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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劝君折得花在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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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熏,你觉得刚才那位太尉家的孙女怎么样?”郑心竹将身子偎在棉被里有点发愣,刘熏呶呶嘴巴,“什么怎么样?这长安这么多大官,他们家的千金万金难道还要我们一个个评价不成?”郑心竹也没有说她,轻轻叹口气,刘熏看她也不因为自己的混言乱语说自己,觉得有点不对劲,“对了,心竹,太后找你到底做什么了?”刘熏好奇地问,这么大冷的天,这太后还真是不知道别人冷!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让我回去劝劝苻睿让他娶太尉孙女李方敏,”郑心竹轻声道,“啊!”刘熏跟被人拿恶心的东西砸中一般,瞪圆了眼睛看着郑心竹,“真是岂有此理,这――怎么能这样,她是太尉孙女,你还是太傅丞相女儿呢!这不是摆明了欺负我们吗?”刘熏怒气冲冲道,“你小点声,看把你急得,”郑心竹瞪了她一眼,“那总归是我们做大吧!”刘熏恨声道,“压着她,她也不敢怎么样,”“太后亲自说的,能让她做小吗?”郑心竹无所谓道,想笑却终究没有咧开嘴角,只是轻轻抽搐了一下。
“什么?心竹?你是不是傻了?”刘熏哀号,伸手摸郑心竹的额头,“我的小娘子,姑奶奶,您能不能――能不能――”喏喏了半天她急得没说出什么话来,后来一急干脆鼓着腮帮子生气。
郑心竹叹口气,没有说话。
“心竹,你说有这样的道理吗?让你去和你的夫君说,‘夫君,你娶别的女人做大吧,我做小,’这不是明欺负人吗?怎么我们也是丞相府的人,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告诉夫人,让她和大人说说,明天-不,现在就去找大王说去,”刘熏忍不住,又开始使劲地喘气,“这天怎么这么闷,赶上六月了,”然后拉开帘子猛地吸气,却又被冷风呛得直咳嗽。
郑心竹连忙将帘栊挂回去,给她揉揉背,“刘熏,你说你都十五岁了,天天有点事情就心急火燎的,看你以后婆婆不收拾你才怪,”郑心竹心疼地看着她憋得满脸通红,“我看你是不喜欢巨鹿公才对,”刘熏气呼呼道。郑心竹一愣,心上钝痛漫过,却也没说话,刘熏看她的表情,神情一下子萎顿下来,眼睛里却雾蒙蒙地似乎要哭。
“心竹,你!”她果然抽泣起来,“刘熏,你怎么啦,”郑心竹连忙将帕子扔给她,“我哪有不喜欢,不喜欢我能答应嫁给他吗,我就是觉得家里多个姐妹也热闹,也不只有我和他怪冷清的,”郑心竹笑笑安慰她,却觉得鼻子酸的如同吃了青青的酸杏。
到了巨鹿公府,苻睿刚从外面回来,大氅还没有来得及摘,听见人通报说郑心竹来了,喜得跟什么似的,立马又转身往外跑,全然不管脚下雪都没有扫,下人们也都习惯他见到郑心竹失魂落魄的样子了。
“怎么这么大的雪还来?要是想回来派人来告诉一声,我立刻就去接你了,也不必巴巴地自己赶了来,”看见郑心竹和刘熏顶着雪走过来,苻睿连忙上前扶着她,又吩咐人遮了伞。
“心竹,这雪没扫呢,可仔细脚下了,”苻睿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惹得旁边的人偷笑,刚才走得飞快现在又步子挪得那么小。
苻睿自从她走了就住在她的别院里,进了暖阁,连忙让人拢旺炉火,尽管炉子已经很旺,房间很暖和,但是他还是怕她冷。
一进房间头上落得几片雪花,睫毛上的霜雪都蒸腾成了水珠,挂在发上睫毛上,晶莹璀璨,苻睿一回头看见她,呆了一下,他总也看不够她,却又时刻怕吓着了她。
“苻睿,我有事情对你说,”郑心竹朝刘熏使了个颜眼色,刘熏却假装没有看见,朝苻睿笑道,“巨鹿公,您还是快把心竹娶回来吧,免得每天往我们丞相府跑得累,好不容易一天不去,心竹又巴巴地跑回来,”刘熏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苻睿听得她说郑心竹眼巴巴急着跑回来,他又高兴又心疼,嘴角的笑靥明朗眉梢轻挑,整个人如同冬日里一抹暖阳。
