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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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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么说,唐延用手点了点额头,勉强牵了牵嘴角:“我也明白了。”
五个人中,只有邓元天不明白。
杨文庭看他一眼,扯了下嘴角,解释说:“那个所谓的坦克七号,里面的人要么已经出道过,要么也很有人气,不知道为什么会参加这个节目。但他们一来,我们自然就会被挤下去,而且节目组真的够狠,怕我们泄露消息,临阵放鸽子。”
说完,他掏出手机,看了眼热搜,嗤笑一声:“果然,热搜第一。”
作为官宣中的压轴组合,坦克七号显然没有让节目组失望,吸引了不少的流量。
林奔深吸了一口气,解开衬衫扣子,叉着腰走到窗边,脸色阴沉地望着远处的街灯,一字一顿道:“常束容和汪然,去年在月光娱乐以男团成员的身份出道,人气暴涨,组合因故解散也毫不影响,肖杰,以个人练习生的身份参加舞蹈竞技比赛,获得了亚军,还有孙成飞……孙成飞……”
唐延低声帮他垫了一句:“综艺出名。”
“对的,OK,OK,”林奔在窗口走了两个来回,一拳砸在了玻璃窗上,“真他娘的行!”
邓元天看着他糟糕的脸色,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问出了口:“他们……参加节目,会怎么样?”
林奔转过头,闭着眼摇了摇头,语带嘲讽:“你觉得最后会出道的那一个组合是谁还有悬念吗?”
邓元天抿了抿嘴唇,还未张口,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一个人身上,林奔扭着头看着几米之外站着的程南,面色古怪,仿佛他说出的是天方夜谭。
他很快面无表情地道:“现在是连试的机会都没有。”
一分钟后,林奔坐回了椅子上,用手拨了拨头发,肩膀塌下,低着头说:“说起来,我应该跟大家说声对不起,毕竟让你们准备了这么久,却……”
他停了一阵,缓了缓情绪,抬头看向面前的五个人。
“合同上的条款是根据这次节目定的,我知道你们中有人一定很恼火,我很抱歉。如果想要解约,三天内考虑好联系我吧。但是说实话,还是希望你们能够留下的,公司可以尽快安排你们重新签约,准备出道。假如还是想解约,等节目组那边的违约金打过来,到账之后再离开也不迟。”
林奔说完,站起身朝沉默的五个人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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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走道里,五个人并排靠在墙上。墙顶上的灯大约是坏了,光一闪一闪的,增加了空间的寂寥感。
唐延率先打破了沉默。
“说说吧,都是怎么想的,想走,还是留?”
杨文庭看他一眼:“不如队长先说吧。”
唐延平静地道:“我打算留下。”
吴泽问:“没有节目推,直接出道?”
“嗯。”
吴泽用手抓了抓头发,颓然道:“那样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你们没什么,还年轻,小泽十八岁,元天也是十八岁,程南和文庭是二十四岁,但是我已经二十七岁了,”唐延笑了笑,耸耸肩膀,“我原地不动地停留了太长时间,如果就这么耗下去,永远也出不了头。”
他换了口气,最后道:“我总要再搏一下。”
半晌,杨文庭直起身:“我也留下吧,想了想,现在没有更好的去处。”
吴泽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要再考虑一下,元天,程南,你们两个呢?”
“再想想。”
两个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被放大,邓元天下意识地看向左边,程南回望着他,他们在彼此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唐延看了眼时间,说:“时候不早了,还有三天可以考虑,先去睡吧。”
几个人互道了晚安,各自回房。
洗漱后熄灯,躺在床上,邓元天还没有睡意。
他好像将一切想得太顺了,但想要站在聚光灯璀璨的舞台之上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付出的东西很多,需要实力,也需要运气。
这天晚上的一切是他没有料想过的,可事情已经发生,此时此刻的他必须面临一个决定,留下,亦或者离开。
才刚刚融入了新的环境,离开意味着从头开始,而就像吴泽所说的,留下来直接准备出道,这条路又能走多长多久呢?
胡思乱想了一阵,邓元天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梦境凌乱不堪,睡得不够安稳,迷迷糊糊间醒了过来,四周一片漆黑,空调发出沉闷的声音,但好像失了作用,他的额头睡出了一层汗。
邓元天抬手拭去汗意,倾过身拿起手机,按动手机键。
屏幕亮起,此时此刻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他朝程南的床看过去,却发现被子塌陷着,人没有在。
这个点,人去哪儿了?
