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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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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连年征战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康王世子叶承瑾,战功卓著,擢封骠骑大将军,掌十万京畿卫。”
青葙虽走了,可他临走前说的那两句话,却一直飘在白芷的脑海里。
自那年七月叶承瑾与她告别,至今已是第六年。
这六年里,叶家连年征战,从幽燕一路打到了京城,改朝换代,夺了天下。又从京城一路打到荆州、江东、岭南等地,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
这六年里,白芷自燕郡红叶馆,或者说,如今的冀州红叶馆求学期满,于去年初,接任了长乐镇红叶馆的馆主。
在第三年的时候,叶家打入了京城,安王称帝,定国号“燕”,改元庆丰,燕郡就此更名为冀州,燕郡红叶馆也就更名为了冀州红叶馆。
这六年里,白芨娶了妻,膝下已有一儿一女。茯苓亦嫁了人,对方是个家里穷苦的读书人,两人志向相同,婚后便将白家住的那宅子开成了免费的私塾。去年初,白芨将家里存着替他买铺子的钱拿了出来,在城郊买了块荒地,同茯苓夫妇以及先前去白家听课的各路小伙子们一起,用茅草树木盖了几间稍显简陋的房子,于是,这小的几乎不像个书院的“九德书院”就诞生了。
也正因如此,白芨没有自己的铺子,至今还在他师父的铺子里打着下手。
婶婶他们在集市上的摊子生意还不错,只是陈婶的眼睛已经几乎看不见东西,再没法去摊子上帮忙,只能在家里帮忙照顾着,方婶便辞了酒楼里的工作,和叔婶一起出摊去了。
白芨的妻子则在家里照顾着一家老小,好在小燕儿已经长大了,即使每日去书院读书,也能挤出时间帮着照顾家里。
方耀服了兵役,从此跟着叶家东征西战,再无消息,或许也能算得上是件好事。
毕竟,知白顶了青葙的名额,替他服了兵役,这些年里,他们唯一收到的有关他的消息,是前年官府发来的一张讣告,以及一笔抚恤金。
幸而讣告发来时,是白芷接到的。她躲着哭了一场,几乎不知道该如何把这消息告诉陈婶,还是在同青葙商量时,青葙将那讣告扔进了火里,平静笃定的告诉她,知白还活着。
于是,他们便当做这讣告的事不曾发生,继续等着知白哪天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青葙仍是独身一人,跟在白芷身边,随着白芷来了长乐镇红叶馆。
白芷依旧未曾嫁人,尽管良缘司的人年年来催,白芷永远只是笑着打发了。好在自从白芨有了孩子后,叔婶就再没催过她,只让她随自己的心意去了。
白芷起了身,拿出了放在床底的小木箱,开锁拿出了她一直珍藏的那张婚书。
这张婚书,就连青葙都不曾知晓,是她藏在心底的秘密。
只是此刻,她描摹着婚书上叶承瑾的名字,竟不知自己是何情绪。
瑾郎征战结束,这本该是件再开心不过的事情。
毕竟,六年,她已经等待的太久太久。
可此时此刻,心里涌上来的,却更多的是酸楚。
这些年,她从未怀疑过,瑾郎会完成他告别时对她的承诺,活着回来娶她。
只是,瑾郎被封了骠骑大将军,掌的是京畿卫。
他的人生,在京城。
而她的家人在上谷,她的生活在长乐镇红叶馆。
这些年,她过的虽然清贫,可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开心而满足。
她喜欢现如今的生活。
若瑾郎真的来娶她,她真的愿意,抛弃一切,跟他前往京城吗?
白芷把那纸婚书重新锁回木箱里,整个人翻来覆去的想,都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好在,瑾郎此刻尚在京城,她还有时间。
白芷想了几日,都没法确定,索性不再去想,只将此事丢在脑后,自觉身体养好,求得了青葙的同意,便继续忙红叶馆的事去了。
故此,那日木莲说,有人来找她时,她也并没在意,只以为,又是前来问诊的病人。
却不曾想,她如往常一般背着药箱往馆外走去时,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她曾在脑海中想念过千万次的,眼中含情唇角含笑眉目依旧的叶承瑾。
白芷眼也不眨的看着他,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笑着笑着,眼里就蓄满了泪。
“阿九。”
叶承瑾笑着走向她,接过她背着的药箱,“我回来了。”
“瑾郎。”
白芷抬眸,细细看着他,伸手去搭他的脉,“许久不见。”
六年不见,他晒黑了些,脸部线条也硬朗了许多,眉眼间浸了风霜。
“你一如当年。”
眼中的笑依旧温柔专注,不似传说中那个杀伐果断战无不胜的将军。
“你却变了许多。”
叶承瑾的笑里含着感慨,也含着惋惜,“我错过了你这么多年。”
白芷心里总记着,当年在西宁时,知白曾说过的,瑾郎心脉根基受损的事宜。
此刻搭了脉,脉象平和,倒觉察不出什么,甚至比常人还要沉稳有力些。
白芷暂且放下心来,笑着抬脚往外走:“听说,你当了大将军,掌了京畿卫?”
