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贵公子妻氏》一会儿

69、千年预见

　　黄帝的心思，即便能够读得他人想法的炎帝也无法完全了解，但黄帝会跟郦尤说出那些心里话。

　　即便是黄帝的妃子，也不得不承认，郦尤是离黄帝的心灵最近的女子。

　　郦尤跟随黄帝之时，黄帝正处于极其艰难的境地。

　　当时炎帝刚刚把持住神界的政权，大肆铲除异己，黄帝一脉也受到压制，行动受限，力量被剥削，为防成为靶子，黄帝只能对炎帝唯命是从。

　　炎帝喜欢集会宴饮，邀众神笙歌作乐，不了解情况的神族会被欢乐的氛围所欺骗。

　　郦尤第一次跟随黄帝上炎帝行宫参与宴会，出发时黄帝让各方下属做好各种策应，那模样如临大敌。

　　炎帝随时都是调笑的态度，轻浮的语调和不着边际的内容。

　　郦尤听不懂诸神间你来我往的隐语，亦察觉不出涌动的暗流，但见从来就喜怒不形于色的黄帝偶尔会露出艰涩晦暗的神情，像是隐忍，又像是不安。

　　宴会上陈列了一只冥渊毒兽，炎帝轻描淡写地向黄帝提出请求，“黄帝属土，最擅长净化污秽和毒物，可否用你的血将这渊兽的毒净化了，还我一只无害的毒兽？”

　　炎帝的话一出，故作和平的宴会终于露出本身的不平静。

　　冥渊毒兽连唾液都带着可致神族死亡的毒，只有取下毒胆，才能让其停止分泌毒液，再将牙齿和口腔中剩余的毒除尽，这样才会再无毒，这个过程，必定需要一只百毒不侵的手去完成。

　　炎帝选择了黄帝。

　　黄帝的护卫后羿忍不住开口道。“炎帝恕罪，请让下属代黄帝去毒。”

　　炎帝似乎懒得理后羿，只摇着手指头拒绝，立即有带着炎之面具的宫廷侍卫将后羿押走。

　　在场无人敢说话。

　　装着冥渊毒兽的笼子被送到黄帝座位前，戴着口笼的毒兽冲黄帝张牙舞爪。有宫廷侍卫通过钳制武器隔空架住毒兽，笼子被打开，毒兽被送到黄帝身前几乎与他面贴面。

　　炎帝依然笑得人畜无害，即便是郦尤也明白了这个男人有点儿讨厌。

　　黄帝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握紧又放开，最终面无波澜的站起身，伸出手。

　　就在毒兽的口笼即将打开的时刻，剑光闪过，毒兽来不及发出惨呼，头颅掉了下来。

　　众神吃惊的看着黄帝身前持剑的女子。

　　炎帝腰间的剑鞘甚至没有颤动，可见她的动作干净利落。

　　“郦尤，退下！”黄帝呵道。

　　炎帝兴味的看着露出紧张神色的黄帝，不禁将视线投注在女子脸上。

　　郦尤视线轻淡的看一眼黄帝，亦扫过炎帝，丢下剑。

　　只一眼，炎帝的脸上闪过一瞬惊讶，而后笑了。

　　“郦尤是我新收的护卫，没见过神威，主仆和尊卑的观念欠缺，还请炎帝不要计较。回去后我便命人去冥渊捉一头毒兽送到炎帝住处。”

　　郦尤不说话，那无动于衷的神情就像是现下的景状与她无关。

　　炎帝笑了，笑得温柔好看，他本就是个美男子，虏获芳心无数。

　　“我一早以为这是黄帝新娶的貌美妻子，去不想是个身手了得的护卫，不知是何来历，是何品性？”

　　炎帝后面看上去心情转好，夺剑和毒兽被杀的事也不了了之。

　　回去的时候黄帝看着郦尤的神情带着担忧，只因为他知道炎帝觊觎着身边的美丽女子。

　　黄帝与郦尤道，“知道为什么炎帝喜欢这样的聚会吗？”

　　郦尤自然不知。

　　“你应该看见他的眼睛了，当他看着你的时候，是真正看着的，能将你的声音和表情形成了解你的东西，他甚至可以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众神害怕炎帝，因为在他面前无论什么秘密，无论什么弱点都无所遁形。”

　　黄帝也许是在感叹自己的对手多么可怕，但郦尤无法理解到，因为她没有秘密，她甚至没有思想。

　　黄帝蹙起剑眉看着无动于衷的郦尤，大概好一阵后他笑了，当他笑的时候，郦尤露出微讶的表情。

　　黄帝点着太阳穴，沉吟一阵。“郦尤，知道我的能力吗？”

　　不等郦尤回应，黄帝自己解答道。“当我很关心一件事情的结果，我会看见未来事情的发展。就像现在我处于如此境地，却不是永远的。终有一天，炎帝会败在我的手上，对我俯首称臣。正因为有那一天的预知，我才有信心走在如今的刀刃上。”

　　不久之后就发生了黄帝担心的事情——炎帝想要娶郦尤为第七个妃子。

　　黄帝将郦尤亲手送到太阳背后——炎帝的宫殿。

　　离开之前黄帝问郦尤：“郦尤，你会恨我吗？”

　　“恨是什么？”

　　“你应该不会恨我，就像我不会因为一个你坏了所有一切。”

