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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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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1)
李悟培训回来,把杨壮壮叫到会议室训斥了一顿。说是训斥,其实也没几句重话,多是让杨壮壮多做事少惹麻烦之类。这番话杨壮壮往常不会放在心里,是恰好赶上例假,加上周末被流程管理课的复杂程度虐伤,导致这回挨训,她有些说不上来的胸闷气短。
杨壮壮默默地走去楼层小阳台透气。
刚推开阳台门,小桌前坐着的人便立刻朝她看过来。他正抽烟,样子缭绕不清,杨壮壮惊觉自己打扰了别人,点头致歉后,抬腿要离开。
“来透气?”藤椅上坐着的柯沁问。
杨壮壮点了点头。
“又被骂了?”
杨壮壮又点了点头,才迈开的脚重新迈回了阳台,顺便关上了门。
柯沁伸手敲了敲烟灰。
“我听说你家境不错。”
“就一般。”
“你平常穿的T恤都是大牌,就一般吗?”
杨壮壮悻悻地笑了笑,同时在柯沁对面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为什么非要待在这里?”柯沁按灭手中烟头,云淡风轻地问。
杨壮壮将目光投向远处高楼。
“就想要个公平而已。”
柯沁轻笑。
“哪种公平?”
“把我当一个普通的、正常的同事——”杨壮壮一字一顿地解释,“这种公平。”
柯沁沉默了片刻。
“你了解过大家针对你的原因吗?”他问。
杨壮壮低下头,点了点。
“不就是我和傅言昭的传言呗。”
“是传言吗?”
杨壮壮抬起头看向柯沁,换了个格外认真的神情。“我说是,你信吗?”
“我信。”
他答得很快,杨壮壮反而哑口了。她的心情在顷刻间变得有点复杂,各种滋味都有。“你是第一个说信的人。”
“诶——你别总说我是第一个什么什么人,听起来很危险。”
杨壮壮摊了摊手。“我和别人说,别人都不信。”
“我也就随便信一信。”柯沁浑不在意地说,“既然你说是传言,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
“法律都讲‘证有不证无’,我没做过的事情,即使告诉别人,别人不信,我也没法证明,都没法证明了,何必还做无用功。”
柯沁听完她的话,忽然笑了。
“倒没想到你挺豁达。”
“早习惯啦!”因为柯沁真诚的笑容,杨壮壮心头那抹憋闷突然就烟消云散了。她陡然意识到,柯沁的善意对她而言很重要,是这个时常让她感觉冰冷的项目组里,唯一的温暖。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我是指,你要的公平。”柯沁问。
“按我导师说的,少惹麻烦多做事,尽快改善同事关系。你都不知道,为了融入集体,我已经苦练王者荣耀快两周了。”杨壮壮伸出两根颤抖的手指,充分展示自己生活不易。
柯沁张口大笑。
隔了半晌。
“依你看,目前项目组里,你和哪位同事的关系最需要得到改善?”
“程序组,博文哥。”杨壮壮毫不犹豫地说。
柯沁点了点头。“邵博文啊。”
“嗯,他特别不信任我,不是讨厌或反感,就是单纯的,不信任。”身为项目经理,杨壮壮必须把控整个项目流程,如果得不到流程主要负责人的信任,项目工作将会难以推进。——流程管理课教了她这些,却没教她如何修正偏见。
“关于他,我有个内幕消息,可以透露给你。”柯沁慢悠悠地说。
“什么?”杨壮壮一下子来了精神。
“先了解下,你会打球吗?”
“打球?什么球?”
“羽毛球。”
“我会。”
“那就好。”柯沁笑道,“邵博文是公司羽毛球协会的会长,除了定期参加协会羽毛球训练外,他还每周组织程序组打球——就你每周二都能听见的,他在办公室问还有谁去的。”
“啊?”杨壮壮讶道,“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去打篮球。”
“现在你知道了,他们打的不是篮球,是羽毛球。”
“嗯,羽毛球。然后呢?”