郑心竹又朝刘熏使眼色,刘熏神色悄然暗下来,哀求地看着郑心竹,苻睿觉得奇怪看看她,刘熏便急忙出去了。
“心竹,你要同我说什么?这么着急的,是要和我在这瑞雪来临的日子成亲么?”苻睿笑得爽朗,笑声在暖阁里回荡,炉火噼啪一声,一根木柴烧到爆裂,郑心竹弯腰去拨弄炉火,思忖着该如何同他说。
相处了这么久,她刻意地躲着,因为她觉得自己不能太自私,不爱他的时候还要霸占了他,给他那么多希望,他对她至少是极好的,她不能那样伤害了他,她不会给他承诺,即使嫁给他,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心头微微地轻颤,她没有力量爱任何人,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个字眼来叹息自己的心境。
苻睿看着蹲在炉火旁边的郑心竹,神色清婉,眼神却迷离,他走上前在她对面蹲下来,“心竹,不是有话要说么?”他笑得明媚,即使不是俊美无双的人,笑得幸福的时候也是明丽动人的。郑心竹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这种无奈又无力的感觉让自己深深地悲伤着。
“今天太后找我去了,”她略微想了一下开口道,“嗯?太后怎么单独找你?赏赐你什么了吗?太后虽然看起来严厉,但是对我们却是和蔼的很,”他朝她笑了笑,却看见她的眼神如水融化在熊熊的火炉里,火炉映红她的脸,眼睛里跳动的是他看不清的东西。
“苻睿,你――你应该娶房正室了,”说出来,郑心竹依然觉得心里微微的痛,说不清楚是什么,她不敢想象他会如何反应,他总是在她面前絮絮叨叨说什么一辈子就和她在一起,等她十五岁就娶她回家。
苻睿只顾的看郑心竹没有听明白,只听到说正室,便笑,“你会一直是我的正室,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他笑着追寻她的目光,她却不看他,只盯着炉火出神。“太尉的孙女李方敏,从小喜欢你,你――”还不懂她说完,“你别多心,”苻睿以为她听了什么,怕她吃醋,“我不喜欢她的,其实和她也不多见的,那些喜欢的说法完全是别人臆测的,”苻睿笑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苻睿,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郑心竹觉得口干舌燥的,炉火太旺了,她出了一身的汗,伸手抹了下额头,舔舔嘴唇,鼓起勇气道,“苻睿,你,还是娶她做正室吧,”
……
她话一出口便低了头去看炉火,看不见苻睿的表情,苻睿的脸上各种情绪一一闪过最后掺杂在一起交织成深深的怨恨的不解的绝望的痛苦。
他紧紧咬住牙,竟然感觉到唇齿之间淡淡的腥气,他的全部相思爱恋,换来的只是她将他推给别的女人,她―――他闭上眼睛,使劲地吸了口气,吸到极致却不敢吐出来,到了实在憋不住的时候才剧烈的呼出来,但是那痛还是尖锐地刺进心头,如同什么横亘在那里,突兀而刺心,每一呼吸都让他痛疼难忍。
“郑心竹,是不是我为你付出再多,你永远也看不到,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个小丑,你天天看我表演,然后在那里讥笑,看我掏心掏肺,可是你却鄙夷不屑,是不是!”苻睿咬着牙恨声道,他的声音嘶哑痛苦,充满了浓浓地恨,唇齿间是浓烈的血腥的味道,郑心竹猛然抬起头,看着他几乎充血的眼睛,他的脸被痛苦扭曲着,心里划过浓浓的悲伤如同被海水浸过一样苦涩,“苻睿,”郑心竹想说什么,“你根本就不想嫁给我是不是?你只想着什么时候离开我,就想塞个女人给我,这样你就可以清净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休想,我不会让你如愿,我一定要缠着你,生死都和你在一起,”他的怒火无处发泄,只好压抑了声音低吼,拳头捏的手背青筋暴露,眉头剧烈的抖动着,使劲地压抑自己。
