一下,也顺便和‘那个人’玩一下,没想到完颜宗弼没用到这种地步!一打了败仗就要逃跑!连有象征领土权力的意义的宋朝旧都——开封城都要拱手让回宋军手中?!
[这——这——这又不关我的事!是——是你训练的部队没有用!——说得想战无不胜似的——]完颜宗弼完全受制于耶律放这么咄咄逼人的气势下,一下子说话变得结结巴巴,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感窜满了他的全身——
[哈——完颜宗弼,你还真单纯——罢了,你要回去就回去吧——来人!]耶律放终于收起吊儿郎当的痞样子,正色的开始下达命令!南征之战他玩到了现在,也该是时候停止游戏了!
[是!]传令兵一听是耶律放的声音,便立刻进来,半刻不敢耽误!
[传我命令!南征大元帅——完颜宗弼大人战败受伤,疯疯癫癫,立刻将他关进狱笼,不日护送回燕京(今北京),悉心照顾疗养!] 耶律放的声音并没有高低起伏,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是,得令!]传令兵立刻上前一步,擒住完颜宗弼的手臂,已完全强迫式的力量,不容他挣扎的将他向营帐外拖去!
[耶律放!你竟敢这么对我?!回京之后我一定会向皇帝细细秉明你的所作所为!你等着瞧——]完颜宗弼不敢置信的大叫着,但是怎么也挣不开士兵粗鲁的手,否则他一定会冲上去给他“好看”!
[哼!无聊——]耶律放仿佛听狗吠一样的不耐烦,但是有鉴于完颜宗弼还算是个王族,他得保他有命回去,不然他早让那“狗”闭嘴了!——
[来人!传扎木合!]耶律放终于‘清’了耳根,才唤手下将他的“先锋”叫了进来——
[是——!]
军令下达不消半刻,帐外就传来粗粗的声音,显而易见来人是个粗捍的武将!
[爷!扎木合领命前来!]
[恩——进来吧!]耶律放放下手中的毛笔,将还带着微微湿墨迹的纸收了起来,但是并未抬头看向来人。
[爷,要扎木合做什么?]扎木合是个粗人,并不懂礼节,但是面对耶律放还是收敛起了些许粗野!
[让你跟在兀术身边,让你看清战局,还要我提醒你要做什么吗?详细报告一下郾城之战,岳家军的行军布阵——]耶律放并未表露出任何的的情绪,只是冷静的坐在位置上说道,但是却让扎木合感到了寒冷的杀意!耶律放在自己的士兵面前一向是这样,所以他的士兵也常常私底下叫他做“凶狼”!
[是——]扎木合顾不得惊讶,片刻不敢怠慢的将郾城之战原本始末,细细的叙述给耶律放听,不敢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南宋绍兴十年(1140年)七月初八日,金兀术率部在郾城与岳家军对阵,岳飞令其子岳云率轻骑攻入敌阵,往来冲杀。金军出动重甲骑兵“铁浮图”作正面进攻,另以骑兵为左右翼,号称“拐子马”配合作战。岳飞遣背嵬亲军和游奕军迎战,并派步兵持麻扎刀、大斧等,上砍敌兵,下砍马足,杀伤大量金兵,使其重骑兵不能发挥所长。岳家军中有名勇将突入敌阵,打算活捉金兀术,杀金兵数百人。双方从下午激战到天黑,金军大败。郾城之战是宋金双方精锐部队之间的一次大决战,宋军以少胜多,给金军以沉重打击。接着岳家军又在颍昌府打得金兀术狼狈逃窜,并一直追击到距开封几十里开外的朱仙镇。这时黄河南北许多坚持斗争的义兵,都打着岳家军的旗号响应岳飞的北伐,其他各路宋兵也转入局部反击。抗金斗争呈现一派蓬勃发展的大好形势!
[元帅!我军形势大好,咱们上书朝廷请兵,怎么迟迟不见援兵前来呢?军中粮草所剩无几,朝廷到底想做什么啊?!]公冶弈挥开军帐,脚步急促地冲进帐内!语气即烦躁,又有些疑惑!他总觉得事情有变,但是,就是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来证明他的‘直觉’!
