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可知卿心》萧由梨

27、第二十七章

　　“我知道你不会在意，只是我不想有任何让你离开我的可能存在。”凤陌缓缓说道，“苗人视圣女就如同神一般的存在，若是他们知晓了你的身份，那么，他们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带回苗疆。”

　　“不惜一切代价？”

　　“对，当年宁渊前去招降自成一国的苗人，不料对当时的圣女乐暄一见倾心，可是圣女作为侍神使者，从被选定那一刻开始，便注定要将一生奉献给神，在苗人的心目中，就连多看圣女一眼都是亵渎，所以在宁渊提出要带走乐暄时，本已答应归顺的苗人长老竟勃然大怒，不由分说便将宁渊一行人赶了出去。宁渊恼羞成怒，上报皇帝说苗人有密谋造反之意，于是皇帝震怒，派遣上万大军前去镇压，苗人依旧誓死不肯交出乐暄，最后，乐暄知道了这件事，为保族人性命，乐暄答应跟宁渊走。”

　　听到这里，我忽然明白，当初阮琪在宁府看到的，应该就是乐暄吧。想到这里，心里涌起一股憋闷的感觉，原来，过往的一切我始终无法释怀，它们都被我锁在内心某处角落，一碰，还是会疼。

　　凤陌顿了顿，目光放在不知名的远处：“当时的你不过五岁，因为拥有神力所以被选定为下一任圣女。不料乐暄离开之后，宁渊却没有遵守约定，几乎将苗人一族赶尽杀绝，因为担心乐暄知道事实后会寻死或离开，他抓了你用作威胁乐暄。”

　　“抓我有何用？”

　　“因为你所拥有的异能，苗疆前几任圣女都没有你这种能力，所以，不管如何，乐暄都会想办法保住你。”凤陌解释道，“就是因为你，乐暄才不得不在宁府委曲求全多年。

　　我皱眉：“那，为什么没有人前去救乐她？”

　　“当初一战，苗人元气大伤，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究竟是谁带走了乐暄。”

　　“不知道？”

　　“嗯，宁渊当初去苗疆并没有表露身份，即便是后来率兵威胁，也是由他人出面，所以苗人无处可寻。”凤陌冷笑着说道，“后来，师父将你带了回来，乐暄不知怎么知道你已不在宁渊手中，于是也离开了宁府，回到苗疆后，因为她已失去清白之身，所以不能再作为圣女，她告诉了苗人你还在世上的事实，所以从那时起，苗人便四处寻找你的下落，我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派了夜攸同灵菀前去打探，结果才知道了你真正的身份。”

　　“本来，碧涯宫向来不涉足中原之事，加上外人一直不知道你的身份，因此我并不担心，不过当时碧涯宫所有宫众都在准备我与你成亲的事宜，我不想你有任何的不悦，所以就打算成亲之后再告诉你所有的事情，谁知……”说到这里，凤陌的眼里懊恼与愤怒交织在一起。

　　我接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谁知灵菀爱慕你已久，见你要同我成亲，便找到了乐暄，并将她带到碧涯宫，打算伺机让她将我带走，不料那时我魔眼重现，在你为我封眼之时，灵菀趁你没有防备点了你的穴道，带走了我。”

　　“本来灵菀并不是我的对手，只可惜她早已下药封住了我的内力，由于事情败露，灵菀知道她已经没有回头之路，所以对我极尽折磨，三日至后，将我扔下瀑布。”

　　听了我的话，凤陌双手紧握，脸色铁青：“那日我强行冲开穴道，受了伤，所以没能救下你，等找到灵菀之后，她告诉我你已经被杀，我命令所有宫众前去寻你，可却再也找不到你的踪迹。”

　　“没关系，我现在不是又回到你身边了么。”我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

　　“后来，我本打算杀了乐暄泄愤，可转念一想，她也是你的亲人，于是将她软禁在宫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初乐暄并不相信灵菀，所以才冒险进入宫里确认你的身份，因此她也没有将你可能是圣女的消息告诉苗人，所以到现在，他们仍不知晓圣女就是你……”说到这里，凤陌猛然收了声，漂亮的双眼满是不可置信，“珈伊，你……记起以往的事了？”

　　我点了点头：“嗯，记起来了。”

　　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我的脑海。

　　宁渊的禁锢，没有自由的童年，永远沉默的婢女……

　　还有……凤陌全心全意的呵护！

　　凤陌紧紧握着我的手，像是有千言万语，却久久无言。

　　我笑了笑，继续问道：“那迁神教又是怎么回事？”

