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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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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找到温师兄了?”
白芷喜得停下了脚步,眼也不眨的看着他,“温师兄在哪?怎么样了?”
“只听说在城东那边。”
青葙没看她,只是看着眼前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之恒已经去了。”
“有消息就好。”
白芷放下心来,在心里盘算着,“我们抽时间去城东那边再打听打听,肯定能找到温师兄的。”
“嗯。”
青葙点头,同她告别,“阿九,我和何笑先去出诊,你们先回库房等吧。”
何笑也凑过来,安慰道:“白芷,你放心,药草今天肯定能到。你和知白就回库房安心等着吧。”
“知道。”
虽然明白他们都清楚,白芷还是忍不住叮嘱,“你们自己也注意些,身体不舒服别强撑着。”
“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何笑赶紧拍着胸脯保证,“当然,青葙这儿,我会看着的。”
“那你看好一点。”知白皱着眉看他,“别让七哥生病了。”
“这是自然。”
何笑强行揉着他的头发,同白芷摆了摆手,然后同青葙一起走了。
药草当天稍晚些果然就到了。
白芷和陈知白便忙着查验入库、分发、核对之事,等忙完后,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雪越下越大,地上的积雪深的漫过了脚背。他们原想踏着雪回去,可凛冽的风割的人生疼,为身体着想,他们干脆关好了门,直接在库房里凑合了一夜。
那之后,他们越来越忙,去城东找温和的时间也只能往后拖。
直到那日,是小雪初霁后的第一个晴天,库房里该分发的药材已经下发,新一批药材又还没送过来,她便准备趁着这个空档,去城东打听温和的消息。
陈知白要守库房,不能一起去。可看着白芷一个人去,他实在是不放心。所以,他干脆道:“你在这等会,我去找七哥,让他陪你去。”
“他还得出诊呢。”白芷摇摇头,“我自己去吧。”
“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又不知道温和在哪,怎么找得到?万一出点事,还不是要七哥操心,何笑也得急死。”
陈知白没太好气的怼道,“在这等着,我去找他们。”
说完这句话,他理都没理白芷,一溜烟的就跑出去了。
怕有人领药,库房是不能离人的。
陈知白跑了,白芷就只能安心的等。
好在,没多久,陈知白就回来了,跟在他身后的,却不是谢青葙,而是何笑。
“我没找到七哥,碰上何笑了。”
陈知白把何笑推过去,嫌弃的解释道,“何笑虽然不靠谱,遇上事了总能顶点用。”
“我怎么就不靠谱了?”
何笑不服气的嚷嚷,“我靠谱着好么?”他拍着胸脯保证,“白芷,你放心,有我带着你,保管能找到温和。”
“嗯。”
他们之间的打闹,总能让身处如今情势的白芷开心起来。
她笑着点头,“何笑,我们走吧。”
何笑自是忙不迭的答应了,边走还不忘回头送给陈知白一个得意的眼神。
而何笑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很是靠谱。
他虽说此前没来过西宁,可架不住他家大业大,捐的粮多药多,在西宁名气也大。
尤其前几天何家那所谓的交易,被何笑那一把长命锁怼回去后,何家竟什么也没说,只是老老实实的继续送粮送药,频率竟比先前还高了些。
这更是让西宁的各路军士见着他都客客气气的,上上下下都尊称着“何大夫”。
所以,虽然何笑没去过城东,也不知道温和在哪,可他找了附近的校尉,言笑晏晏的说了几句,对方就客客气气的给他派了两个士兵,甚至还弄来了一辆马车。
白芷瞠目结舌:“何笑,这……”
“我问过了,城东库房是设在城内,可那边的病人、大夫却都在城外,走路的话明天早上才能到呢。”何笑解释着,“我们不是去找温和么?早些到会比较好。搭马车的话,一个时辰就能到。”
白芷明白了。
从前,他们都呆在红叶馆,何笑同他们去的最远的距离就是去集市赶集,自然是走路就行。
可如今不同,既是赶时间,能坐马车最好。
同何笑上了马车后,她抿了抿唇,问道:“这辆马车……你花了多少钱?”