“嗯。”
叶承瑾跟着她往前走,“当前天下初定,战事已歇,陛下怜我常年征战,就让我掌京畿卫,今后常驻京城。”
“听说,京畿卫是护卫京师安全的。你初掌京畿卫,却出现在这儿……”白芷有些担忧,“没关系吗?”
叶承瑾解释:“陛下许了我三个月的假。”
白芷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却是叶承瑾,顿了顿后忽然道:“阿九,我听镇上的百姓说,你不仅是个医术很好的大夫,救了镇上许多人的性命;还是长乐镇红叶馆的馆主,在教学徒上,更是用心着呢。”
他笑着赞叹,“阿九,你做的真好。”
“我学的还是不够好。”
白芷摇头,有些沮丧,“有些病人,我本该救下来,却不曾救下。”
叶承瑾抬手,揉揉她的额头,笑道:“你以后会学的更好。”
白芷有些不自在,伸手去推拒他的手,却被他顺势握住了。
他的指腹满是厚茧,有些粗糙,却很是灼热,是等待了多年的热度。
白芷悄悄红了耳后,却是垂着头,回握了过去。
“阿九,这些年,我不是在打仗,便是在打仗的路上。”
叶承瑾牵着她慢悠悠的往前走,“极少有今日这般的闲暇时光。”
“瑾郎,你受过多少次伤?”
白芷只是有些心疼,“你身边的人,都好好的吗?”
叶承瑾说的轻描淡写:“是受过几次伤,不过好在都没有性命之忧,如今已经恢复了。”
“至于我身边的人……”叶承瑾的语气沉重下来,“未瞻因我而亡,小蓝断了左手,秦园伤了脸……”
这些都是他的侍卫。
打仗果真是如此残酷的事情。
白芷眼里带上了悲悯:“秦忻和陆相公呢?”
她记得,前几年,秦忻还常出现在自己身边。可近两年,她便不曾见过秦忻了。
叶承瑾道:“秦忻尚好,如今在京中照顾秦园。长离也好,也留在京中。”
“你这次来,一个人也没带?”
白芷知道他如今身份不比之前,还要更加贵重十倍。
“我带了未瞻和小蓝。”
叶承瑾只是垂眸,“我答应未瞻,要将他葬在故乡。我也答应了小蓝,带他回家里看看。”
话题越发沉重,白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是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却是叶承瑾,主动换了话题,问道:“阿九,你呢?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挺好的。”
白芷特意笑的轻松,语气也欢快,“冀州红叶馆的先生可厉害了,我在那里学了好多,原本是打算继续在那里求学的。”
“只是,前年底,李先生找到我,说是长乐镇红叶馆因为没有先生快开不下去了。我便回了长乐镇,接管了这里的红叶馆。”
“镇上的人友善,对红叶馆里的先生更是尊敬。我在这里,虽然日子清贫,每日也忙,可过的很快乐,很满足。”
“你弟弟呢?”
叶承瑾记得,她非常关心和在乎她的弟弟,“他的腿……好些了吗?”
“阿弟的腿,还是老样子,好在走路没什么问题。”
知白天分高,学的又是骨科,原本白芷是把希望放在他身上的。只是,谁也想不到,知白去了军中……
喻馆主说,白芨能恢复成如今的情况,已是幸运了。想要再好起来,恐怕没什么可能。
这些年,对于腿上的伤,白芨像是完全接受了,表现的毫不在意。
“阿弟还和我说,他已经学会了骑射,连马场的老板都夸他,骑马骑的好呢。”
“既如此,改日我亲自登门,送他一匹小马。”
叶承瑾低下头,征询着白芷的意见,“便算是我送他的见面礼,如何?”
“不了。”
白芷笑着摇头拒绝,“马匹贵重,家里实在是养不起。”
“阿九,你和我……”
叶承瑾有些委屈,“我们之间……还要如此生分吗?”
“瑾郎。”
白芷轻轻叹气,“我和你如今的状况,还谈不上我们。”
“为何?”
叶承瑾不理解,继而焦急起来,“你这些年一直没嫁人,不是在等我吗?”
“我是在等你。”
白芷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把手从叶承瑾手中抽出,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瑾郎,我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也愿意等着你。”
“可是,我还是我,你也还只是你。”
“我知道。”
叶承瑾点头,同样深深的凝视着她,“所以,我是特意来向你求婚的。”
他牵着她,走入了前面的长亭,迎面便是漫山遍野盛开的野花。
他放开她的手,也放下背着的药箱,拿起长亭上的鹊灯递到她眼前,有些紧张,却是郑重的道:“阿九,我知道我错过了鹊灯的时节,也错过了过去的很多时光。”
“这盏鹊灯,是我亲手制作的。”
他看着她,目光灼热而充满期待,“阿九,你愿意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