　　凤陌回答道：“迁神教是当初幸存下来的苗人所建立的教派。”

　　“那三年前迁神教为何前来攻打碧涯宫？”

　　“那时他们不过受了中原门派的挑拨，说是在碧涯宫的势力范围内看到过乐暄出现，那群跳梁小丑，不过是想趁机试探我碧涯宫的实力罢了。”说到这里，凤陌眼里闪过嗜血的光芒，只是很快便又消失，看了我一眼，他继续说道，“虽然乐暄已不是圣女，但是在苗人心目中，她是为了族人牺牲了自己，所以他们对乐暄也相当尊重，因此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他们便前来要人，只是我碧涯宫也非等闲之地，岂能说来就来，只是我当时无心与他们周旋，便让任景处理，加之山下布有五行之阵，迁神教最终无功而返。”

　　“这么说来，乐暄如今仍在碧涯宫？”

　　“不错。”

　　我听后喃喃道：“那就奇怪了……”

　　凤陌略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奇怪？”

　　“听乐珞的口气，乐暄并不像是失踪的样子。”

　　听了我的话，凤陌若有所思地低垂着眼，半晌才说道：“不错，还有个乐暄在苗疆。”

　　“什么？还有一个乐暄？”

　　“嗯，苗疆那个乐暄，是我所派之人所假扮的。”

　　我越发疑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是不愿与苗疆有半点关系么？又为何要插手他们的事！

　　凤陌沉吟了一会儿，接着抬眼看着我：“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有她在，苗人永远不会知道你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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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凤陌走出暗室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回到玉人楼，正看见晴岚抱着小雅回房。

　　我迎了上去，小雅在晴岚怀里睡得正香：“怎么现在才回去？”

　　晴岚轻声回答：“他一直在这里闹腾，说要等小姐回来，刚刚玩儿累了才消停。”

　　我回头看了看凤陌，说道：“我今天想陪小雅。”

　　凤陌看着我，眼中碎光迷离，微笑道：“就依你。”说着，伸手接过小雅，“我送你们回房。”

　　清晨，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我的脸上，软软的，痒痒的。睁开眼，看见小雅那张小脸在我的正上方，好像在研究着什么。

　　我伸手捏了捏他粉嫩的脸颊，说道：“宝贝儿，早啊。”

　　“珈姨早。”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回答，撅着红嘟嘟的嘴亲了我几下。

　　我笑：“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啊？”

　　他却没有回答，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

　　我有些疑惑地起身：“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盯着珈姨？”

　　小雅偏着头：“珈姨，好奇怪，我刚刚明明看见娘娘了，可现在又不见了。”

　　看见了月晴？

　　难道是月晴的魂魄？

　　我一怔，接着迅速转过头环视了房间一圈，可是，什么都没有！

　　“珈姨……娘娘是不是不要我了，为什么她这么久都不回来看我……”小雅委屈地扁着嘴，眼里泪光闪闪。

　　我将他搂进怀里：“宝贝儿，乖，娘怎么会不要你呢，她啊，只是因为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才不能回来看你。”

　　“哦。”小雅点头，“珈姨，其实啊，我经常在没有人的地方跟娘娘讲话，因为以前我想爹爹的时候，娘娘就告诉我，我想念他，他都会知道。所以，我现在想娘娘了，娘娘也一定知道，对不对？”

　　看着他充满期盼地眼神，我的鼻头一酸，泪水盈眶：“嗯……娘一定会知道小雅很想念想念她的。”

　　小雅低下头，像是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可是珈姨，我还是想娘娘……”

　　“珈姨知道，珈姨知道……”

　　此时，我终于忍不住，抱着他失声痛哭，日光碎片般突兀地洒了一室，就像无数过往的岁月一起涌来纠缠不休。

　　如今的我，已然恢复了记忆，所有的过往我都铭记在心，包括月晴那一段秘密。

　　任念雅，任念雅！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咒语，让我无法忽视。

　　月晴，那一夜的你，该是怎样的心情！

　　怀里的小雅听见我的哭声，伸出胖胖的小手，笨拙地来抹我的眼泪，怯怯地问：“珈姨，小雅是不是惹你伤心了？”

　　我感觉到了他的不安，轻轻地拍拍他的背：“不是，珈姨没有伤心……”

　　到底是小孩子，对于大人所说的话，他总是能够无条件地相信。

　　可是小雅，待你长大，我又要如何告诉你那残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