　　郦尤被炎帝温柔以待，炎帝像对待一个喜爱的物品一样对待郦尤。

　　“你怎么不说话？你从来都不笑吗？你的心空空如也。你真的只是一个躯壳……”

　　炎帝对着郦尤温柔的笑，即便那样的笑容对于始终面无表情的郦尤来说毫无用处。

　　“当你真正懂得爱的时候，当你愿意接受我的爱慕之情，我便真的娶你。”炎帝如是说。

　　郦尤被限制在太阳的宫殿里，外面的情况她一无所知，直至炎帝在赴月宫之宴独自负伤回来。

　　宫殿里没有人发现掉落草丛的炎帝，恰巧郦尤就在附近。

　　“怎么，你要杀了我回去向黄帝复命？”炎帝轻易读到了那片空白脑袋里闪过的念头。

　　但是很奇怪，明明心里在想着要杀了他，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郦尤保持不动的姿势，直至太阳宫的人发现炎帝。

　　“为什么没杀我？不舍得？”伤好后炎帝问郦尤。

　　“黄帝没有给我下这样的命令。”郦尤回答。

　　“是吗？也就是说那是你自己产生的念头。你想杀我？为了黄帝？”

　　郦尤未回答，如同平常一样像一个人偶。

　　黄帝终于有了与炎帝相抗的力量，撕破脸皮武力对峙。黄帝亲自带着人闯入太阳宫。

　　“郦尤，我是真的爱你，可以为我留下吗？”炎帝如平常一样轻佻的告白。

　　郦尤如平常一样无视之，甚至在炎帝伸手来抓她的手时反身将匕首插进他的心窝。

　　“郦尤，你这个狠毒的女人。”炎帝带笑咳血，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中有光趋于黯淡，就如同他不知道自见到这个女人后自己在执着什么。

　　黄帝盯住郦尤拜访，穿过刀剑直接上前抱住她，他什么话也没说，只在漫长的拥抱后平常着语气，“郦尤，欢迎回来。”

　　郦尤重新回到了黄帝身边，很多事发生了变化。黄帝与炎帝开战，极多的部落选择了跟随黄帝，黄帝新娶了一个极为宠爱的妻子叫做“嫫母”，郦尤也因此从贴身侍卫变成了战场上的前锋。

　　郦尤是最锋锐的利器，是炎帝势力最忌惮之人。

　　渐渐的炎帝势力专门设计针对郦尤，终于在某一战中郦尤为保黄帝而被活捉，炎帝传信给黄帝，只要他投降，就放过郦尤一命。

　　黄帝拒绝，选择强行劫人，黄帝未能成功救出郦尤，郦尤临死之前都还在做着护他离开之事。

　　郦尤死后，黄帝发奋击败炎帝，将其驯服。

　　战争刚止息，立即有人来报，“炎帝之火蔓延郦尤山，山上生灵尽数焚毁。”

　　黄帝想起郦尤为他所做的一切。黄帝相信郦尤不会恨他，但是黄帝希望郦尤能恨他，因为只有那样郦尤所做的一切对于她自己而言才是有意义的。

　　黄帝觉得，郦尤用性命护他帮他就像是一种习惯一种使命，做了便忘了，如此罢了。

　　“郦尤为我战死，如今连她的根源也遭此劫难。”黄帝看着烟尘滚滚、生灵涂炭的郦尤山露出真切的悲伤来。“待我死后，将我的躯体葬在郦尤山，养护此山。”

　　黄帝征战多年，为创世界而呕心沥血，临死的时候黄帝看见了郦尤，她从漫长黑暗中醒来，带着沉淀数千年的咏叹站在星空下，与一个年幼的妖怪相遇，露出从未有过的喜爱笑容。

　　若是那样，便是懂得了吧。

　　黄帝安然死去。

　　***
　　杀生丸像是回到了幼年，被梦空妖设计困囿在势力空间。身体逐渐失去了力量和生气，最终会枯竭死亡。

　　一只手温柔地摸着他的额头，她有着如雪色银光的黑眸，美丽的面孔胜却世间粉黛无数，可惜布偶一样全无灵气。

　　“你终于醒了。”

　　为何会对他笑？

　　这一笑仿佛整个世界都苏醒了，连带着犬妖的心。

　　原来如此，他喜欢她的美丽，喜欢她的声音，喜欢她因他而露出的笑颜。

　　他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的，她也成为了他的特别。

　　幼年犬妖沉睡在黑暗中，被密密麻麻的地脉纠缠包裹。

　　“明明身上带着伤还要闯进来。”

　　旁边两个高挑女子看着犬妖轻声低语。

　　“随郦尤一同进来的。似乎不想让郦尤发现，一直隐藏在她的附近。”

　　“这座山郦尤可来去自如，外界的事物进入了就只能成为山的一部分。”

　　“会做出这样的事，是真的在意郦尤吧？”

　　“珍爱郦尤的男人太多，只可惜郦尤全然不懂感情。”

　　“如今的郦尤早已不是你我认识的那个女子。”

　　“郦尤会来救他吗？可是除了黄帝，郦尤不会这么在意一个人。”

　　“郦尤来了又能如何？这个孩子根本不愿醒来。”

　　“在做梦吧，身体变成孩子的模样，梦境美好，不愿醒来。”

　　“如此下去，他的灵魂将永远沉睡，肉.体将迅速化为尘泥。”