[仙翔,你来得正好,本帅还想问你,是谁让你那么放肆地冲进敌军军阵后方的?!]岳飞搁下手中的笔,不着痕迹的将手边令人匪夷所思的“圣旨”收到袍袖内。故意不让公冶弈看见——
[呃——我承认我是参将,不应该这么鲁莽,但是驱除鞑虏也是仙翔一生志愿,一时冲动,总是情有可原吧——]公冶弈没想到反被他反将一军,支吾了半天,才找出了个合理又合情的理由!他必须承认今次算是他人生中最糗的一天!现下身边的几个人几乎都在“耻笑”他的鲁莽行事!
[借口——仙翔,你我相交多年,你的脾气本帅会不了解吗?你是想见识一下那个耶律放的庐山真面目,才这么冲进阵内的对吧?——]岳飞年长公冶弈那么多,会不了解他躁动的情绪?!说实话在战场上对势均力敌的对手,彼此产生惺惺相惜的想法并不是罕有!
毕竟,“士为知己者死”!作为一个无法预见自己何时就会战死沙场的军士来说,如果有个如此了解自己的人存在,哪怕那人是死敌,却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公冶弈这会儿没有再搭话,一半是因为被他看穿了心绪有些心虚,一半也是对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的莽撞行为有些懊恼!他并不十分懂这样的感觉!在他从未有分毫差错的过去来说,耶律放的存在,是真的让他摸不清头绪!
[仙翔,你要明白,你的位置是参将,你必须掌握全军的动向,与敌军阵型的变动,适时做出反应!阵前有云儿在冲杀——万一你落到敌方手上,那我军该怎么继续接下来的战斗?!]岳飞和公冶弈可算是忘年之交,公冶弈的才华令他欣赏!在战场上他们文武配合也十分默契,所以岳家军一路行来才会无往不利,势如破竹!
[这——仙翔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自信的!]公冶弈其实当时并没有意思要冲到前面去的,他只是在见到金兵主力正是‘他’的的“铁浮图”与“拐子马”时,才一下子冲动了起来,那股想与之正面交锋的冲动,让他不计后果的冲到了前头!但是,事实证明‘他’并没有上场,看来现在还不是他们两个互相见上一面的契机!
[弈哥,你在这儿阿,正好!你家的“文房四宝”又闹起来了,快出去看看吧!]打断公冶弈思绪的正是岳飞之子岳云!只见他年轻未退经稚气的脸上,甚有乃父的风范,脸上的神情尽是沉着与冷静,满身的戎甲上还有今天血战后的痕迹!
[什么?!元帅,仙翔先告退,下去看一下,待会儿再容仙翔明秉——]公冶弈不得不承认岳云救场的功劳!不然,他还有好一顿唠叨要听!说罢就不等岳飞回应,便转身冲出帐外!——
[父帅,你打算还是瞒着弈哥?]身为儿子,岳云哪会不了解自己父亲的想法?何况他们一同上场杀敌那么多年!只见他满脸明了地问道,他是军中除他父帅外,唯一一个知道那道“圣旨”的人。在习惯了朝廷“飘忽”的行事方针之后,他并不对那个朝廷抱什么幻想!所以并不讶异“奇怪”的旨意!但是令他不得头绪的是他父帅的态度!为什么如此大的事,他会一直隐瞒着军中的参将官——?!
[唉——金兵此次犯宋,意不在取我南宋江山,为的是消耗我朝能人义士!为父本不该将仙翔卷进来——]其实金兵犯宋之时,他正逢丧母之痛,并不适合上阵抗金!也无心恋战他早已辞去的官衔,但是当公冶弈带着圣旨,力劝他以黎民百姓的福祉为先,请他再次披挂上阵时,他心动了!他的内心渴望同公冶弈这样的人才合作,矢志尽趋鞑虏!但是当他根据中原战场的大好形势,向朝廷上书提出宋军全线进攻的要求时,绍兴皇帝却以所求的只是抵挡住金军的进一步南侵,能保住半壁江山,成为金的属国就已心满意足了的理由,不仅不同意他的要求,反而急忙下令各路宋军班师,使他岳家军处于孤军无援的状况,接着又连发金牌,强令他退兵!虽然,他将圣旨和金牌都压了下来,但是为了全体岳家军的生死存亡,他最终还是要依照“圣旨”回到临安,他当然心里明白,他这一次班师回朝,等待他的肯定不是朝廷的赞许嘉奖——
[父帅为何这么说?身为宋朝子民,谁不想早日尽趋鞑虏,还复我旧山河?!孩儿想弈哥早就有战死沙场的决心了!何况当初也是他自动请缨,来请您出山的啊!]岳云知道父亲的惜才之心,但是作为军人,就是要以死报效家国,才是死得其所,死而无憾!他相信只要是为了数救国救民,公冶弈是不会贪恋一时生趣!
