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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夜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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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塌方,阻断了前行的道路。
暴雨天气里,行驶的车辆较少。不少车辆都调头打道回府。
有返回的车辆停在周锐身旁,好心地提醒:“回去吧,前面塌方了,路不通。”
周锐降下车窗,问:“报警了吗?”
那人说:“报了,只是这大山里,警察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听说好几段路发生塌方和泥石流,山外的车都进不来。”
气氛有些低沉。
周锐问:“有人受伤吗?”
那人轻叹一声,“有两个摩托车跟着陷下去了,有辆车侧翻了,人都没大碍。”
周锐皱眉。
那人又好心地提醒了几句,开车返回了。
周锐拿出伞,撑开,下了车,木头也跳下车,跟了上去。
余绯坐在车里观望,见周锐和木头走到了塌方边缘,看了看又返回来了。
“怎样?”她问。
周锐打开后备箱,拿出工具,说:“有人困在下面,得马上把他们拉上来。”
余绯迟疑片刻,撑着伞下了车,雨水立刻噼里啪啦砸下来。
公路边有侧翻的车辆,又向下塌陷了大约三四米,下边就是斜坡,坡上有不少树木,挡了不少石块,没再往下塌陷。
泥泞的石头土块里,有两辆摩托车半埋着,旁边有两个灰头土脸、浑身泥浆的男人,正艰困地往上爬。
可泥石太软,爬几步,就往下滑,甚至整个人都在往下陷。
周锐和木头把绳子一端捆在身上,另一端扔下去,对下面的人喊:“抓住!”
被困的两个男人争先恐后地抓住绳子,求生的力量蛮横而自私。
饶是周锐和木头力量再大,拉起两个陷在泥浆里的男人也有些难度。
周锐见状,冲底下两人说:“一个一个上来,再争抢谁他妈都别想被救!”
这一声呵斥让下面的两个人一呆,没有再拉着绳子乱扯,但谁也没放开绳子。
周锐就站在塌方边缘,脚下的路面快要承受不住他和木头的重量。
“三哥……”木头无措地看着他。
周锐凝眉,却抓着绳子没放。
余绯走到了他身前,站在塌方边缘,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底下的人。
她手里提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柴刀,举起来悬在绳子上,说:“不听话,我就砍了绳子。”
周锐的心悬了悬,腾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余绯却趁机在他手心里轻轻一挠。
“余绯,别胡闹……”他低声说。
她回头,眉眼一勾,“我闹了?”
他一手握着绳子,掌控着难者的生命,一手牵着她,忽而满心的百转千回。
余绯的刀靠近绳子,俯瞰底下的人,“想好没有?”
被困在泥浆里的其中一人放了手,余绯将手从周锐手心里抽出来,退到安全的地方。
周锐回头快速看她一眼。
她撑着伞,站在细雨中,目光平静,笃定。
十几分钟后,两个被困的人被拉上来,趴在地上抱头痛哭。
劫后余生……
……
余绯觉得路边侧翻的车辆有些眼熟,走过去看了看。
裹满泥浆破破烂烂的车里,驾驶座上卡着一个人。那人一头黄毛,满脸的伤痕,正笨拙地挣扎、哀嚎着。
余绯俯下身,侧首往里看,顿时哂笑一声。
“好巧,”她笑意吟吟地对车里的人说,“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车里的黄毛顿住,堪堪转头看她一眼,顿时失声。
片刻后,求生的欲望又驱使着他开始向余绯求助。
余绯撑伞亭立,对着后面的越野车喊:“蕤蕤,浩然,过来看,这个人不是抢劫我们的乡村F3吗?”
蒋蕤蕤几人闻言都是一惊,跑过来看。
冯思彤咬牙,脸色一沉,转身回了越野车。
而周锐和木头还在那边思考救助黄毛的方法。
黄毛被困许久,见这么会儿了还没人来救他,开始低声下气地哀求:“求求你救救我……我再也不抢劫了。我……我把东西都还给你……”
余绯轻笑,“你刚才让人把刀架在人家小姑娘脖子上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呢?”
黄毛张口结舌,泪流满面。
他抽着气,丧气地说:“你……你们都是医生,不能见死不救。”
余绯却挑眉,唇角的笑意越发深切,“有人告诉过我,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救的。”
她眼尾一抬,看向周锐,与他视线相触。
他平静的眼底,藏着淡淡的无奈和苛责。
黄毛顿时大哭:“我错了我错了,只要你……只要你救我,你让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余绯皱眉,很为难的样子,“不是我不愿意救,只是你的情况很复杂。”她见黄毛倒栽葱一样卡着,似笑非笑,说:“你现在下半身被卡住了,腿还能动弹吗?”