忍不住拳头使劲地匝在火炉旁边的矮几上,矮几应声而裂,碎屑扎进他的手里,刺目的鲜红顺着白皙的手指滚落而下,熊熊的火光一耀,闪烁妖魅的红,耀眼,刺心。
他将手贴在唇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在火炉里,火苗蹭得窜起来又跌下去,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的味道。
郑心竹连忙爬过来,拿出手帕去试他手上的血,他却推开她,不肯她碰他,“你不是嫌弃我吗?不是看不起我吗?不是要把我扔给别的女人吗?我的死活与你何干?”他死死盯着她,任凭血顺着手腕滴进衣袍,粘稠,滚烫,手上的伤口痛,可是比起他的心,即使砍掉手臂也没有那样厉害。
外间伺候的下人听见巨响,连忙跑进来看,苻睿却朝他们怒道,“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滚!”然后一手将碎裂的案几扔过去,吓得那些人赶紧退出去。
“苻睿,你别任性,快,给我看看,”然后她赶紧去拿药箱找了金创药,细纱布,都忘记喊太医了,自己连忙跑过来,苻睿看着她着急的模样,只想着不管用什么方法都留她在身边,别的女人男人,与他何干。
郑心竹哪里知道他手伤了流血还在胡思乱想,将他的手小心地捧在腿上,先粗粗止了血,然后又靠近炉火仔细看有没有扎进去小刺,好在案几是圆润的檀木桌,薄巧了些便被他劈断,幸亏手没有折断,看得她心头长吁了口气。等到都处理好了,确认没有刺扎进去,便倒了金创药,细细密密的将手包好。
“大冬天的,不能冻了,否则好的慢不说,还有可能会发炎感染,”郑心竹又将棉巾浸泡在为了湿润空气而放的统盆里,然后细细地擦他的手腕。
苻睿的脾气很暴,在朝堂之上经常将意见不同的人暴打一顿,为这个没少挨苻坚的处罚,平日里在她的面前温柔似水,郑心竹有时候都忘记他脾气不好了,今天这事情这样说来,本来该想到的,现在看他伤了自己,心里又内疚得很。
心头如同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春芽,被旺盛的炉火炙烤着,在冰天雪地里滋生了出来,只是没有人看见,看见的人会觉得是错觉,冬天哪里会发芽?
“太后原也是让我回来问问你的,你不愿意,哪个还敢绑了你,逼着你了?”郑心竹一边用帕子擦他的手,一边轻声说,“我也是觉得你一个巨鹿公,要是只有我一个夫人,人家不说你还以为我怎么的管了你,到时候治我个悍妇罪,我不是很冤枉?”她把他的袖子挽上去,他的胳膊结实匀称,肌肤却是白嫩的并不黑。
苻睿现在冷静下来,看她温言软语的,又觉得自己太粗鲁了,也许太后让她来问,她不敢不问罢了。“现在反正天也还早,我们就去把话说明了,免得以后又生什么事端,”苻睿急急地站起来,拉起郑心竹的手,就要往外走。
“苻睿,你做什么?别这样,太后才刚说了,你这样去了,那不是忤逆吗?”郑心竹连忙拉住他,“我要去告诉太后,我们马上成亲,这样,谁也不能再说什么,再来干涉我的事情!”然后他又拉着她往外走。
到了外间让人给披了大氅,刘熏看见她神色紧张,苻睿怒气冲冲,手上还包了纱布,吓得不得了,“巨鹿公,心竹,这是怎么啦?”苻睿一边让人给穿大氅一边道,“没什么事,你们不用跟着了,我和心竹去就好了,”然后领了郑心竹径直往外走。
外面雪停了,白茫茫的一片,让人生了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感慨,很静,没有一丝风,雪花落在腊梅花上,梅雪辉映,不知道谁输了白谁输了香?一只鸟被人惊起,从枝头振翅而去,蹬落了一枝的白雪,滑落在衣领里,让苻睿没由的更加火,“以后下雪的时候,记得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鸟虫地都赶走!”他愤愤地吩咐。下面的人自然只有答应地份,却不敢怠慢,马上找了人驱赶院子的鸟。
郑心竹叹口气,他还说自己不是孩子的脾气!“没由的,又去赶什么鸟,不是又找个心烦?”郑心竹被他拉着,脚步走得快,他怕她摔倒,紧紧贴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