何笑的眼中忽然有些怔愣,摇摇头:“没花钱。”
他迎着有些惊讶的白芷解释道:“我原本是想用一车药草换的。可那个校尉说,”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哑,“他说,我是西宁的贵客。”
白芷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江南何家的何笑。
而作为此次西宁城内四个库房中最大的城南库房,里头的粮药,几乎半数都为何家所捐。
西宁的贵客,何笑自然当得起。
可何笑的神情,看起来却那么寂寞那么难过。
“白芷,我想江南了。”
在只有马车前进声的静谧中,何笑垂着眸,轻声开口,“从前的这个时候,我都嫌家里闷、规矩多,闹着让大哥陪我去郊外的庄子里住。”
“何笑。”
白芷伸手拍向他的肩膀,安慰他,“等再过些日子,你就可以回家了,也可以去看你的爹娘和大哥了。”
“嗯。”
何笑抬头,眸中的失落换成了笑意,“很快就能回家了。”他对着白芷眨眨眼,“明年三月,我们还得去燕郡红叶馆呢。”
白芷便跟着笑:“是呀,我们要一起去燕郡红叶馆。”
可他们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
下了马车,到达了城东郊外的营地后,护送他们来的士兵带着他们到了一座稍大点的营帐面前,让他们在外稍等后就进内商量去了。
白芷便环视着周围的情况。
营帐扎的不多,更多的却是简陋的雨棚,仅由木桩、粗麻绳和油布做成,下头支了一整层防雨防雪的木板,上面盖着棉被,里头密密麻麻睡着的,也不知是健康的军士还是病人。
风中传来火烧的的味道和残存的烟灰,白芷眯起眼看过去,才发现更远处正燃着大火,烧着什么东西。
“那是死去病人的遗体。”何笑眉眼肃穆,声音低沉,“自古入土为安。可疫症之下,只有烧去他们的遗体,才能减少更多人患病的可能。”
他的声音很哑:“是我们无能。”
白芷在城南时,多呆在库房,偶尔出去,也多是去煎药房或是押运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虽说一直都清楚,疫症有多么残酷,带走了多少人的生命,可此刻真正直面,她依旧觉得难以接受。
“何大夫。”
白芷和何笑应声回头,便见一个眼下乌黑满脸沧桑胡子拉碴穿着戎装的男子站在他们身后,询问道,“听说,你们找上谷红叶馆的温和大夫?”
“是。”
何笑点头,“你知道温师兄如今的情况吗?他在哪?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找他?”
“温师兄?”
那人愣了下,“你不是江南何家的……”
“我是江南何家的何笑,可我也是上谷红叶馆的何笑。”
何笑打断他,“带我们去找温师兄吧。”
那人垂下眼,却没回答。
白芷原是一直没说话的,这时却忍不住了,追问道:“您好,温师兄是在这里吧?我听高师兄说,温师兄就在城东这边。”
那人抬了眼问她:“你也是上谷红叶馆的吗?”
白芷点头:“我是上谷红叶馆的白芷。”
“原来是……”
那人呢喃着没说完,神色复杂的细细打量了他们一圈后,才哑着声音道,“跟我来吧。”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就连背影也是疲惫的,“我带你们去见他。”
白芷和何笑没察觉到异常,只是兴奋的跟上了他,一边走一边想着,等会见着温和要说些什么。
却不曾想,那人带着他们绕了几圈,却是越走人越稀少。
他们走着走着便察觉到了不对,说话声早已停了下来,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好的预感,想要开口问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样的沉默中,他们最终走到了一个小山坡上,那人指着远处的浓烟滚滚哑声道:“他……是单独烧的。”
单独烧的……
白芷一时没理解这几个字的意思,一旁的何笑却已经不可置信的否认了起来:“你说什么?不可能,不会的。温和不可能……不会……”
“前几天之恒都说,他找到温和了。他是在这里找到温和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带着哽咽,“他找到温和了。”
“是高之恒亲自烧的。”
白芷拼命忍住即将掉下的眼泪,问道:“高师兄呢?我想见他。”
那人摇了摇头,只是道:“你们回去吧。”
“之恒呢?”
何笑也道,“我要听之恒亲自告诉我,温和好好的。”
“何大夫,你是江南何家的人。”那人劝道,“我不能让你有事。”
“如果怕出事,那我何必来西宁?”
何笑坚持,“之恒呢?我们要见他。”
“高之恒在那里。”
那人伸手,点了另一个方向,那里是一片连着的极大的遮雨棚,“可你们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
白芷语气急切,却仍旧客气礼貌的问,“请您给我们一个理由。”
“那是疫症最凶猛的地方,每日病亡者数不胜数。”
那人缓声说,“进了那里,你们就再也回不了城南。”
“所以,你们不能去。”
“高师兄呢?”
白芷只问,“他为什么能去?”
那人的声音很苦:“……我拦不住他。”
白芷语声轻柔却坚定:“那你也拦不住我。”
她转向何笑,眼中有泪,“何笑,我不回城南了。”
何笑只是点头:“我也不回去了。”
他打断还想再说什么的那个戎装军士,坚决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他看着白芷,眼里是难过,是悲伤,也是信心,“我们是红叶馆的大夫。”
白芷微笑着道:“我们会战胜疫症。”
她重重的点头,又加了几个字,“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