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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桑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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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舍外,夜雨涔涔。屋内相对温暖,余绯的手很凉,指尖冰冷。
她握着周锐的手不放,片刻后,他依旧平静地站着,她才慢慢放开手。
她翻了身,背对他。
身后的床垫陷下去,沉沉的力量压上来——周锐上了床。
她一惊,还没来得及回头,他已经躺进来,盖好了被子。
于是两人平躺着,无声地望着天花板。
不知多久后,他问:“暖些了吗?”
余绯回答:“没有。”
她和他之间,还有半只手臂的距离。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气息,属于男人的,雄性的味道。
很烈,很热。
她往他身边挪了挪,手指碰到他的胳膊。
冰凉的触感,从他的胳膊上传到全身的神经,激得他浑身一僵,头皮发麻。
“还是冷?”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
他侧身,把她捞进怀里。
柔软的,温凉的身体钻进他怀里,细软的头发轻蹭他的下巴。
他后悔了,他不该把雄性最脆弱的腹部留给她。
有些防线一旦失守,就再没有收复的机会。
余绯抱住了他的腰。
“周锐,你身体很热。”她说。
周锐没说话。
被子里暖烘烘的,余绯冰凉的身体暖和起来。
夜幕里,屋内的灯光照亮山川一隅,辽远、亘古的青山,映衬着风雨中,这温暖的阑珊灯火。
余绯的呼吸渐渐平稳,身体也不再发抖。
周锐垂眼,看了她一下,问:“你这个什么时候能好?”
余绯怔忪,抬头挑眉,似笑非笑地问:“怎么?”
他一动不动,只是安静地贡献着自己的体温,说:“如果不方便,我明天就带你回南溪。”
余绯说:“不就是生理期吗?没什么不方便的。”
周锐忘不了她失去U盘时的落魄与疯狂,没再劝阻她。
余绯舒服了些,盯着他下巴看。
一天时间,他下巴上冒出了胡茬,很性感。
她有意无意地蹭了蹭,有些扎脸。
周锐往后退了退。
“卫生巾是你问老板娘买的?”余绯轻声问。
“嗯。”周锐说。
她眨眨眼,“你还知道卫生巾分日用和夜用?”
周锐面不改色,说:“在部队时学过。”
余绯惊讶,“你在部队里学这个?”
周锐说:“有毒贩会把毒品溶在水里,再把水浸在卫生巾里伪装,进行毒品运输。”
余绯愕然,“还有这样运毒的?”
周锐轻笑,“现在的运毒方式变着花样儿来,毒贩们害怕被查,就对毒品进行伪装。有伪装成水果饮料的,有伪装成糖果饼干的,还有融了水,用衣服浸泡的。有些毒贩很狡猾,知道我们口岸上检查的,大多是十几岁的年轻弟兄,就特意把毒品溶进女性内.衣里。”
“哦,”余绯认真地听,说:“难怪,你对卫生巾这么了解。”
她有些热,踢了踢被子,被子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她说:“你对内.衣了解应该也不少。”
周锐无语地瞧着她。
她丝毫不怵,反而别有深意地笑了,说:“下次买卫生巾或者内.衣时,要让你帮我参详参详。”
周锐沉默,气氛忽而低沉,半晌寂静。
灯光半落,映出眼下半弯阴影。
“周锐,”她枕在枕头上,与他对视。
“嗯?”他闭着眼,表情温柔。
她用目光描绘着他的眉眼,探寻地问:“你当初为什么当缉毒警察?”
他睁开眼,眼底深邃,看不到底。而她目光执拗探寻,想要他给出一个答案。
他说:“没为什么,当初从部队退下来,面临要转业,也不知道该去做什么,问了组织领导,知道正好有单位招人,就考进去做缉毒。在哪儿都一样,去到哪里,就在哪里坚守。”
余绯的心似被轻轻磕了一下。
她缓缓笑了。
他问:“你笑什么?”
她说:“我问过他。”
她并没说“他”是谁,但他心里清楚。
他看进她眼底,冷而沉地问:“他怎么回答?”
她凝睇着他,说:“他说:‘埋骨何必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周锐的瞳孔陡然狠狠一蹙。
她淡笑,笑意很浅,不及眼底,“所以他选择离我们而去的时候,我们都没有留他。”
周锐冷眼看着她的笑脸,问:“他死了吗?”