[云儿,你对此战生死以赴,精忠报国!为父实在以你为荣,但是,若我大宋失去所有的有能志士,那将来金兵犯我,不是犹如探囊取物?到时,又有多少大宋的黎民百姓死在铁骑之下?仙翔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实在不应该在这儿为为父的“迂腐固执”而白白牺牲——]岳飞实感如今的朝廷已无他立足之地!尤其在金军提出“释放宋二帝”两邦议和后,朝廷更视他为绊脚之石!这个明显的离间陷阱,本不应该会成功的!但是就因为他上书提议迎回二帝,所有的矛头就都指向了他!他不在乎谁当皇帝,但是他在乎无辜百姓的生死安危!他需要更多的时间,集结各地的抗金势力,他认为这次议和正好是一个契机!但是,并不任何人都犹如他一般,挂怀的是百姓!多的是为了巩固自己地位,而不择手段的人!所以,他的存在成了障碍!但是他不想连公冶弈也成了这场政治交战的牺牲品!
[——是孩儿虑事不周——]岳云并不知道自己父亲如此长远的考量,他只是知道此次班师回京,他们父子俩一定是凶多吉少!但是,公冶弈是不是就可以因为被他们蒙在鼓里而躲过一劫呢?他保持怀疑的态度!毕竟公冶弈虽有时个性难免显得拖沓,但是在正事上他都是刚正不阿!所以,才会与他父帅这么投缘!这样的一个刚毅的性格是否会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幸免遇难?!
[能不能保得住仙翔,并不是由他对此事知不知情来决定,为父只是不想,他因为知道这件事而鲁莽行事,从而陷他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地步!]知子莫若父,岳飞岂会看不出儿子的想法?他收好桌案上早已写好的书信,递向岳云并交待道:
[此信你务必找人送回临安,交于怀柔公主手中,她一定会有办法让仙翔逃过此劫的!一定不要让仙翔发觉——]岳飞确信公冶弈若是知道此时,必定会有所动作!他虽然很是不屑那种‘朝廷’,但是根生地固的“精忠报国”的思想枷锁不允许他作出‘兵变’之流的事情来!
[孩儿明白——]岳云并不责怪自己父亲为什么不想方设法保住他这个亲生儿子,而一心想保住公冶弈的性命!他明白有些“私心”是不允许他的父亲抱有的!他只是小心仔细地收好信件——
此厢——
公冶弈几乎被自己的四个随从给烦死!不,确切地说是三个!因为墨影是不出声的一个!另外三个一直在“吵”是哪个没看好他,让他冲到敌方兵阵中的!弦外之音不外乎在拐弯抹角的“指责”他没有定力么!说他不顾忠心下属的规劝,以身犯险!
[够了!——我认错,还不行么?!拜托你们不要在兵营里这么肆无忌惮的“没上没下”!]公冶弈不得不妥协地打断他们的“口诛笔伐”!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让这四个随从吃得死死的!但是为了面子,他还是希望他们不要再“吵”下去了!因为他们已经“吵”到拿他的糗事出来比较了!
[少爷可不要乱说!我徽宣哪会“没上没下”的?我可是向来苛尽己责的,从不像某人的!]只见徽宣并不领情的,继续指桑骂槐!
[是!是!是!是少爷我说错了,行了吧?——]公冶弈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跟他们过不去!谁让他们知道他的“事”最多呢?(有些连他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任何跟他们熟念的人都看得出他的“文房四宝”并不真正的是他随从(哪有随从在主人面前这么放肆的?!)。其实,称为“文房四宝”的四人在前朝(北宋时期),实为当时朝廷新任大内的文武官员,个个天分绝佳文武兼备,本来应该是振兴北宋的年轻人才,砚星就是当时职任“御书房”的书记官、徽宣职任吏部侍郎官、良豪职任御林军参将、墨影则是大内密探统领!因为四人的关系甚好而名字又里含有“笔墨纸砚”,所以“文房四宝”因此而得名。壮志凌云的四人却没料到入朝不到半年,北宋王朝就被金军攻破,他们不屑臣服在原任河北兵马大元帅的皇族康王赵构建立的“南宋王朝”下,所以干脆就跟着他这个“前任上司”的麾下,当个小小家臣——
私交上这四人都是公冶弈的少年知交、同窗好友,所以他的事情他们四个都很清楚!甚至常常拿出来糗他!所以就他们自己的话说,跟着公冶弈比待在临安有意思多了!