黄毛惊怔,说:“不……不能……我的腿好像没知觉了……”
“这就对了。”余绯点点头,“你现在腿没有知觉了,是因为……腿废了。可能要截肢!”
“截……截肢?”黄毛差点昏死过去。
余绯又举起手里的柴刀,轻轻颠了颠,问身旁的许萦:“许医生,一般这种需要截肢的人,要怎么救呢?”
许萦和她一搭一唱,说:“直接把腿剁了,留上半身就行了。”
余绯抬起柴刀,对准黄毛,“忍一忍,把你的腿砍下来,你就得救了。”
“不!不!”黄毛哀嚎大叫,“别砍我的腿,不要不要!我错了我错了,救命啊!”
余绯抬起柴刀,用力砍下去。
“啊!”黄毛叫得像杀猪一样。
木头骇得不行,却见周锐和许萦都气定神闲地看着,一时迟疑,脚就被绊住了。
“砰!”一声,柴刀落在车皮上,砸出一个坑。
黄毛被吓傻了眼,睁开眼睛,那砍刀就离他几厘米远。
余绯站在伞底下,冷眼瞧着黄毛。提起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咬牙说:“你妈没教过你吗?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黄毛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
余绯眼神如刀,厉声说:“别再让我再碰见你,否则见一次砍一次!”
……
余绯看瞪着瘫软在车里的黄毛,神色鄙夷。
周锐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腕,滑下去,抽走她手里的刀,说:“解气了吗?”
余绯轻哼一声。
周锐见她一脸的别扭,心里暗笑。
“回车上去吧。”他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余绯深吸一口气,倒是乖顺地回到了越野车里。
半小时后,黄毛被救了出来。他并没有受重伤,只是腿部被擦伤,流了点儿血。
木头给他检查伤口,他扯起嗓子就哭喊。
“闭嘴!”木头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你个怂蛋瓜娃子!一碰就嗷嗷叫,就啷个副德行还抢劫?劫匪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黄毛咬着牙,敢怒不敢言,咬着牙不敢吭声了。
……
侧翻的车被推了起来,拖在越野车后面。
路上已经没有车了,越野车无法装下那么多人。
余绯透过车窗,看着站在路边面如死灰的乡村F3。
她问周锐:“接下来该怎么办?”
路不知道何时才能抢修好,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周锐说:“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客栈,先过去住一晚。”
“那三个人呢?”木头问。
F3劫后余生,噤若寒蝉,渴盼地看向周锐几人。
余绯冷厉地看过去,淡淡地说:“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
荒郊野岭,与世隔绝,能自保、能有余力救人,已经足够了。
余绯转身上了车。
……
天色渐渐阴沉,四面群山压迫而下,天际黑暗,乌云翻滚,颇有几分世界末日的压抑。
这一次换木头开车,尽量保证平稳安全。下了暴雨之后的山路危险莫测,平时只需十几分钟的车程的地方,开了二十分钟才到。
昏暗的山野里,远远地看见两点摇曳的灯光。
近了,才发现是客栈门前的灯箱。
灯箱很旧,朱漆剥落,整个客栈都阴森森的。
客栈周围是茂密的林子,树木掩映,密不透风。连车灯光都照不透。
周锐停好了车,吩咐几个人在车上等着,他独自先进客栈。
余绯目不转睛地盯着客栈的门,生怕那扇门会变成怪兽的血盆大口,把周锐给吞了。
几分钟之后,周锐出来了。
同时间,他身后的客栈亮起灯光。
温暖明亮的光,涂满他身后的世界,风雨飘摇的地方,蓦地变得安宁而和煦。
余绯等人下了车,跟随他进客栈。
客栈是当地的农家改造的,店主是一对四十岁左右的夫妻。
甫一进客厅,老板娘就迎了出来,带着一行人上了楼。
楼上有四间房,够一行人住了。
安顿好之后,周锐让客栈老板准备吃的和热水,吩咐余绯等人不要乱跑,就各自回了房。
余绯从被抢的车子里,找回自己的电脑和行李,搬到房间里。
许萦和她一间房,洗漱好后,见余绯正检查电脑,问:“怎样?”
“还好,没有损坏,资料都还在。”余绯松了一口气。
许萦坐在床上擦头发,“今天真是……一言难尽。”
余绯合上电脑,从行李箱中翻出衣服,沉默地进了洗手间。
窗外,风雨里,青山雾霭模糊了轮廓。
不久后,院内传来脚步声,纷杂凌乱。
余绯出了洗手间,看向院子,见老板娘领着三个男人,进了正厅。
“是F3,他们赶过来了。”许萦说。
余绯拉上窗帘,将窗外纷杂与冷雨隔绝在外。
她捡了几件衣服,去了洗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