余绯收了笑意,脸色转冷,“嗯。”
“怎么死的?”他问。
“不知道。”她摇头,“他死亡的原因没有人知道,据说是绝密。”她轻叹,“可能跟他的特殊身份有关吧,上头一直瞒着与他死亡相关的所有信息。”
气氛蓦地转冷,周锐闭上了眼睛。
两人身体间露出一道缝隙,风从被子外灌进来,凉飕飕的。
余绯往他那边挪了挪,把被子掖下去。
他睁开眼,见她脸色依旧苍白,蹙了蹙眉,伸手把她裹紧被子里,又关了灯。
“睡吧,”他说。
余绯抓着他的腰,“我还有些冷。”
周锐说:“我不走。”
黑暗里,余绯抿唇轻笑,闭上眼睡了。
……
太阳晕着山谷的流岚,照进房里。
余绯比周锐醒得晚,睁开眼时,床上已经没了他的身影,但床褥是温的,手边还多了一个装着热水的瓶子。
惺忪的眉眼立即噙着笑容,她翻个身,把暖水瓶抱进怀里,感觉很窝心。
山里的晨晓,稀薄而透彻。侧耳倾听,能听见长短清浅的鸟鸣。
屋外传来脚步声,近了,又远了。
妇人正招呼她的儿子准备早餐。
余绯起了床,洗漱好,出了门。
走进正厅,迎面就碰见周锐,他提着一桶热水,让她洗脸。
余绯挽起袖子,汲了水,浇在脸上。
浸过水的皮肤很白,有些透明。
周锐想起她的睡颜,很温柔,很纯软,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也不给他脸色看,也没有平时的桀骜疯张。
妇人的儿子端着早餐出来,盯着余绯的脸看,十几岁的男孩儿,很羞涩,但看直了眼。
周锐把毛巾扔在余绯脸上,大手盖住她的脸,胡乱给她擦了擦。
“干嘛?”余绯被他揉得脸发疼。
她苍白的脸色丝毫没有往日的气势,色厉内荏。
他说:“换衣服,吃过了就走。”
余绯急着离开,没多浪费时间,回房去换上自己的衣服。
周锐在餐桌前坐下,平淡地看向妇人的儿子。
妇人儿子被他看得很窘迫,搓了搓手,说:“她长得真白……就像刚开的芙蓉花一样白。”
芙蓉花……
周锐捻了捻手指,回忆着指尖上残留的触觉。
她的皮肤比芙蓉温软。
换好衣服后,余绯回到正厅吃饭。
早餐很简单,但看得出来用了心思,吃饱后,付了房钱,余绯对周锐说:“去换衣服,走了。”
两人回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周锐脱下对襟,正打算穿自己衣服时,余绯走到了他身前。
他蹙眉,余绯拉住他的衣服,说:“别动。”
周锐没动。
她在看他肩上的伤。他肩上的伤已经拆线,但或许是因为大量运动,伤情恢复得并没有她预想的那样好。
她说:“今天我开车。”
周锐快速套好衣服,“你行吗?”
余绯眼尾往上轻轻一挑,“你可以试试。”
周锐沉默地穿好外套,把那件套对襟民族服叠好。
……
摩托车停在房外,浸了些雾水。
周锐拿干毛巾擦拭,又问妇人买了油,灌满之后,准备出发。
余绯拿着车钥匙,插进孔里,率先跨上车。
她背脊挺直,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扶着车把,似蓄势待发。
一转头,看向周锐说:“上来啊。”
他长腿一抬,迈过车座,坐在了她身后。
车子往下沉,余绯没防备,险些没扶稳,差点歪倒。
幸好他长腿踩在地上,支撑着车子,手也从她身后伸过来,扶住了车把。
这样的姿势,她就像一个玩车的姑娘,而他是纵容她、帮她扶车的男人。
“你载得动吗?”他问。
余绯挺直了腰,重新扶稳,说:“你昨天已经看过我的车技了。”
她的车技的确不错。
周锐放心地放开了手。
余绯发动车子,引擎声幽幽荡开,隐入青山连绵中。
她说:“抱紧我。”
“什么?”他问,胸膛轻轻颤动。
“抱紧我,”她说,“我怕待会儿把你甩出去。”
周锐迟疑,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着,似犹豫要抱哪儿。
片刻后,他扶住她的腰,大手覆在她的腹部。
不错,余绯勾唇。暖暖的掌心,热热的熨帖着她的肚子,等会儿风一吹,也不会觉得冷。
出发,车子驶入重叠起伏的青山里。
天明、山高、水长,路遥,风起云舒……
他们穿越这片青山,追逐着从山顶洒下的金芒。
山野乡间的小道凹凸坑洼,车子时而颠簸,她的背部总是不经意摩擦在他的胸膛上。
余绯眯了眯眼,忽而期待着,这同行而去的道路,再长一些,再远一些。
……
离村子□□公里之外的地方,就是一座小镇。
镇子比不得南溪繁荣,但也算热闹。
街头店铺林立,街道行人熙攘。
余绯载着周锐,从街头到街尾,引得不少人注目。
人们看见一个漂亮的女人,载着一个英气的男人,从古旧的街道上穿梭而过,不由得好奇观望。
余绯把摩托车停在一家店铺前,店铺是卖汽车二手零件的,门前停了一辆面包车。
她和周锐进了店,四十岁的老板正在吃面,酸辣的面香满屋子都是。
“老板,租车!”余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