[好了好了——有时间在这里打屁,不如分头去办点粮草回来,你们也清楚就靠军中的粮草坚持不了多久——]公冶弈面色微微严肃地说道,并看似随意的轻拍了拍墨影的肩膀——
[是哦!那个“朝廷”也不知道混什么吃的,到现在也没把粮草运上来!]砚星并没有细心到发现公冶弈的异常举动,他只顾顺着他的话头说了下去,并开始发牢骚!
[我看,你们想办法到开封办些粮草回来——]公冶弈挑挑眉,微微挑衅的瞄了眼在场的四人,意思很明白——这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在金军的眼皮子底下?——]良豪轻轻的开口,眼中已充满算计,看来他已经是跃跃欲试!在战事没有多大变化的僵持局面的时候,就应该找些事情来锻炼脑子和打发时间!
[当然,大老远的运粮草,太引人注目也太浪费时间!开封是最理想的地方!]公冶弈神秘的笑道,想在金兵的驻城找粮食也许很难,但是在开封(北宋旧都)——对“文房四宝”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因为那是他们原来的地盘阿!况且,这样一来,也可以稍稍鼓动一下手下们的士气,也解一点燃眉之急!正所谓——一举两得!
[说的也是——]徽宣暗暗的瞥了眼公冶弈,诺诺的应声,暗沉的眸子内闪动着不为人知的明了!
[那好,先休息一下,晚上即刻动身,别让人发现了!]公冶弈有他的打算,元帅他越是搞得天下太平的样子,他就越怀疑有鬼得很!上次金军传来话说要释放二帝回来的事也是不了了之,这让他更加的感觉事情的不对劲!在此事上他们两个没有达成完全的统一意见,元帅他主张上书想要议和,以图休养生息的时间!但是,他觉得十分不妥,这明显的离间计,就是要他们这边主张议和与朝廷翻脸!他们不仅不能这么做还应该顺势主张坚持抗金!但是,这在元帅看来太过激进,又仿佛故意陷二帝于危难!所以事情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明白——]四人轻声地应到,并状似无事的散开,各做各事——
[少爷——]
寂静的树林里只有公冶弈悠闲的漫步声,随着潺潺的细水深,慢悠悠地走到一条溪流边时,墨影精准的出声刚好在公冶弈停下脚步时响起!
[你回一趟临安,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变化——]公冶弈总是感觉一股不祥萦绕心头!借着这个运粮行动,让墨影离开的“无声无息”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因为,朝廷已迟迟未派援兵与粮草,他若走漏了风声说他想要向朝廷问个明白,届时一定会闹得军心大乱!到时“那个人”就真的达到了他所有的“目的”!
[明白!]话音刚落,林子里就只剩下一个人的气息,仿佛从来就只有公冶弈一个人似的——
[你是说兀术差点被敌军参将活捉?]耶律放唇边扬起丝丝笑意,仿佛听到很有趣的事!
[是的,当时敌军的参将突然冲入杀阵中,这个参将功夫很是了得,我们大金似乎没有一个勇士能挡得了他,没三两下就被他冲到兀术面前,是当他快捉到兀术时他却愣了一下,差点吃了兀术一刀。没想到被后面赶上的宋军先锋岳云拦退了回去,兀术反吃了岳云一枪!幸亏没有伤到要害!]扎木合回想着战场上血腥的一幕幕,仔细的讲述给耶律放听。
[呵呵——好了,你传令下去,撤掉完颜宗弼的帅旗,换上本帅的。还有,从今天开始,加强开封城内的戒备,晚上戌时开始宵禁!防止宋军到城里偷运粮草!]耶律放笑了笑,粗硬的手指轻敲着硬木的桌面静静的沉思了一下,半晌后,他才开口下达命令,如果他的情报不差宋军应该快开始缺粮草了,没有援粮,唯一的也是最佳的选择就是从开封城内运出粮草!他倒要看“他”怎么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将粮草从开封运过去!
