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心记》夏初浅

81、第八章

　　锣鼓喧天的恭贺声中，十二抬的花轿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布满红绸的康王府的大门口。
　　叶承瑾下了马，走至花轿前面，待桃红掀了轿帘，携手迎了白芷，一同迈入了康王府。

　　好不容易走过那些繁琐的程序，叶承瑾携着白芷，站到了康王康王妃的面前，总算来到了这婚礼的最后一步。

　　白芷握好手中的团扇，被叶承瑾牵着的手忽然有些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瑾郎的父亲和亲人。
　　她不自觉的偷偷看了康王和康王妃一眼。
　　坐在主位上的康王一脸的严肃，即便是这样大喜的日子里，也看不出高兴的模样。
　　一旁的康王妃，虽说已经上了年纪，可保养的甚好，眉眼与瑾郎的母亲看着有七八分相似，这时面上虽带着一脸的笑意，可眼睛深处，却仍是忧郁。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在礼官的一声声高呼中，白芷与叶承瑾终于完成了婚礼的最后一步，正式成为了夫妻。
　　按上谷风俗，礼成之后，白芷就该由桃红搀扶着送入新房，而叶承瑾则尚需在外面招待宾客。
　　然而，叶承瑾却只是依旧握紧了白芷的手，拉着白芷上前了几步，站到了康王和康王妃的面前，唤道:“父王，母妃。”
　　白芷便也乖巧的跟着唤:“父王，母妃。”

　　“明早再来敬茶吧。”
　　康王声音冷肃，可说到最后，到底还是有些软化，“去玉郎那吧，他在等你们。”

　　“谢谢爹。”
　　说完这句，叶承瑾拉着白芷往侧首的屏风处走去。
　　而随着他们往那走，屏风被慢慢的移开，原本坐在屏风后的少女和她身边的青年慢慢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少女约莫十七八岁模样，容颜清丽，打扮贵气。
　　白芷还未想起，自己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这少女时，就见原本喧闹的喜堂已经安静了下来。
　　而此时，少女旁边的青年已经露出了半张侧脸。

　　而只这半张脸，白芷已经知道他是谁。
　　毕竟，七年前在西宁，即使只是远远的一望，对方的容颜，便早已刻进了她心里。
　　公子。
　　她在心里轻轻的喊。

　　随着他们的走近，青年站起了身。
　　于是，他身边的少女，以及喜堂内的所有人都站起了身。
　　“大哥、大嫂。”
　　青年开口，声音是玉石般的清脆，语气残留着骨子里带来的骄矜，更多的却是祝福。
　　他伸出手，接过身旁侍卫递给他的酒，举杯道，“玉郎祝你们，白头偕老，平安顺遂。”

　　叶承瑾和白芷一同接过身旁人递来的酒，同公子一起，一饮而尽。
　　“玉郎，谢谢。”
　　叶承瑾笑着说，“你能来，这场婚礼才圆满。”

　　“公子，谢谢。”
　　白芷也激动的开口，“公子，我和瑾郎，一定会好好的。”

　　“大嫂。”
　　公子朝着她笑，“今日过后，你该跟着大哥，唤我六弟，或是玉郎了。”

　　白芷只是羞涩的垂下了头。
　　在她心中，公子，就是公子。

　　就在这时，公子身旁的少女朝他们举杯，笑着道:“大哥、大嫂，素馨祝你们无疾无忧，长寿安康。”

　　叶承瑾他们跟着举杯，饮罢却道:“谢过大小姐。”
　　白芷也道:“大小姐，谢谢。”

　　其实，叶承瑾平日对她，多是以“展娘子”相称，并不以“大小姐”称呼。
　　此时听到这个称呼，展素馨冰雪聪明，自然明白叶承瑾的用意。
　　她笑了一笑，立刻改了称呼，道:“白大夫，我仅代表红叶馆，恭贺你新婚大喜。”

　　“谢过大小姐。”
　　白芷笑的更开，承诺道，“请大小姐放心，我不会忘记红叶馆教我的一切，我会继续研习医术，争取救治更多的人。”

　　“很好。”
　　展素馨点头，直视着她，“我相信，你不会忘记我曾说过的话。”
　　“我一直在等……”她顿了顿，目光中是期望，也是压力，“等你们治好我兄长的那一天。”

　　这样的目光太沉重，白芷承受不了。

　　便在这时，公子开口道:“大哥、大嫂，我先回去了。”
　　公子要走，展素馨便也随着离开。
　　恭送完公子后，喜堂内便重新回复了热闹。
　　只是，见过了公子和大小姐，白芷便感受到了婚礼的累，便随着桃红先进入了新房等待，独留叶承瑾一人在外应付宾客。

　　一进房门，暑气便被挡在了外面，白芷只感受到丝丝凉意。
　　桃红和柳绿扶着她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燕羽和莺飞便一人端了糕点和蜜饯，一人端了杯绿豆汤放在她的面前。
　　“娘子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桃红笑着道，“娘子先尝尝，味道还合口么？若是不如意，我再去找九洛换旁的送过来。”

