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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阿尔不安地看手表,王耀刚才说要去卫生间,可是上卫生间总不至于用二十分钟吧?到卫生间一看,空无一人,拜托一位女士去女卫生间查看,亦无结果。回到大厅,阿尔焦躁地左顾右盼,旁人与他搭话,他爱搭不理。弗朗西斯看出阿尔的异样,凑近他说:“阿尔,看样你那位姑娘离开得太久了。”

      “不会是溜了?”阿尔狐疑地向四周看,发现本田菊和林默娘的表情有些变化,本田自我控制力很好,没有流露明显的表情,只是更沉默一些,林默娘却显然烦躁不安。突然,他意识到刚才这两人也消失了片刻……想到这里,阿尔快步来到本田身边,尽量平静地问:“本田先生,你是否看到我的女伴了?我现在找不到她。”

      本田似笑非笑,彬彬有礼地答道:“既然连琼斯先生都找不到,那我自然也爱莫能助!”末了他忽然用极低的声音幽幽地道:“有些事情不知道为好,我不想你受连累。”

      那声音像冰锥一样钻入阿尔耳中,令他不由自主地紧张,他回头紧紧盯着本田,可那张精致如女性的面孔上只有得体的笑容。不愿再多留,阿尔匆匆离开大世界喧哗的舞厅。

      在黑暗的窄街开车令人心情压抑,阿尔有些失落,似乎每一次与王耀的接触都以王耀的消失为结局。从本田的话来看,这个日/本人跟王耀的离开脱不开关系,但王耀又是怀着怎样的想法呢?

      一个折磨人的炽天使,总是在予人希望后毫不留情地离开,阿尔在心里自嘲。可是有什么不对劲,阿尔忽然想起刚才跳舞时王耀的表情,放松、陶醉,好像忘记自己微妙的处境一样,可是当时阿尔只是为了掩饰才拉王耀跳舞,根本没注意王耀的心情。他用力一拍脑袋,恐怕无情的不是王耀。

      回到家,阿尔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一跳:昏暗的门灯下,王耀倒在门前的台阶上,浑身湿淋淋的,腰部和大腿上的伤口不断流血,染红了他的白旗袍。阿尔震惊地半跪到王耀身边,用僵硬的手指试了一下他的呼吸——微弱但未停止。必须救活他,阿尔心中只剩这一个念头,他撕开自己的衬衫替王耀简单止血,然后小心地抱起一动不动的人放到车上,向医院赶去。

      医院的走廊里,阿尔心神不宁地来回走,凌晨时分,那个叫西/兰的英/国人医生终于揉着疲惫的双眼对他说:“已经脱离危险了,很快会醒过来。他很幸运,身体强壮,显然还有超强的求生欲。”

      王耀睁开迷茫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头耀眼的金发。

      “你醒了?”阿尔惊喜地叫道,看着王耀对不准焦距的双眼,他有点想笑,这个样子的王耀比平时柔和得多。

      王耀试着动一动胳膊,很快感到伤口传来的疼痛,但身体是温暖的,昨晚那种裹着湿衣在夜风中发抖的感觉消失了,现在他身上穿着干净的病号服。

      “你救了我?”王耀看着阿尔喜悦的蓝眼睛问。

      “感谢上帝,你回到我家,不然早就死在某个小巷子里了!”阿尔没有回答王耀的问题,自顾地说下去。

      王耀也感到奇怪,昨晚他半条命都丢在黄浦江里了,侥幸爬上岸,半迷离的意识里只剩下阿尔的家,于是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撞到他家门口,之后就没有任何印象了。

      “我要是再晚回去一会儿,你不是冻死就是流血而死,我真不该让你离开我身边!”阿尔自然而然地抓住王耀的手。

      “谢谢,”王耀有些羞赧地说,“现在我欠你两条命了。”

      “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阿尔见王耀恢复精神,又开始笑着打趣。

      王耀好得很快,他不顾医生的劝阻,当天下午就开始试着下床走动,第三天,他坚决要求出院。阿尔猜得出,王耀是不想欠他太多——住院费全部是阿尔出的。拗不过王耀,阿尔知道再坚持也没用,只能带着脸色依然苍白的王耀出院。

      “你这是往哪开?”王耀发觉阿尔开车的方向不对,“我要回家!”

      “不急,先去我家,我邀请你。”阿尔目视前方,“你可以拒绝,但我希望你别这么做。”

      王耀想拒绝,但鉴于已经欠了阿尔那么多有形和无形的债,他实在难以开口。车子没多一会儿便停在阿尔家门前,王耀默默跟在阿尔后面进了屋。

      阿尔冲好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放在王耀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坐到王耀对面:“你到底没听我的,惹到本田菊了吧?”

      王耀无法反驳,双手在膝盖上绞紧。

      “告诉我你的秘密,无论我听到什么,都会站在你这边。但如果你不肯说,我也没法帮你。”阿尔的表情少见地严肃,不管王耀怎样躲闪,他都不放过他,像要看穿王耀的内心一样紧紧逼视着。

      王耀把脸转向一边,用低沉的声音说:“我原来是山/东人,爷爷闹过义和团。”

      义和团这三个字让阿尔产生反感,他早就听说过义和团恐怖、狂热的举动,还有那震惊世界的对基督徒的屠杀。在阿尔心目中,义和团就是魔鬼的代名词。

      “后来爷爷被洋人抓住杀害了,我们全家流落到关东,”王耀继续说,“我娘在路上饿死了,就剩下我爹和我们兄妹仨。为了养活两个弟妹,我拼命干活,但是全家还是挨饿。所以爹把湾湾卖掉,好让港仔能活下去,那年湾湾才十一岁。”王耀说到这里声音有点抖:“湾湾是让人揪着头发拎走的,哭得那么惨。我以为她肯定活不了了。

      “好不容易在关东安定下来,没过上几年太平日子,九·一八了,东北沦陷,我爹也让日/本人杀了,鬼子把他的脑袋跟别人的扎成一串挂在杆子上,那脸都让老鸹叼烂了。我想跟日/本人拼命,趁着天黑跑去把一个日/本军官给捅死了,还顺手捅死个站岗的,我也没打算活,就想着多杀一个是一个。但是一想到港仔没人养,我就还是逃出来,连夜带着港仔跑,就这么逃到北平。

      “在北平进了龙班主的戏班子,我从小学过戏,到关东以后虽然扔了几年,但底子还在,又因为以前练过功夫,武戏文戏都能上手,居然还唱出点名声。北平和东北一样,汉奸到处是,那时我就想,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既然杀了日/本鬼子还大难不死,说明老天爷让我多杀恶人,所以我只要有机会就杀鬼子和汉奸,也算有运气,到现在只有一次失手,还被你救了。”说到这里,王耀抬起头看着阿尔,坦然地笑了。

      阿尔头一次看到王耀放下一切、发自内心的笑容,似乎他刚才说的全都不重要了。

      看看天色渐晚,王耀起身道:“我也该回去了,你的恩我会记住。”说着他走到门边,阿尔并未阻止。

      当王耀按住门把手的时候,阿尔忽然出声道:“等等,你也可以留下……休息。”

      王耀的背影一僵,转过头,目光躲闪地问:“只是……休息?”

      “不!”阿尔毫不迟疑地说,语气不容抗拒。

      王耀僵在原地,犹豫很久,终于将手从门把手上移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好吧……”

      阿尔大步走到王耀身边,有些粗鲁地紧紧搂住王耀的腰,腾出一只手在王耀背后锁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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