[从开封运粮?!是,得令!]扎木合迟疑了半刻,但是马上领命!虽然,他不认为宋军会冒这个险,但是,他可不敢质疑耶律放的命令,因为,没人敢问他“为什么”,也没人能问!质疑耶律放的人通常都活不长,就像完颜宗弼一样,前途堪忧啊!
[发生了什么事——你变得焦急了——收到风声了?]空荡荡的帅帐内,只有耶律放一人在低着头囔囔自语着——
没有人能看到此刻他冰冷的蓝眸内闪动着些许的轻松与——极不易见的“柔情”?!
次日,开封城外
要进入重兵驻扎的开封城并不难,难就难在金兵突然加强了戒备,这让徽宣一行人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还是难不倒素有“金头脑”之称的良豪。他们在山林内的一家樵夫家中“借”了三套衣物,就地就来个大换装——
[为什么你们两个就可以扮成樵夫,我却要装女人啊?!]砚星别扭的扯着身上妇人的装束,十分不甘心的瞪着面前的两个人高马大的“樵夫”。
[哎呀!你这样才能骗过那些金兵嘛!你要是扮樵夫就显得太“粉气”了,反招来注意!]良豪帅气的挑起放置在一边刚刚趁砚星换衣服时砍的柴火,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其实,化装进城有很多办法,但是让砚星扮女装,是——他个人的喜好!
[姓良的!你再说我像女人看看!]砚星已经忍无可忍了!这个可恶的男人从小开始就会找他的碴!哪次不捉弄他就浑身皮痒痒!
[好了,好了——就三套衣服两大一小,你不穿小的谁穿?]徽宣适时地打断砚星地抓狂。看砚星气鼓鼓的小脸颊,也难怪良豪会乐此不疲啦!砚星就是天生一张娃娃脸吃亏,从小在开封时就一直被人欺负,在江南上书院时还好一点,大家都会说他是个“俊”书生,可是在粗鲁的军营里就难免显得“可爱”了,他还有不少爱慕者呢!不过,还是没有人敢对他动真格的!因为大家都怕良豪这个笑面虎,用良豪自己的话说,砚星只有他一个人能欺负,谁若是不长眼的动了“别人的”东西,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其实,良豪表面看起来是最会欺负、捉弄砚星的人,背后却也是最挺他的人!只要砚星有什么事情的话,第一个冲上前保护他的一定就是良豪!
[宣!——]砚星抗议的叫到,看徽宣也是一脸“你好可爱”的表情,他更加憎恨良豪的“所作所为”!
[好了——快进城吧,天色不早了,再晚就要宵禁了!]良豪懒懒的回头说到,看向砚星的眼里写满了“你很别扭”的意思。看得砚星即牙痒痒又开不了口反驳他的话!
恨呐!——
事实证明了金兵不仅对女装的砚星很感兴趣,连对长相略为白净的徽宣的樵夫打扮也是“饥不择食”阿!眼见徽宣被上下其手的开始厌烦的想抓狂了。良豪赶紧迈步向前拉住一个看起来像是领队的金兵到了边上,窃窃私语,不消半会儿,他们一行三人立刻到了城门的里面!
[下次再让我看见那几个杂碎,我一定将他们碎尸万段!]徽宣一边掸去金兵在他衣服上留下的褶皱,一边恨恨得咬牙切齿道!
[还好影没来——]良豪庆幸地说道,若然墨影在的话,不管他们有什么重大的任务,一定进不了城门,他们一定会在城门外跟这帮金兵干上!
[讨厌!馒头都被他们捏扁了!]砚星从胸前取出两个捏变形的白面馒头,脸上也是一样的愤愤不平!
就别让他在战场上碰上那几个杂碎!——
[算了——回去后再说吧!——]眼见此景,一向喜怒不形于一色的良豪眼底也泄露出一丝杀气!那帮金兵还真是肥了让他们的狗胆,就不要让他有机会再见到他们,他不一一找回来,就不叫良豪!