邓元天从床上坐起,打开门,一路顺着走廊往前走。
万籁俱寂,走道里的光微弱冷清,他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
在走廊尽头,脚步停了下来。
玻璃墙内,一个挺拔的身影不断地做着动作,身形在浅淡的月光中变换不定。
每一个转身,挪步,抬臂,昂首,都是那么干净利落。
邓元天就那样站了一阵,看着练舞室内的景象,他也知道程南看得见自己。
一舞终了,里面的人停下来,转身面向他。
邓元天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和此刻很像。
他也像初见一样推开门走到对方的面前,说出的话却已是不同。
邓元天没有开灯,声音很轻地说:“这么晚了,没想到你还在练舞。”
程南站在几米之外,修长的身形被黑夜修出完美的轮廓。
“有些睡不着,就到这里练练。”他的音色如大提琴一般低沉。
“一起聊会儿吧。”
“嗯。”
练舞室的储物柜中常放着些零食和饮料,邓元天从里面取了两听可乐,两人靠着玻璃墙并排坐着。
夜色很安静,几乎没有声音。
邓元天盘着双腿,掰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碳酸携着冰冷的口感刺激了味蕾,驱散了残存极少的困意。
他望着窗外,能看到林立的楼房,在夜里像是一头头孤独的野兽,显得有几分空洞。一轮明月挂在对面高楼的天台之上,用清冷的光为沉睡的城市盖上静谧的帘幕。
邓元天用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支着下巴,望着夜空中的月亮。
“听小泽说,你做了两年的练习生。”
程南撩起脖颈上的毛巾抹了下鬓角,嗯了一声:“是。”
“是想做艺人,所以才走上这条路的吗?”邓元天问他。
程南没什么表情地说:“不是……只是除了跳舞,没有别的喜欢的事情。”
关于这一点,邓元天并不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住在一起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吃饭睡觉以外,有闲余时间程南大多都在这里,除了跳舞,邓元天没有发现他对别的事情有那样浓厚的兴趣。
说完,程南难得问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喑哑,敲在邓元天的心坎上。
他又喝了一口可乐,说:“我爸爸是位乡村音乐歌手,或许你听过他的名字,他叫威廉。”
他的父亲威廉在圈子里名气并不大,但是喜欢创作,也享受创作,享受音乐带来的一切美好。
邓元天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常常坐在地板上,看着父亲抱着吉他弹唱,而他自己则在五岁的时候创作了自己的第一首曲子,并艰难地用短小的手指在吉他上弹奏。中途谭雪会送去甜点和牛奶,在父子俩的脸上都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音乐声停下时,他被父亲举高称赞,然后会咯咯地笑开。
她是一个优秀的钢琴家,但比起音乐,她更在意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因为丈夫有心脏病的缘故,她经常推掉了重要的演出,尽可能地陪伴在他们身边。
邓元天的童年足够美好,一切是在他的凝血障碍显现之后开始改变的。
得知邓元天的病情,谭雪陷入了心力交瘁的状态之中。
她比之前还要诚惶诚恐,时刻担忧不已,尽可能地避免让他在室外进行剧烈运动,至于玩滑板,攀岩,蹦极,这些事情是她绝对不会允许邓元天去尝试的。
在谭雪的沟通之下,学校的校长和老师也十分重视邓元天的情况,特意批准他不用上体育课和游泳课。谭雪甚至曾一度想请家教到家中教邓元天学习,但是这个过于偏激的想法最后被威廉制止了。
从十岁那年开始,邓元天的世界就被筑起了一面厚厚的围墙,这面墙是以爱之名建筑的,于是整个青春期,他的生活里没有篮球足球橄榄球,没有机车与极限运动,有的只是从来无法参与的体育课,和无处不在的保护。
十岁到十七岁,度过的每一天都是灰色的,但邓元天无比渴望拥有一个丰富多彩的,属于自己的独特人生。
他的十七岁的生日没过多久,威廉的手术失败了。
临终前,他满脸愧色地说:“我很抱歉,宝贝,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能拥有一颗健康的心脏,也可以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这样你妈妈就不会介意你和我一起去马场,去田野,去很多很多地方,认识很多很多人。只要想到是我们使你的人生变得很无趣,我总是感到很惭愧。”
十七岁的少年眼眶红红地坐在一旁摇头。
父亲攥着他的手,低声说:“宝贝,答应我,接下来不用为任何人委屈自己,大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不违法,也不违心,就是正确的选择。我活了这么久,发现人生还有很多遗憾,但并不想让你也有充满遗憾的人生。如果我的身体能够撑得更久的话,应该可以看到你站在舞台上唱歌跳舞的样子,一定非常帅气……”
十八岁生日那一天,邓元天没有睡着。
也是像今天一样寂静的夜晚,他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下床。
书桌上摆放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三个人笑得开怀。
窗边的阳台上放着一个玻璃瓶,三分之一填满了硬币。
邓元天走到窗口,静静地站了一阵,从桌上拿过一个硬币。
高高地抛起,硬币在空中翻滚不停,光影在金属表面肆意变化,溅射出银色的光辉。
“犹豫不决的时候,就抛个硬币吧,让命运替你做个简单的决定。”
父亲的话犹在耳畔,邓元天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将手拿开。
那枚硬币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手背上。
是正面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