“然后的事,还需要我教?”
柯沁说完,杨壮壮兀自琢磨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暗示。“你让我每周二和他们一起打羽毛球?”
“不是我让你去,是你自己想要改善同事关系。”柯沁纠正她,“我得提醒你,技术太差就别去了,会起反效果。”
杨壮壮朝柯沁比了个OK的手势。
“放心吧,羽毛球对我来说小意思。”
“还有一个细节——程序组四个人,双打位置已经满了,你得挑他们缺人的时候去。”
“缺人的时候?”
“就是其中一位程序同学去不了的时候。”
杨壮壮的瞳孔在飞快做圆周运动。突然,她站起身,一脸大喜过望的样子,那兰不就是程序组的吗?
“我明白了阿柯大大!”
拉开阳台门准备回办公室时,杨壮壮想起一事。
“啊对了,阿柯大大。”
柯沁又点了一根烟,在一阵新的烟雾缭绕中偏过头来看她。
“你有什么烦心事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柯沁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没有。”他笑着说。
“那行。不管什么时候你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我一定义不容辞。”杨壮壮拱手抱拳,豪气干云地离开了。
(2)
这天晚上,那兰洗完澡出来,抬眼就看到端坐在餐桌旁的杨壮壮,她正冲他笑着,样子特别谄媚,惯常有求于他的谄媚。
“师父晚上好。”
那兰低头擦头发,不打算理她。
“洗澡累了吧?要不要吃点桃?”
那兰抬头挑眉,看到餐桌上放着的果盘,是一盘切得很工整的黄桃——今年入夏以来他最喜欢吃的水果。
“无事献殷勤。”那兰轻哼。
“诶,”杨壮壮伸出个食指在餐厅吊灯下晃了晃,“我可不是无事献殷勤,我有事。”
那兰走过去,在餐桌的另一侧坐下。果盘里的黄桃很诱人,去了皮,还剔了核——那兰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问:“什么事?”
“明天晚上,你们组是不是要去打羽毛球?”
“不出意外是。”
“你去不去?”
“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我希望——”杨壮壮动作很轻地把黄桃推到他面前,“你明天别去。”
那兰直视她的眼睛,想洞穿她心里的伎俩。
杨壮壮突然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你这么看我,我会害羞的。”
“理由。”那兰翻了个白眼道。
“很简单。”她重新睁开眼,“我想去。”
那兰把毛巾搭在脖子上,空出手用叉子叉了一块黄桃送入口中。
“我打听过了,你们组四个人,正好凑个双打阵容,如果你不去,就差一个人,我可以补位。”
“为什么要来我们组打球?”说话间,那兰又叉了一块黄桃。
“我爱运动。”
“胡扯。”
“你明知道我的目的。”杨壮壮把黄桃拉回自己面前,“和找你教我打王者一样。”
“这事你得征求邵博文的同意。”
“这你放心,只要你答应退位,我自有办法让他同意。”
行吧。那兰心道,反正他也不想去。
“桃子给我。”那兰盯着果盘道。
“这么说你答应了?”杨壮壮终于又把果盘推过来。
“即使我同意,我也劝你不要抱什么希望。”那兰轻蔑道。
“不用你劝。”杨壮壮从餐桌前站起身,“我没要求你这种一入职就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懂我的谨小慎微,你也不要动不动唱衰我的努力。”
那兰叉黄桃的手一停,不懂她为什么突然放狠话,见她转身要走,他及时道:“你站住。”
杨壮壮停住,侧身对他。
“我唱衰你的努力?”
“唱没唱衰你自己心里明白。”杨壮壮抬步就走。
那兰果断放下叉子,当下的自然反应是想拉住她的胳膊强迫她站住把话说清楚,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动作很像烂俗偶像剧,于是他及时制止了自己,任她走了。
果盘里的黄桃还是很诱人,那兰却不想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