[哼!]砚星转过脸不想看那个“始作俑者”。
[我们还是按计划好地,分头行事——明天戌时在老地方碰头!]徽宣摸了一把脸,将脸上的杀气抹掉,安静的说道。事情分轻重缓急,眼下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砚星你记得不要节外生枝——]良豪还是很感冒于砚星不定性的脾气,遇到事情往往脾气一上来什么都不管了!他不放心的告诫到!
[你少看不起人了!这次是奉了少爷的命令,来运粮的,我才没那么无聊呢!]就算打死他砚星,这次都要顺利完成任务给那个门缝里看“他”的家伙看看!
[那就好——万事小心——]话音刚落,三人聚首的地方早没有了人影——
[这消息你自己亲自确认过?]耶律放沉默的脸上闪动著危险的冰冷,跟他时间稍有点长的人都明白,那是他嗤血的征兆!
[是的,属下亲眼看到他们几个!不会错!那几张脸在战场上我见过好几次,一定不会认错!一定就是那几个先锋营的!]扎木合认真的回道,额际已开始有一些冷汗!耶律放曾亲自向他交待这件事,他却还是被几个看城门的给坏了事!
[你还真能办事情——那他们的行动路线你搞清楚了没?]耶律放不是脾气好,只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优先处理!若不是这样,他是不能原谅有过失的手下!尤其是扎木合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还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属下盯了他们几天,他们都落脚在城内的一家最大的米店内,看来他们与米店一定有关系!]扎木合只能祈祷事情不会太糟,不然他就死的很难看了!耶律放是出了名的从严治军的,再加上“凶狼”的嗜血外号就足够让他一股寒气从脚后跟冒上后脖颈了!
[米店?他们没有出来行动?!]耶律放有些意外的问道,就算宋军的人与米商勾结,但是他们想偷运大批粮草出城,还是要多方走动计划运送线路的吧!怎么他们一点动静也没有?
[是的,三天里都只在米店内部走动!]扎木合也是疑惑的很,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举动!
[三天吗?!]
准备大量粮草是需要多一点的时间,但是几个宋军长时间待在城里终究不是什么妥当的事情!他想“那个人”也一不会做这样危险的安排!但是——
[来人!传令下去,集合兵马去城内抓宋军奸细!]耶律放还是觉得事情很怪!所以还是决定去会一会那几个宋军!
[是!扎木合马上带齐兵马去捉他们!]扎木合赶紧上前说道好将功补过!
[——,还不快带路?!]耶律放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给扎木合一个机会,反正留着还有用,他就暂时先“忘”了他的失误!
[是!] 还好,耶律放看来心情还可以,没立刻要了他的命!
不一会儿,耶律放就带着数十精兵前往开封城内!——
[时间差不多了,良豪你跟砚星安计“先”回去,我在这里拖延!]徽宣接到专门监视金兵的人传来的消息,金兵已开始行动朝着他们这边来了!
看来金兵里面还是有几个有点脑子的人!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不然我可没办法向“人家”交待——]良豪若有所指的说道!
[罗嗦!小心你自已吧!]徽宣微微拉着脸不耐烦地反驳道!交换的眼神中有不同于表面上的冷静的担心,毕竟这次的行动大部份是挺而走险的行为!
[放心!要死,我也会挑个好地方、好伴儿的,和这个“小不点”死在一起?那还是算了吧——]良豪若有所指地看了看砚星的小脸,满脸不在乎地当着他的面说道!
[姓良的!你废话完了没?!我才不要和你这家伙死在一起哩!你给我放聪明点!]砚星也是不留口德,反正他们心里明白彼此的意思就行了!
三人立刻分头行事!——
[就是这家米店?]耶律放环顾着眼前这家名为“宋氏米铺”的周围环境,口中喃喃地问著。
[是的,爷,就是这家!]扎木合立刻回道!
[进去看看!]耶律放轻笑道——
不一会儿,宋氏米铺就被人高马大的金兵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谁啊?!这么个捣乱法,还教我们小老百姓活不活了?]徽宣一袭精致的白衫出现在米铺大堂正中,一副有钱的“小老百姓”样,俊美的外表和不容忽视的气质,令在场的人都微微陶醉起来!强大的存在感让人不禁感到一丝压迫感!
[你?!]
[你就是老板?]耶律放环顾了一下店内的部局,讶异的发现,对方的存在感让人忽略了过于空闲的店铺!他抬手阻止了扎木合冲动的指认,冷静地问道!若不是眼前这个人的锋芒太劲,他还以为这个既聪明又大胆的家伙就是“那个人”!但,显然并不是!