　　白芷确实是饿了，便拈了那精致的糕点尝了一小口，味道十分不错，只是此时此刻，却稍显的甜腻了些。
　　不过，若换成旁的确实不必。她不是挑嘴的人，更看不得浪费。
　　故此，她只道:“很好吃。”

　　“那娘子先吃，我们就先退下，在门外候着。娘子若有事，唤一声就行。”
　　说完这句，桃红等四人便齐齐退出了门外。

　　房内只剩下了白芷一人，她便放下了用以遮面的团扇，专心先吃起东西来。
　　好在，糕点虽有些腻，蜜饯却是酸甜可口，绿豆汤是冰镇过的，更是消暑解渴。

　　她刚吃了几口，就听到了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她抬头看过去，却见本该在外应付宾客的叶承瑾手上提着一个食盒，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叶承瑾在她身旁坐下，把食盒内的饭菜碗筷全都摆了出来:“阿九，饿了吧？咱们先吃点东西。”
　　白芷指了指吃到一半的糕点，笑道:“正吃着呢。对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外面不用招呼吗？”

　　“今天这日子，我哪能真在外面喝呀。真被外面那群浑小子逮到机会，非得把我灌醉了不可。”
　　叶承瑾笑的很是欢快，眉眼还带点狡黠，“我让承琅、就是我二弟，替我招呼着呢。”

　　二弟承琅。
　　白芷还记得，那是靖海公，也是康王妃的亲子。
　　只是，今日来的叶氏亲族太多，白芷尚不能把这个名字和今日所见的某一张脸对应起来。
　　“那明日我们的谢谢二弟。不过，”白芷有些担忧，“你让二弟去招呼着，他不会被灌醉吗？那弟妹该多担心？”

　　“没事，别想这些。”
　　说话的功夫，叶承瑾倒好了两杯酒，正递了一杯给白芷，另一杯拿在自己手上，眉眼带笑，语声含情，“阿九，这杯合卺酒，我等了很多年。”

　　白芷没有回答。
　　她只是站起身伸出了手，接过那杯合卺酒，与他交杯，一饮而尽。
　　她放下手中空了的酒杯，眉目温婉依旧:“瑾郎，我们都等到了。”
　　即使她和他的身份有着云泥之别，可他做到了，给了她光明正大风风光光的婚礼。

　　是呀。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可他们都等到了。
　　他心爱的姑娘，终于凤冠霞帔的站在他身前，眉眼染上胭脂色，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
　　叶承瑾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捧着她的脸，轻轻的吻上去。

　　白芷有些颤抖，紧张的低下了头。
　　“那、那个……你不饿吗？”她羞涩又慌张的道，“我、我们先吃饭吧。”
　　她慌里慌张的坐下，拿了两三次才把那筷子拿起，急急忙忙的去夹菜，却夹了半天都没夹起。

　　叶承瑾原本还有些失落，看她这一系列动作却又觉得好笑，干脆陪着她坐下来，替她夹了菜，陪着她一起吃饭。
　　不过，两人的心思都不在饭上，自然是吃的食不知味。
　　叶承瑾就一门心思的盯着白芷看，白芷察觉到他的视线，却不好意思回看过去，只是脸越来越红，饭也吃不下去。

　　白芷心一横，索性放下了碗筷，拿起桌上的酒壶，就往嘴里灌。
　　叶承瑾立刻抢下她手中的酒壶，又心疼又意外:“阿九，你这是？”

　　因为喝的急，平常酒又喝的少，白芷很快就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叶承瑾立刻伸手去拍她的背，心疼道:“以后别喝这么急了。”

　　咳嗽完后，白芷眼睛都红了。
　　她拉着叶承瑾往床上走，坐下之后，便从袖中摸出一个薄本来，递给叶承瑾，颤声道:“瑾郎，那、那个，我、我们先学习下。”

　　叶承瑾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虽说白芷是喜欢医术，可他对医理实在是一知半解，这新婚之夜，总不会要考他医理吧？
　　他有些忐忑的接过那本子，刚翻了一页，就吓的声音都变了:“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听说，这个要有经验，才会舒服。”
　　白芷顾左右而言他，脸颊红的滴血，声音细弱蚊蝇，“我、我没经验，才要学习的。”

　　叶承瑾赶紧把那烫手的本子合上，只想把它扔的远远的，忙道:“这个我不用学习的。”

　　白芷轻轻抬了头:“你有经验？”

　　“当然没有。”
　　叶承瑾立刻摇头，伸手发誓道，“阿九，你信我。从小到大，我身边连丫鬟都没有一个，怎么会有经验呢？”

　　白芷指指那本子:“可是你……”

　　叶承瑾立刻就改了口:“我要学习，要学习的。”他伸手捉住白芷的手，同她一起翻开那本子，在她耳边劝哄道:“我们一起学，好不好？”

　　白芷有些害怕，有些紧张。
　　可她抬眼，看到的是眼前人的眼睛，深邃、闪闪发亮、兴奋、焦灼而又紧张、满满的都是自己。
　　这是她选定的交付终身的人。
　　她忍住羞怯，点头应道:“好。”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新婚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