[小的不才,正是老板!]徽宣微微扬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吧——谦卑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唯利视图的商人!
[老板姓宋?]耶律放若有所指地问!
在他金国的领地上自称“宋氏”还是要些迫力的!
[祖上十几代都是姓宋,应该错不了!]徽宣也是一语双关地回答道,在对方冰冷的蓝眸打量他的同时,徽宣也在打量眼前这个气势乖戾的男子,这个男人一副头领的样子,淀蓝的眸子沉淀著嗤人的野心,粗犷的外表下浸透着独霸一方的气迫!深藏不露的表情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轻笑,眼神却冰冷而尖锐地刺向每一个敌人!这样的气势不会是一般人!再加上这双罕有的眸子,莫非——
[很好!那么宋老板一定不介意在下四处参观一下!]耶律放知道这店里一定有问题!但他还是不露痕迹地问道,太表露自己的意图,只会让敌人更容易了解自己,更容易被找到弱点!尤其对方也是个颇“聪明”的人!
[欢迎至极!大人请自便!]徽宣在想眼前这个人若然真的是耶律放的话,那他也许该借着这个好机会除掉他!毕竟,不论在公在私让公冶弈碰上这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由郾城一役中公冶弈的突发表现来看!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耶律放说话就往米铺的内院走去。正在这时,从店铺外面跑进来一个金兵打扮的人,气喘吁吁地在扎木合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就见扎木合脸色大变地走到耶律放身边轻声开口∶
[爷……]
[闯关?]耶律放听完扎木合的报告后,神情颇有些意外,略微惊讶的眼神投向镇定自若的徽宣,眼神中不仅有杀意也有些矛盾的欣赏!耶律放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会想要牺牲自己掩护一个完全没有胜算的行动?!
[传令下去,全力阻截那队闯关的人马!不能允许一粒米、一根草运到朱仙镇!] 耶律放边向外走去边满不在乎地在徽宣面前下达命令!当他将要走出“宋氏米铺”时,耶律放忽地停顿了一下,回头再次望了一眼仍旧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徽宣,思绪沉吟了一下,才又开口∶
[留下二十人将米铺给我围起来!任何活的东西都不准进出!]
耶律放感觉宋军在玩调虎离山!但又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如果,对方正利用了他这个想法,那闯关的人马真的运着粮草回去了,那不就失策了吗?!
[呵呵!果然,不愧是耶律放!]徽宣被软禁了,却还在笑着说道!
其实, 耶律放很聪明的想到了他们前半段的计划,但是他还不够了解良豪这个“金头脑”!所以耶律放还是失策了!他们所利用的不是耶律放的猜疑!而是开封城内独特的地理环境,处于黄河边上的这座城,除了是几个朝代的都城以外,还是黄河溃堤时必遭水害的城都!每每大灾时都会掩埋许多的建筑和不为人知的工防暗道!虽然开封几经重建,却都是在原城基础上!所以那些工防暗道就不为人知地保留了下来,而土生土长的他们几个也是在玩闹中发现这些暗道的!安排开立这个米铺一是准备守城时的存粮以备不时之需;一是掩护暗道的入口,谁也不会想到米铺的粮仓会有暗道通向城外的河边!这次就是利用他和良豪两头闹腾让金兵疲于奔命,而忽略了早已行进在路上的粮车人马!所以他们进城时有密道不用,还要便装明目张胆的进来,就是要吸引金兵的注意!其实,他们到达城内的当天这批粮草就已经出发了!照时间来看恐怕粮草早已到了朱仙镇了!
徽宣环顾了一下自己和伙伴一手建立起来的铺子,想着当初雄心勃勃的抱负,苦涩的微笑背后浸满了感慨!经营米铺完全是为了屯粮,以防开封受围,却没想到苦心经营这么久,却什么事都办不到!最终,也没用到这批米粮,开封就被轻松攻陷!家国早已破碎,他们几个“覆巢的孤卵”还能怎么挣扎救国?!
徽宣背着双手一边微微地笑着,一边悠闲地走向内堂,隐没在粮仓门后!——
轰!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开封城内就再也没有“宋氏米铺”的存在!就犹如遗落在人们记忆之外的北宋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